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牆頭
墨玉神秘兮兮的将門窗掩上,這才放心的接着道:“有個中年男子同齊澤公子來的燕京,稱是原來家中的奴仆,可三老爺說家裏養不了那麽多人,便只收留了齊澤公子,至于那奴仆,被趕走後便沒了消息。”
這倒的确是她那摳門的三伯能做出來的事兒,恐怕是貪圖齊澤帶來的鋪面,就只留了齊澤這麽個好欺負的少年,總歸他家中無人,還不是任由別人随便掰扯。
即便是,即便是這少年有一日不湊巧出了事故,也沒人會去找三伯說理,反而那鋪面還名正言順的落在了三伯的手裏。
想到這裏,念瑤突然間明白了為何那日堂兄去為齊澤求情,三伯神色透着不自然的古怪。
她心裏突然間冷下來,夢中齊澤是在三伯家住了兩年才走的,看來不管三伯如何難為齊澤,他也一定不會真的有事,可這兩年間的折磨,恐怕在齊澤心裏烙印上了深刻的痕跡。
而他跟三伯說的身世估計也是冒名頂替的,至于那個同齊澤一起來燕京的中年人,念瑤覺得恐怕也不僅僅是個奴仆那麽簡單。
“姑娘,姑娘想什麽呢?”墨玉見她靜靜坐着出神,好半晌沒有回應,忍不住開口。
念瑤一手托着臉頰,試探着開口道:“我記得早年間,三伯為了能讓堂兄蹭上父親給大哥請到家中的私塾先生,便叫堂兄住到咱府上了一年時間吧。”
“是有這麽回事,那時候姑娘您還小,後來大公子不再上課,三老爺這才把齊銘公子接回去。”墨玉回憶着道。
念瑤口中的大哥是齊府大老爺的獨子齊钰,齊府原本早便分了家,可齊钰父親因病早逝,念瑤父親憐惜他們孤兒寡母,便接到了府中撫養。
因着從小一塊長大,念瑤自然跟齊钰更親近,故而一直叫他大哥。
“姑娘怎麽忽然間問起這個了?”
念瑤看着窗外仍舊沒有化透的積雪,便想起齊澤那陰冷偏僻的小院子,再這樣下去,齊澤不知道又要如何記恨齊家呢。
“反正現在家中又請了私塾先生,不如跟爹爹說說,這次回去把齊澤也帶上。”
“帶他?”墨玉面部表情誇張到了極致,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眼前這個自己看顧了十來年的姑娘中了邪。
那齊澤才不過跟姑娘見了沒幾面而已,怎麽就叫姑娘這樣挂心?墨玉不可置信的擡頭看了看念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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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瑤并沒在乎墨玉的反應,滿臉正經嚴肅,分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姑娘,奴婢知道您心善,可這事兒到底還是要經過老爺同意。”墨玉小心提醒道。
念瑤點點頭,這點她方才就想到了,“我曉得,等尋個合适時間就去跟父親商量。”
她父親是個正經八百的讀書人,心腸最是慈善,只要她将齊澤的事兒說清楚,大概率沒問題。
把一個身世莫測的危險人物擱在身邊,也是念瑤這兩天能想出來最好的辦法了,總不能讓齊澤繼續在這兒任由三伯磋磨,況且那奴仆如今估摸着也沒走遠,也是個不知何時就爆炸的炸.藥桶。
墨玉看着念瑤一副鐵了心的模樣,當下也不好再勸。
晌午時,齊伯奉才與李氏回來。
齊家老太爺曾是三朝太傅,做過兩任太子的老師,晚年還被封了個二等侯,故而每年齊家的祭奠儀式都十分隆重,一來是老太爺身份尊崇,二來也能彰顯齊家子孫的孝悌。
只是祭奠的時節在隆冬,芒砀山又偏遠寒冷,齊老夫人心疼孩子們,生前親口立下孫子輩兒為官婚嫁前不必親自前來規矩,所以往年念瑤從不曾來過芒砀山。
念瑤本想着等午後再去與父親商讨齊澤的事兒,就有一小厮匆匆過來喊她過去。
“二老爺說今兒有客人來,所以叫姑娘過去一塊用午飯呢。”
三伯府邸在京郊,附近并沒有高品階的朝官,跟父親交好的幾位大人就那麽幾個,念瑤也好奇來人是誰,便帶着墨玉了去廳堂。
念瑤才剛到廳堂門外,便聽見裏頭傳來陣陣說笑聲,雕花木門開着,一眼便能瞧見裏頭。
念瑤看了眼廳堂,腳下便輕微頓了頓。
來人并非是那位官大人,而是李氏娘家的侄子李卓遠,也不知李氏是怎麽打算的,一直想撮合她與李卓遠,美曰其名親上加親。
那李卓遠生的秀氣,念瑤從前對他雖并無多大好感,但礙着這層親戚關系,表面上一直客客氣氣的,甚至也曾想過便是往後真嫁去李家,回府看望父親也方便。
可前幾日的夢中,齊府出事後,李家一門為了避嫌竟是不管不問,就連對待李玉檀這個親生女兒,也狠下心斷絕關系。
這足以看出李家的薄情寡義,不管往後究竟如何,念瑤始終心裏有了芥蒂。
