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拖延症〈十七〉

清晨的陽光趕了個大早，推開烏壓壓的灰暗，端坐在雲端伸了個懶腰。日光照在對面的窗戶上，反射出一片暖洋洋金燦燦的光，直直地照進桑小桦家的客廳裏。

沉睡的青年裹着被子沉在沙發裏，在晨曦的撫摸下舒緩地呼吸着，仿佛在做一個美夢。

“…sunday'sing I wanna drive my car，to your apartment with a present like a star…”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叫嚣起來，公鴨嗓的男聲操着一口大碴子味的英語，直嚎得桑小桦皺緊了眉頭。

他把腦袋縮進被子裏。

“…sunday'sing I wanna drive my car，to your apartment with a present like a star…”

被子裹得更緊了，跟只冬眠的繭似的，繞是這樣也沒擋住外面的噪音攻擊。

“…sunday'sing I wanna drive my car…”

“三你妹啊！”桑小桦猛地爬了起來，動作太猛以至于本來就不清醒的腦子一片暈眩……暈完了公鴨嗓的歌還沒唱完：“…the weather may be rainy …”

桑小桦斜眼看過去：七點，鬧鈴。

用這種鈴聲叫人起床還有沒有人性了！誰設的鬧鐘！

“才七點。”桑小桦黑着臉把鬧鈴關了，他的腦袋跟被一百頭騾子踩過了似的，又像裝滿了濕透的棉花，又悶又疼，難受死了。

他昨天幹嘛了到底？

跟蘇糯去喝酒，蘇糯那混蛋就這麽把他扔沙發上不管了？哦……還添了一床被子，還算有點良心。

茶幾上還擺着一小瓶蜂蜜，蜂蜜旁邊寫着一張小紙條：起來先沖個澡，用蜂蜜泡水，緩解頭痛。昨天沒有去跑步，周四早上多跑一公裏。

桑小桦：“……”

喵喵喵？？？

一分鐘後桑小桦整個人都不好了：“卧槽昨天是男神送我回來的！卧槽男神怎麽知道我去哪兒喝酒！”

一定是蘇糯搞的鬼！這小子太壞心眼了！自己發起酒瘋來是什麽樣他很清楚，桑小白還錄過一個他喝得爛醉然後抱着路燈哭成傻逼的視頻。

……相當可怕的黑歷史！

如果暴露在男神面前就真的要完蛋了好嗎！他就真的要一輩子躲着翟信走才能不尴尬了！

他打開微信打算和蘇糯算賬，看見對方在昨天晚上八點半的時候給他發來了一個視頻。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看着視頻封面上那輛黑色的雪鐵龍，他已經預料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了。可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還是點開了那個視頻：“吹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

他痛苦地捂住了臉。

蘇糯：祝你們幸福。

幸福你大爺！幸福你姥姥！

他給蘇糯發了條語音：“蘇糯你完了你小學三年級被女生扒褲子那張照片我要保不住了！死胖子！”

蘇糯很快就回了消息：你居然起床了。

蘇糯：你男神不行啊。

桑小桦面紅耳赤地繼續給他發語音：“到底怎麽回事兒你給我說清楚！怎麽變成翟信送我回來了？”

“我這不是幫你嗎？酒後亂性什麽的不應該有嗎？”蘇糯也發了條語音過來，聽起來又在吃東西，“你男神看起來對你挺好的啊，一個電話就叫過來了，還特別耐心。你再不去追人家，他就要變成別人家的男神啦。”

這種事他當然也清楚。桑小桦想到自己發酒瘋的樣子就很無力：“你幹嘛要在我喝醉的時候把他叫過來？讓他看見我那樣我以後怎麽面對他啊？萬一我真對他酒後亂性了呢？……天吶我不能再想了我要死了！”

蘇糯：談戀愛的第一步就是要耍流氓，你這個心理素質還是繼續當處男吧。

“嘁，說得你不是處男一樣。”桑小桦倒回沙發上，他覺得他這會兒的腦袋比剛醒的時候還疼。

昨天晚上的事情隐隐約約地在他腦子裏浮現出來，只有一點點，但是關鍵的部分一個不落。

他……昨天晚上抱着翟信……親了他來着？

親沒親？

桑小桦捂住臉：“我的天哪。”

翟信回到家，路過桑小桦家緊閉的大門時忍不住就想起來桑小桦拍門的事，他搖頭笑了笑，慢慢地走上了樓。

家裏安靜得不像話，茶幾上的那只彩雕注視着大門口他的方向，呆愣愣的一對大眼看着翟信越走越近，最後落在他的手裏。

這只彩雕是他的第一個作品。沈文靖的父親是一個雕刻師，在他還作為沈文靖的同學去他家玩的時候，他一眼就喜歡上了雕刻的這門精致的手藝。

他喜歡精致的事物。比如文學，比如雕刻，比如從前的沈文靖。

第一次見到桑小桦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人和沈文靖很像。

外形看起來都差不多，性格看起來，好像也差不多。畏首畏尾，左右顧慮，一言不合就用保護色把自己包圍起來。

但是其實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沈文靖的個性陰郁，他最後也只會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桑小桦表面上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有着理智的勇敢，他擅長保護別人的內心，會非常在意自己身邊的人。

善惡分明，用心對待。

這一個優點幾乎可以蓋過他所有的缺點。

他在電腦上登上企鵝號，看見編輯伶舟的個性簽名改成了：上午有事，留言下午統一回複。

他突然起了想戲弄他的心思。

正打開和編輯伶舟聊天的頁面，對方倒是主動地發了條消息過來。內容很短，語氣平淡：有您的信，寄件人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拿麻煩您給我捎回來吧。

青青子衿：親愛的伶舟編:D

原創編輯伶舟：……

翟信想象着這串省略號後面隐藏着的一大串感嘆號，不由得笑出聲來。

笑完他才想起來考慮寫封信的問題。沈文靖也算是厲害了，真有耐心拿綠江當中轉站。

大概是要勸他息事寧人。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是沈文靖一貫的作風。從前翟信心裏有他的一畝三分地，他一和自己道歉，說對不起，他就能很輕易地原諒這個人。

現在不行了。翟信心想，這可是原則問題，關系到了尊嚴。

還是等桑小桦把那封信拿回來再說吧。翟信心想，沈文靖喜歡寫信也是好事，他實在是不想和過去打更多的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