71 人走茶涼

等沈恪被唐一笑用一壺涼茶暴力地潑醒的時候，他先是雙目失神了一會兒，随後就看到了坐在床旁的唐一笑正抱着胳膊看着他。而此時清醒過來的沈恪沒有了之前的絕望和瘋狂，只是痛苦地搖了搖頭。

唐一笑看着沈恪的反應，覺得挺有意思，于是就拿手指戳了戳他。

沈恪擡頭，瞪唐一笑。

“嘿，你瞪我幹嘛，把你的親親小對象抓走的人又不是我。”

沈恪又低下頭，保持沉默。

唐一笑看他這樣子，也不好再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現在胡不歸以城裏混入奸細為由，洛陽暫時保持封閉戒嚴，現在天色不早了，他們最早也要明日一早才能出城。小夥子，你還有機會哦~”

沈恪頓時擡起頭，一臉求證地看向唐一笑，眼睛裏有了亮光。

“都說了，你是唐門的人，我就肯定會罩着你的嘛。洛陽是咱們的地盤，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還偷偷摸摸的，真給我丢人。”

唐一笑怼沈恪怼得可是毫不留情，可沈恪聽了卻多了許多安心，甚至當真生出幾分慚愧之感來。

“唉，遙想先賢曾說，‘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我沈恪不是個膽小怕死的人，可面對宋家來人，我卻不敢上前和他們理論，說到底，還是從心裏覺得，這樣有愧于義，所以才失了浩然之氣啊。”

唐一笑差點被沈恪這一番話給氣得背過氣去，登時對着沈恪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屁的浩然之氣！沈恪，你是不是腦子有泡？有人把你的女人都給搶了，你還要在這兒講屁的浩然之氣？你是不是讀書把腦子都給讀傻了！”

沈恪被唐一笑也罵出了三分火氣來，“你休要胡說，玲珑小姐和我并無逾禮之處，什麽叫‘你的女人’？”雖然說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沈恪的心裏也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向往，可他還是不肯讓旁人污蔑他們之間的清白的。

“再說了，搶人的人不是随随便便的‘有人’，而是玲珑小姐的家人，當初本來就是因為我，才讓玲珑小姐違背了她母親的意思離開了家的，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你說，我哪裏還有臉面面對人家啊？”

唐一笑被氣得要命，心裏默念三百遍“封建觀念害死人”才克制了自己再也不管這檔子事的沖動，深呼吸，“語重心長”地對沈恪說，“沈恪，你告訴我一句話，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沈恪頓時把眼睛睜得滾圓，脫口而出，“我當然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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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沒有什麽是比懷疑他男性尊嚴更值得憤怒和計較的事情了。

“非常好！”——沈恪卻聽不出這其中有唐一笑誇獎和肯定他的意思來。

“那你告訴我，你喜不喜歡她？”

沈恪點頭。

“那她喜不喜歡你？”

沈恪稍稍遲疑了一小下，不過還是點了頭。

“所以當初是不是她自願從家裏跑出來的？”

沈恪點頭。

唐一笑猛地一拍桌案，就把眼前的桌子“嘩啦”一下給拍了個稀巴爛，一堆木頭塊子“嘩楞楞”地碎了一地。

“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為你從家裏跑出來的姑娘再被抓回去！？”

“我……”

“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還能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你喜歡、也喜歡你的姑娘最後被迫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然後凄慘地度過一生！？”

“我……”

“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還在這兒講個什麽屁的浩然之氣和綱常禮教而不去追上去把人給搶回來！？”

“我、我、我……”

唐一笑沒有管沈恪在那邊“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直接往上加了最後一把火。

“如果你非要講什麽綱常禮教，還有那個屁的浩然之氣，那我問你，當初是不是你們兩人的父親親自給你們兩個定下的親事？現在是她母親背約在先不假，可你不是還沒同意呢嗎？她說退婚就退婚！？她現在又不是你丈母娘，你難道還要聽她的話不成！？”

唐一笑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給沈恪激得是滿臉通紅，心裏有火，身上有熱血卻愣是說不出話來，直把唐一笑氣得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心裏也算松了一口氣。

如果連沈恪自己想要奪回美人的心都不堅定，她這個外人就更是無從下手了。

最後，沈恪終于臉紅脖子粗地憋出了一句，“幹！”

……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唐一笑的院子裏滿是知了的叫聲和靜谧的風聲，一走一過的風吹動了庭院的松竹梅樹，送來了陣陣松香泉鳴，也拂過了兩個有情人的衣角，泛起了點點浪漫。

“咳咳。”

世界上的事總是這樣，每次當你正在和喜歡的人卿卿我我地冒着粉紅泡泡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不速之客不合時宜地出現，将這些難得适合搞一些浪漫事情的氣氛破壞殆盡。

唐一笑就是這樣的一個不速之客。

不過，她這樣的不速之客，卻受到了當事人真正是由衷而出的懇切的歡迎，也是世間一大奇事。

唐一笑也自覺自己有些破壞氣氛，撓了撓頭，眼睛避開那兩人不看，“那個，咱們先來讨論讨論怎麽應付宋家的人，你們再花前月下也不遲。”

可能是覺得這話說得委實有些尴尬，唐一笑不免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月下觀美人是不錯，但是反正玲珑小姐長得天香國色，白天觀也是一樣的嘛，老沈你要不然還是明天白天再看吧，啊哈哈……”

這話一說完，連蟬都不叫了，之前的那點旖旎氣氛是徹底被破壞得丁點都不剩了，三個人面面相觑的尴尬。

最後還是宋玲珑先笑着湊到了唐一笑的身邊，跟唐一笑道了謝，今天晚上這場必須的談話才得以繼續下去。

“謝謝你把我搶了出來，之前我聽恪哥說過你們唐門的事情，你真了不起！”宋玲珑大大方方地稱贊了唐一笑一小下，然後就率先進入了正題，“今天夜裏你把我給搶到了這裏，只能緩一個燃眉之急，等到明天他們醒來之後，只怕會有不小的麻煩，到時候，咱們該怎麽辦？”

宋玲珑既沒有說“你們”，也沒有說“我們”，而是用了“咱們”，這就等于将唐一笑看作是自己人了。

“放心吧，在洛陽這地界，唐門說話還是好用的，只看今天晚上就能知道，宋家派來的這幾個絕對沒有跟唐門搶人的本事。”

“我知道唐門在洛陽人脈很廣，甚至有大宗師庇護，但我怕的不是他們強搶，而是他們一旦要人無果，就會動用宋家的力量上告，到時候，你還有辦法應對嗎？”

唐一笑看向宋玲珑，有些欲言又止。

“我既然跟了恪哥，也就算是唐門的人了。”

唐一笑點點頭，“既然如此，我就直言不諱了。如今的宋家卻不是三年前的宋家了，宋相故去，宋家又非七新七舊的世家門閥，宋家子弟中也無奇才橫空出世，又怎能不人走茶涼呢？”

宋玲珑和沈恪的眼中滿是震驚——人走茶涼？難道宋家現在真的已經是人走茶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