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告狀

念瑤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待齊澤開口應下,她才怔了怔擦拭眼眶。

眼前逐漸清晰,齊澤現下已經恢複了尋常神色,可她受了驚吓,再看倒在地上大口喘氣滿臉是血的李卓遠,仍心有餘悸。

念瑤輕輕點頭,避開了齊澤的目光,“我,我先回去了。”

話音落下,念瑤便迅速超前走去,經過齊澤時沒有半分停頓。

一路上,念瑤步伐很快,等到了屋內關上門,才真正的松了口氣。

墨玉将門窗掩上,屋外的寒風被隔絕開來,又叫人沏了安神的普洱給念瑤遞過去。

“姑娘……”墨玉擔憂的看着念瑤仍舊發白的臉色,“您先躺下休息會兒吧。”

她很有眼色的沒提剛才令人心驚的一幕,也沒問她沒過去前,李卓遠做了什麽。

“嗯”念瑤輕聲應下,伸手去接茶杯。

她卻忘了自己手心方才被指甲剜破,溫熱的茶杯觸及受傷裂開的皮肉,念瑤手猛地顫動,茶杯便沒有拿穩。

‘咣當’一聲,茶杯落地,她手心的傷口這才被墨玉瞧見。

那綻開的皮肉并不算深,周圍滲出的血跡也已經凝固,可傷口并未結痂,露出粉嫩的裏肉,乍一看還是讓人心驚。

“嘶——姑娘何時受的傷,奴婢這就去請府醫過來。”

墨玉看着念瑤的傷口心疼的不得了,慌裏慌張便要開門去請大夫,念瑤本就不愛出門,磕着碰着幾乎不曾有過,就連夏天都甚少被蚊蟲叮咬,這樣大的傷口,不知道念瑤該有多疼。

“等一等。”

念瑤臉色發白,急急叫住了墨玉。方才外頭寒風吹着,加上受了驚吓心裏發虛,倒不覺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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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叫府醫。”念瑤蹙眉。

尋常富貴人家很少請專門的大夫住在家中,可因着念瑤的奇怪病症,齊伯奉才特意請了府醫。

墨玉雖擔憂卻還是停下了步子,轉而回身,“姑娘,為什麽?”

念瑤示意墨玉替她将殘留的血漬擦去,才緩緩開口:“叫了便要驚動父親,今日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

“你一會兒去府醫那兒随便尋個借口,拿些跌打損傷的藥回來就行。”

念瑤的手冰涼沒有溫度,墨玉輕柔的替她擦拭着掌心,擔憂道:“可姑娘您體質特殊,萬一出事可如何是好。”

“你忘了,往常只要有不對勁立時三刻便會發作,眼下都過去這麽久都沒事,想來是沒大礙的。”

更重要是,父親一旦知道齊澤會武功且心思狠毒,能不能繼續留齊澤在府中就不一定了,而且還必然要追查齊澤的身世。

齊澤晉王的身份隐藏極深,若父親認真去查,一旦觸及到齊澤的利益,他為求暫時不暴露,說不定齊府便又要陷入危險之中。

想到這裏,念瑤又道:“你再尋個小厮去趟李卓遠府上,傳話告訴他,若是他将今日是誰動的手說出去,便将他的事兒告發。”

墨玉雖疑惑卻仍是點點頭應下,念瑤又叫人去碧桐院給自己告假,方換洗了衣裳躺下。

待念瑤再醒來時屋外暮色已深,自己的手掌心用錦帕包裹了一圈。

念瑤起身微微彎曲了下手掌,刺痛感立刻傳來。

小姑娘打小沒受過傷,手心又比別的地方更嬌嫩,瞬間她眼眶便泛了紅。

“嘶,墨玉你給我抹了什麽,怎比中午還疼。”說罷,委屈巴巴看向墨玉。

墨玉一直在旁邊守着,輕柔解開錦帕替念瑤換藥,“是上好的藍尾藥膏,一小瓶就幾十兩銀子金貴着呢,中午姑娘手冰的哪兒能察覺到痛感。”