不過那李卓遠父親屬實不争氣,如今連個京官都做不上,縱是李氏将李卓遠誇出花兒來,父親也用此做借口替念瑤推脫着。
墨玉瞧出她臉色不自然的變化,雖有些好奇,但還是連忙低聲提醒念瑤。
李氏這時間也正巧看到了念瑤,待她進屋便笑盈盈的将念瑤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
“卓遠的太爺爺也葬在芒砀山上,跟齊家的老太爺過世時間就差了半個月,往年來時,卓遠便經常過來串門,今年可好了,你來了正好跟卓遠做個伴兒,瑤兒甚少出門,你們兄妹也許久未見了吧,待會兒吃過飯了你們兩個再去這園子裏逛逛。”
李卓遠瘦長的臉上浮出笑意,附和着點點頭,“是啊瑤兒妹妹,往年你沒來過這裏,雖是冬天,可後山還能獵到獐子跟鹿呢,我帶你去玩可好。”
兩人随和的語氣好像念瑤跟那李卓遠多麽相熟一般,可實則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尤其是李卓遠開始參加科考後,整日的被關在家裏,來齊府的次數更加少了。
而且李卓遠這科考整整考了三年,連個榜尾都沒上過。
念瑤現在只覺得李卓遠既沒本事,還故作什麽都懂的樣子十分虛僞,連帶着他臉上的笑,都像是面具一樣假模假式。
“不必了,狩獵聽起來就髒吧兮兮的,不适合我,你還是自己去吧。”
念瑤生硬的語氣半分面子都沒給他留,李卓遠跟李氏的神色同時僵住了。早前念瑤縱然不願意,也會客氣這推辭,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還是頭一次。
最終還是李氏先反應過來,笑着打起圓場,“也是,不去也罷,園子裏逛逛也一樣,忘了瑤兒身子有不足之處……”
“玉檀。”齊伯奉一聲喝厲,制止了李氏接着說下去。
念瑤聽到一半,眼眶中便酸澀起來,她手上緊緊攥住錦帕,努力克制着情緒,随後才緩緩起身,低聲沖着齊伯奉說道:“女兒在自己房中用飯就行,先退下了。”
齊伯奉點點頭,轉而柔聲道:“今兒有你愛吃的冬筍,我等會兒叫人給你送過去,清炒了一盤,我再叫人炖個湯,後日祭奠結束咱們就回家。墨玉,看顧好姑娘,別叫着了涼。”
柔和的語氣與方才那聲厲斥仿若換了個人一般,念瑤卻也只是微微點頭,轉身直接走了出去。
待念瑤走後,齊伯奉臉色再度沉了下來。
念瑤打出生時便有這症狀,三歲前經常一個月接着一個月的起紅疹子,後來瞧了不少大夫,知道要在所用物品上注意後,才算緩解。
長大後便更少發病過了,這事兒在齊府大家心照不宣,從不主動提起。
“伯奉,我,我只是不小心才說出來的,女人家的嘴嘛,有時候難免瑣碎些……”李氏躊躇着起身,替自己解釋道。
可齊伯奉依舊面色陰沉,看也不看李氏一眼。
李卓遠在兩人間看了個來回,小心翼翼的起身替李氏說道:“是啊姑父,姑姑也是不小心的,瑤兒妹妹也沒說什麽。”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出去!”齊伯奉冷聲打斷了李卓遠。
李卓遠被吓的猛地打了個顫,不甘心的看了看李氏後,朝着念瑤出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李卓遠走後,屋內仍舊一片死寂,過了許久,齊伯奉冷聲道,“我本想着你照顧瑤兒還算盡心,可到底不是生母……別再有下一次了,否則……”
齊伯奉沒有說完,可李氏也能從語氣中聽出危險來。
當年念瑤母親去世,念瑤哭了幾日,齊伯奉便在旁邊守了幾日,念瑤後來又不肯吃飯,齊伯奉便陪着硬是一口水都不喝,最後還是念瑤看着父親不忍心才肯吃東西。
齊伯奉這是把對念瑤母親的所有愛意轉化到了他們兩人的孩子身上了。
李氏這些年來雖說做了正室主母,可在面對念瑤時,卻始終帶着小心,就如同今日,只不過是一句話罷了,念瑤還沒說什麽,齊伯奉便已經惱火成這樣。
“是……”李氏輕聲應下。
齊伯奉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哼一聲直接拂袖而去。
屋外,李卓遠小跑了幾步,方才追上提前走的念瑤。
“瑤兒妹妹,你先莫要走。”遠遠的,李卓遠沖着念瑤背影喊道。
念瑤頓了頓,這才轉過身去。
李卓遠看念瑤停下,這才松了口氣,他眉間微皺,說道:“瑤兒妹妹,你這病狀這麽些年了,也該習慣才是,方才是姑姑也不是故意的,我瞧着姑父像是要為此事生氣了,你還是回去認個錯勸勸姑父吧,不然總不能因這就影響他們夫妻間的感情吧。”
說教一般的語氣,念瑤聽着卻仿佛是在聽天大的笑話。
父親是寵着她,可也從小教她讀書,明白事理,像李卓遠這樣颠倒黑白的話,比笑話還可笑。
“敢問,我為何要認錯?”
