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須彌芥子

千鈞一發，避無可避，就算唐清苦想要以內力吸過巨石來抵擋，也已是來之不及。

而下一秒，眼前的畫面讓雙方均是目瞪口呆，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一只巨鼎憑空出現在衆人面前，那些帶着森森殺機的箭矢“叮叮當當”地射在了巨鼎上，必殺之箭卻是無功而返，紛紛如同慢動作一般地掉落到地上。

唐門巨鼎。

唐一笑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之一可不是用來給他們發呆的，下一秒，唐一笑直接騰空而起，将鴉九劍倒插入鞘，整個人迅疾如電，袍袖展開，卻顯鶴姿。

只是這時，根本沒人有心思欣賞她輕功絕妙，漫天的飛刀紛紛找上了他們的面門，無數還沉浸在對那只憑空出現巨鼎的震撼之中的人，竟然如同被收割的韭菜一樣，一茬接着一茬地倒了下去。

殺人盈野，只在一瞬之間。

那只巨鼎的出現，加之無數同伴的倒下，幾乎吓破了剩下這些人的膽子，他們此時只是憑借本能，擡起手中的弩機，帶着心靈深處的絕望和一絲僥幸，想要射殺還在空中的唐一笑。

人在空中，無處借力。

唐一笑眼看着自己避無可避，要被射成一只篩子，卻沒有一絲緊張，一掌拍在來矢之上，一個翻身，身形倒上陡轉，竟然踏在這如線的密集箭矢上，如同步步生蓮一般，橫躍斜峪關！

面對這樣的唐一笑，斜峪關上站着的人有拔出匕首想要殊死相搏的，有拿着弩箭不知所措的，還有想要撒腿就跑的，一時間，可謂是千姿百态，若是在戲園子裏能看上這樣一出好戲，着實會令人忍俊不禁。

只可惜，現在是在生死一瞬的戰場。

沒有人笑，就像沒有人放松了神經一樣，不是咿咿呀呀唱戲的戲臺，而是血光乍現的生死臺。

自從內力突破400大關之後，這還是唐一笑第一次以飛刀絕技殺人，不管是看見了那只憑空出現的唐門巨鼎，還是看見了她手中的一手飛刀絕技，這些人都不能活着離開。

唐一笑飛刀連發，是千樹萬樹梨花開，是花謝花飛花滿天，是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見了這如花如光的飛刀，就如同見過了這一生所能見過的最美的場景一般，倒在地上，鮮血都極少留出，亦沒有感到多少疼痛，像是忘卻了生命中的牽挂與遺憾一樣。

這是唐清苦第一次見到唐一笑以接近漫天花雨的手法殺人，他突然發現，其實唐一笑的飛刀和她的人很像，利落又溫柔，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同樣都是唐門的飛刀，手法也是一樣的手法，可死在他手上的和死在唐一笑手上的人，其實是不一樣的。

死在唐清苦手裏的人，眼中是毫無防備，而死在唐一笑手裏的人，眼中是永遠留下來的驚豔，與看見極致美好時的迷離沉醉。

斜峪關上的人都死了。

現在的斜峪關，只剩下了一片大火，一彎河流，一地枯草，無數滾石，一個沒有來得及收回的巨鼎，和三個還有呼吸的人。

如果不是現場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恐怕李林甫都會懷疑，他派去的人是不是人間蒸發了，就算是死，卻連屍體都尋不到，就像是那句老話說的一樣——到死，都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殺的人。

“放心吧，她在之前就已經被煙熏得昏過去了，沒有看到。”

唐一笑“光明正大”地收回巨鼎，“可你不是看到了嗎？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之一，不能白看，必須請吃飯！”

唐清苦搖頭苦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見了，再說我也算吃過那麽多的山珍海味，但是毫不客氣地說，你做的是最好的。”

唐一笑一挑眉，“這麽高的誇獎，我就勉強收下了吧！但是，別想賴賬！”

唐清苦面色怪異。

“不過你果然狡猾，那次明明就看到了，卻裝作沒看到，連問都不問一句，沒有好奇心的人真是太無趣了！”

唐一笑嘴上在抱怨唐清苦的無趣，可臉上卻是擋不住的笑意，有時候一個人的秘密少一點，心裏或許就不會那麽累了。

從黃河谷底爬上來之後，第一次到陝州的時候，唐一笑當了手上的扳指，那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因為那個扳指并不是她一早就戴着的，而是要到陝州之前為了應急才從包裹裏面拿出來的，以唐清苦那絕高的修為來說，發現的幾率絕對非常之大。

但結果是，唐清苦從來都沒有問過她這件事，連旁敲側擊也沒有過。

唐清苦哭笑不得，“其實我也很好奇，比如唐門的功夫究竟屬于道門一系，還是佛門一派呢？這芥子納須彌明明是華嚴宗的如來藏裏面講到的，卻在你身上看見，真的很令人好奇。”

唐一笑有些撓頭，“其實咱們唐門的祖師爺有三個人。”

唐清苦來了精神，“難道唐門和佛道兩門都有淵源？”

這下輪到唐一笑的面容變得古怪了，“呃，其實那三個人是一個姓唐的木匠、一個姓唐的鐵匠和一個姓唐的泥瓦匠……”

唐清苦頓時像是被雷電劈中了好幾遭一樣，輪椅一下子就定在了地上，然後他摳了摳耳朵，“你剛才說什麽，我好像幻聽了。”

“其實……唐門的機關術、暗器和陣法是這三個人常常在一起幹活吵嘴意外誕生的産物，雖然他們最後都在各自的領域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是其實他們真的只是一個木匠、一個鐵匠和一個泥瓦匠……”

唐清苦的嘴角抽了抽，這算什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還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又或者是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

“出大事了！”

胡雲一頭紮進地道裏，朝着鐵蘭峥喊道。

沒等鐵蘭峥問，胡雲就率先開口道，“出事了，刺史府那邊傳來消息，說裴大人剛剛在府上遇刺了，殺手當場自斷經脈而亡，查不到痕跡，也查不到身份。”

“裴大人怎麽樣？”

胡雲搖搖頭，“不知道，傷勢似乎并不算嚴重，但現在唯一怕的是，匕首上有毒。”

這下鐵蘭峥也有些坐不住了，“派人，把唐一笑留下的解毒丹送到裴府一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個時候，裴大人可千萬倒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