果真,那藥膏初抹上後的确冰冰涼涼,可等錦帕再次系上,仍是疼的念瑤眉頭一皺。

接下來幾日,念瑤便又開始做起那夢來。

夢中自封了攝政王的齊澤帶着軍隊從漠北一路打到燕京,破城那日,念瑤總能在高樓上見到他回眸看向自己。

她心中便不自覺越發忌憚起齊澤來,再想想上次他還是為了自己出的手,念瑤便更加不知如何去面對齊澤。

惹不起便先躲着吧。

之後念瑤便借口天冷身體不适,向父親直接告了半月的假。

碧桐院。

屋內的線香徐徐燃着,齊澤身側的位置已經空缺了多日。

起初齊澤還當是念瑤吓着才請假的,可幾天過去,卻仍舊不見人影,齊澤隐晦的在齊钰口中打聽後,才知曉她原是病了。

“你們先寫,我去去就回。”宋霖說完,擱下書便離開了。

一時間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齊澤下意識的側過身看向旁邊空缺的桌椅,有些發怔。

要是念瑤來了,指定又要像貓兒般睡着的。

齊澤想起那日她困頓睡着的樣子,指尖上的柔軟仿佛還在,嘴角不自覺勾出一絲笑意來。

線香的味道并不難聞,齊澤眼神在銅制香爐上掃過,可跟那抹清甜比起來實在叫人覺得沉悶。

他從小大多時候都是孤身一人,在宮中,在漠北,除了屬下便是對自己有極大期許的老師。

向來沒覺得有誰是他時刻想看見的,她是第一個。

午夜夢回,這種陌生的感覺也曾叫他迷茫,但更多竟是期許。

待下課後,齊澤剛要走,便瞧見齊伯奉身邊的小厮來喊他去前廳說話。

齊伯奉有空就會來碧桐院看幾個孩子讀書,卻甚少叫齊澤過去問話的,齊澤懶得問緣故,随意點點頭跟小厮去了前廳。

待他到了,便瞧見傷勢好了一半的李卓遠正灰頭土臉坐在椅子上,見齊澤過來懼怕的朝後縮了縮。旁邊坐着一對未曾見過的夫妻。

念瑤也在。

嗯,氣色紅潤,身上也瞧不出有傷,除了眉間郁郁好似在為什麽事兒發愁,并不像病了的模樣。

齊澤莫名安心下來。

見齊澤到了,齊伯奉擱下茶杯,臉色沉了下來。

“可知今日叫你過來所為何事?”

齊澤将眼神收回,看了眼瑟瑟發抖的李卓遠,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打人。”他看了眼李卓遠,不屑道。

話音未落,念瑤便詫異的看了過去。

沒成想齊澤也在看她,幾日未見,四目相對,念瑤竟從中看到關切的意思來。她這才想起自己請假的由頭是身子不舒服。

自己躲着不見他,可他卻想着自己有沒有生病……一時間念瑤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念瑤眼神閃爍,避開了齊澤的目光。

原本她想着當時沒有旁人看見,只要齊澤跟自己死不承認,他們也沒別的辦法,哪成想齊澤直接應了此事。

可随即念瑤也明白過來,既然能叫齊澤過來,必然是李卓遠告了狀,齊府上下會武功的不多,齊澤便是不承認也沒人信。倒不如坦誠認下來,這樣李卓遠反而更心虛。

齊澤淡淡開口,輕而易舉就承認了此事,也叫李氏有些猝不及防。

原來那李卓遠當日是被李氏叫人擡回家的,到了家中無論長輩如何詢問,愣是不說就是誰将他打傷的。

可他被打前便将齊澤會武的事兒告訴了李氏,李氏自然起了疑心,等李卓遠好的差不多了,她才親自回了趟娘家,仔細盤問了李卓遠。

李氏直接說了齊澤的名字,李卓遠被套話只能承認,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出。

那堂前坐的正是李氏的弟弟跟弟媳。

見齊澤承認,李氏原先準備好訴苦的話被咽進了肚子,想了想才剛要開口,李卓遠的父親李元峰已先她一步。

“你個惡毒的歹人!我兒素日謙和有禮,你卻仗着會點功夫就将他差點打死?!我今日非抓你去官府不可!”

李元峰的妻子徐氏也恨恨的走上前,不知是不是礙于齊澤的武功,只敢站到遠處。

“姐夫,你可要為你侄兒做主啊。”說着說着,徐氏竟是落了淚下來,“有這人在,往後我還怎麽放心讓卓遠來齊府。瞧他那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這打人的事兒估計沒少幹,姐夫您留這麽個人在府裏,往後說不定還要出更大的亂子!我們卓遠命苦啊,好端端來念書,沒曾想受了一頓毒打回家。”

徐氏哭天抹淚的訴說着李卓遠傷的有多重,他們一家有多苦。

一直到李氏不耐煩的咳湊了兩聲,徐氏這才停了下來,剛要回去坐下,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道。

“這幾日,光卓遠的醫藥費就已花銷了不少呢,這小子也不知道有沒有銀錢賠,不過這人到底是在齊府受的傷,姐,姐夫您看要不先代為償還一些……”

那李元峰如今年逾四十卻并無官職,平日依靠着父親的俸祿度日,徐氏平日裏衣服都要穿李氏剩下的,這次李卓遠受傷,他家還借了些錢。

李元峰聞言也連連點頭。

另一邊李氏見齊伯奉不說話,只是眉頭緊鎖像在思考什麽,心下不知怎的有些不放心起來,按說齊澤承認了,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啊。

李氏狠狠瞪了眼不成器的弟弟,随後才道:“既然齊澤都承認了,伯奉你看這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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