“有長輩在,你直接甩臉色離開,這難道不是錯嗎?”李卓陽言之鑿鑿,硬是給念瑤安了個罪名。
念瑤壓下心裏的委屈,一步一步走過去,“若不是她先說出那話,我何故會走?你問我之前,怎麽不先想想她做了什麽?還有,齊府家中請的有教書先生,并非只有你一個人讀過書,不要見到誰就去說教,表兄這麽好為人師,又這般高才宏學,不知道科考榜上什麽時候才會有表兄的名字呢?”
這話說到了李卓遠的心事上,他臉色瞬間黑了下去,再也保持不住臉上的随和,“我是一番好意,瑤兒妹妹也太刻薄了些。”
“你說誰刻薄呢?”還沒等怒火越大越大的念瑤開口,墨玉已經上前一步擋住了念瑤。
墨玉年齡大且身材比一般姑娘的壯實,小時候齊銘欺負念瑤的時候,墨玉便沒少仗着身強體壯替念瑤出氣。
李卓遠還想分辨,下一刻墨玉一胳膊便推了過去,“問你呢,你說誰刻薄?!”
墨玉的手推在了李卓遠的肩頭上,一般人被這麽推一下,譬如齊銘,則會被推的往後一趔趄,可李卓遠瘦弱,小身板看起來還沒墨玉一半壯實,被這麽一推,當即趔趄着倒在了地上。
于是他一個大男人便這樣被墨玉推到了,一屁股摔在了身後的雪堆上。
“噗嗤”一聲,念瑤在後面沒忍住,笑了出來。
“诶唷,姑娘你可看着呢,奴婢可沒使勁兒啊,這不是訛人嘛這……”墨玉也沒想到會這樣,原本還掐着腰,這會兒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并非是墨玉逾越,因齊伯奉寵着念瑤的名聲實在太大,他又是三品的督查院長,就連一品大員也能随時參奏,墨玉又是齊伯奉親自尋來看護念瑤的,早些年就連齊銘都被墨玉收拾過,更何況李卓遠這麽個沒名沒品的遠方親戚。
“李公子,您能起來嗎?要不奴婢拉你?”
李卓遠悶着頭沒應聲,沒面子的自己拍了拍屁股起來,才剛起身,便被身後冬青樹上的落雪砸了滿頭,狼狽的再也說不出一句教訓人的話來。
周圍行走過的下人自然沒錯過這一幕,各個捂着嘴偷笑,李卓遠拂掉一些雪後,一聲不敢再吭,黑了臉迅速離去了。
看李卓遠得了教訓,念瑤心裏的氣兒這才算消了些。
說來也是巧合,那冬青樹上堆積的雪雖多,可正好在李卓遠起身那一刻掉下來。
念瑤擡頭去看這棵‘正義’的冬青樹,卻在旁邊的牆頭上瞧見了一抹黑色的身影迅速落下。
“等一下。”
念瑤說罷便匆匆走到了牆外,接着就看見齊澤一身黑色正欲離去。
她屬實沒有料到竟然是齊澤,要知道他昨天可是在雪地裏跪了五六個時辰,縱然沒有殘廢,也總是要養上幾天的吧。
可此刻的齊澤連牆頭都能爬了,他是個鐵人不成?
“你腿好些了嗎?”念瑤緩緩走上前問道。
齊澤聞聲轉身,念瑤這才發現,齊澤的腿走路姿勢仍有有些怪異。
看來他也不是個鐵人。念瑤默默想着,等齊澤說話。
此刻周圍仍舊有下人來來往往,齊澤眼神中全然沒有上午念瑤去看他時的戾氣,平靜的好似能溢出水來。
那平靜又淡漠的樣子,好似換了個齊澤,念瑤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夢去看的他。
齊澤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念瑤,漆黑的眼眸中是念瑤看不懂的幽沉,平順的呼吸聲輕輕在她耳邊接連不斷,許久,齊澤方扯動嘴角。
“這跟你有關系嗎?”
他聲音低沉,眼神像藏了潭水般幽邃,話中的寒意在這冷冬中更顯狠厲,念瑤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心中打起了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齊·鐵人·爬牆頭·澤
這一章粗長哦!!
昨天晉江收藏抽風,給我心态搞炸了,更新晚了點,評論裏随機抽五個紅包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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