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贊宇，你認真點啊！這個數據又錯了。”徐悠把一張會計報表拍到桌上，“別怪我沒警告你哦，鄭總回來了，犯這種小錯誤會被他——”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咔擦掉的。”

“啊，不好意思。”程贊宇趕忙修改，他知道她說話向來誇張，倒也顯得可愛。

程贊宇雖然剛來公司不到一個月，但是和徐悠已經混的很熟了。也多虧是有她，在他狀态不好的時候幫了不少忙。

說起來，從分手到現在也有大半年了，也該走出來了。那時候覺得兩個人在一個公司擡頭不見低頭見實在影響心情，他索性辭職回了家鄉，眼不見為淨。他父母本來就不願意他在外邊漂着，聽說他要回來也都很高興。

現在到了新公司，一定要打起精神來，愛情失敗，要是連帶着事業也一蹶不振，那損失可就太慘重了。也是運氣好，趕上本市發展勢頭最好的公司招人，職位也和他的專業對口，他順順當當突破重圍進了公司，只是雖然有三年工作經驗，卻要從最底層的小職員做起了。

面試他的是副總，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公司的總裁一直沒露過面。據說這位總裁為人嚴苛，現在終于回來了。

程贊宇對這個傳說中的魔鬼總裁很是好奇，因為每個人說起他來，都是一副既害怕又喜歡的表情，簡直像抖M附體。

為了打起精神，程贊宇決定化失意為食欲。中午在餐廳打了滿滿一餐盤飯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湯。

他正端着餐盤準備找座位，身後的徐悠突然小聲說：“哎哎哎，快看，那就是鄭總。”

他擡起頭四下張望，卻不知道誰從旁邊過粗暴地撞了他一下，他後退一步，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多虧有人伸手扶了一把，才沒摔個屁股蹲兒，但紫菜蛋花湯灑了一身。

“小心點兒啊，贊宇。”

他回頭見是公司副總劉群，趕忙道謝，突然注意到劉群身旁還站了個氣宇軒昂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倆人目光相對，程贊宇一愣。

鄭遠良？

他仿佛被當頭潑了盆冷水，遍體生寒。

鄭遠良倒不是很驚訝的樣子，冷冷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身跟着劉群往領導包間走去。

程贊宇一下沒了胃口，跟徐悠打了個招呼說要收拾收拾衣服就奔着衛生間去了。

挨餓事小，丢人事大啊。萬萬沒想到，鄭總就是鄭遠良，畢業三年後第一次見面，人家是春風得意的總裁大人，而他不僅淪為小職員，竟然還挂着一身紫菜和蛋花兒！簡直不要太糟糕！

如果說和前任在同一家公司擡頭不見低頭見是種折磨的話，那麽跳槽到新公司卻發現老板是大學時代的死對頭，而且他還見證了你那段失敗的戀情絕對是另一種折磨。

不惜離開工作三年的城市回到家鄉，卻不過是從一種折磨跳到了另一種折磨？老天爺也太殘忍了吧。

他磨蹭了一會兒，等回到餐廳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兒，徐悠竟然還沒走，正挑着他餐盤裏的水煮魚吃。看見他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嘻嘻，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本來是這麽想的，不過實在太餓了，怕下午沒力氣幹活兒，就又回來了。”

“快吃快吃，雖然有點兒涼了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我超愛吃咱們餐廳的水煮魚，因為鄭總喜歡川菜，所以公司餐廳的川菜都是一流的。”

“哦。”

“哎，你看鄭總是不是很帥？不過別看他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其實超級嚴苛。”徐悠皺了皺鼻子說。

風度翩翩？他？簡直笑話，這些女人啊，真是花癡的沒救了。不過嚴苛嘛，那家夥從大學時代就死板的要命，從不賴床，從不翹課，上課、自習、跑步，偶爾參加一些學校活動，生活每天都很規律，簡直規律到可怕，還從不允許別人打破這種規律。

話雖這麽說，其實他自己一開始，不也被鄭遠良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了麽。做事永遠憑自己喜好，從來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絕不會為了融入圈子而去迎合誰，永遠把自己收拾的一絲不茍，所有的事都力求做到完美。恰恰是這種卓爾不群，反而使他具有了一種與衆不同的吸引力。再加上他們是老鄉，即便鄭遠良性格冷淡，程贊宇卻一直努力和他成為朋友，或者說，他希望他們是朋友。

而且他一直認為他們關系不錯，不過也可能是程贊宇自己一廂情願的感覺，因為他和身邊的人關系都還不錯。

如果不是程贊宇的性向被發現的話，他們大概也不會有什麽矛盾。當時的情形程贊宇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超級尴尬，本來那天中秋放假，鄭遠良和宿舍另一個哥們都回家了，他和趙齊趁機在宿舍裏幹柴烈火，眼看吻到深處就要進入正題了，鄭遠良卻不知為什麽突然回來了。他雖然鎖了門，但那是為防止萬一其它宿舍有人突然來串門的，哪想到有鑰匙的人會回來。

三個人當時都愣住了，程贊宇看見鄭遠良滿眼的厭惡，一句話沒說，關上門走了。

程贊宇早就知道同性戀是見不得光的，他沒想到自己的性向會以這種方式曝光。以鄭遠良的性格，不會到處亂說，但他們原本和諧的關系卻被徹底打破了。

從那以後鄭遠良很少回寝室，兩人之間也幾乎再沒交集。程贊宇想過很多緩和關系的辦法，只是一面對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就再沒有勇氣說什麽了。發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半點兒回應。

畢業前，他鼓起勇氣，決定為挽回關系做最後一點努力。

“鄭遠良，咱們談談行嗎？”他趁下課攔住了鄭遠良。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有些悶熱的下午。他真心實意的解釋，換來幾句冷冰冰的話： “程贊宇，你惡心到我了。還有，你和他在一起，早晚會後悔的。”

也許是太過在意了，也許是憤怒被壓抑太久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也許只是天氣太熱，人的脾氣容易暴躁，那是程贊宇第一次克制不住心中翻騰的怒火，他一把拉住走向樓梯的鄭遠良，看着他的眼睛吼道：“你他媽說誰惡心！你憑什麽這麽說！我礙着你哪兒了！”

鄭遠良大概是沒想到向來溫順的程贊宇會突然發瘋，又那麽一瞬間的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放開我。”他甩開程贊宇的手，向樓下走去。

程贊宇被甩開，反而更生氣了，就好像那個人被他碰一下都覺得惡心一樣。他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他媽給老子站住，今天咱們沒完！”

“你有病吧？”鄭遠良也有些惱火，兩人就這麽撕扯在一起。

程贊宇根本沒意識到他們在樓梯上，這樣也許很危險。他那時滿心滿腦都是憤怒，那怒火強烈到想把眼前這個人燒成灰。他記不清是他們是怎麽摔下去的了，兩個人一起滾下樓梯的時候，他腦子都是懵的。

鄭遠良比他摔的重，滾下去的過程磕到了頭，流了一地血，當時就昏迷不醒了。程贊宇雖然摔的眼冒金星，但人至少還是清醒的，他眼前那刺眼的紅色吓得不知所措。幸好有路過的學生通知了老師，又叫了救護車。

他以為他會被處分，但是直到畢業離校，學校都沒有為難他。他本來想去看望鄭遠良，卻得知他已經被父母轉到其它醫院了。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見過面。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

程贊宇搖了搖頭，想把學生時代的鄭遠良和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從腦子裏甩出去。畢竟，現在人家是大老板，自己是小員工，隔着那麽遠，應該也不會經常碰到吧。誰也惡心不着誰。

不過這樣想，他也沒好過多少。同樣的年紀，同樣的大學，甚至是同一間寝室，人家是事業有成英俊多金的青年才俊，自己卻是戀情告吹給人打工的倒黴蛋兒，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

等等，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在三年前曾和現在的老板打了一架，還把對方搞的頭破血流住了醫院連畢業典禮都錯過了。程贊宇，你竟然做過這麽牛逼的事兒，然而可恨的是你在做了這麽牛逼的事之後又落到了對方手裏！卧槽，果然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