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齊澤離開後, 屋內恢複了平靜,窗戶縫刮進來的微風卷起輕薄的紗帳,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
念瑤這一覺睡得極好, 雖說這幾日越發熱了, 可朦胧中總覺得有絲涼風徐徐吹來。
“姑娘醒了。”墨玉端着銅盆走了進來。
念瑤起身把水輕緩撥到臉上,而後擦拭道:“嗯, 昨兒冰鑒是不是比往常放的多,後半夜一點也不熱了, 往後就照昨兒的量放吧。”
墨玉撓了撓腦袋, “與往常一樣啊。”
一邊說墨玉一邊去開窗戶透氣,走近了她才發現窗戶竟是沒有關嚴。
“怪不得姑娘說涼快, 也不知道昨兒那個粗心的丫頭關的窗戶,竟是留了個縫隙。”
窗戶被打開後, 晨間的涼風正吹在念瑤剛還帶着水珠的臉頰上。
絲絲涼意讓念瑤頭腦瞬間清醒了不少。
窗戶?
她記得昨兒窗戶是關好的啊,除非是又被人打開了?
難不成是齊澤……
可是依照齊澤的身手, 不該還留個縫隙才對。
“許是風刮開的吧。”念瑤心中猛然有些失落,淡淡道。
墨玉撇撇嘴, “姑娘就會替那些小丫頭說話。”
用過早飯,念瑤照例在去院子裏喂雪團。
雪團已經比之前更胖了些, 敦實的趴在念瑤腳下吃着菜葉子。
“姑娘……”
聽見聲音念瑤側身便看見齊三兒一身黑衣神情嚴肅的站在一邊, 而手裏則抱着只比雪團小一圈的兔子。
齊三兒是個比齊澤還要冷冰冰的人,這麽多天跟在念瑤身邊一共沒說過幾句話。
如今叫他抱着個毛茸茸的兔子反差格外的大。
念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你這……”
齊三兒尴尬的搓了搓衣角,随即生硬的将手裏的小兔子遞給了念瑤。
“這是爺讓送過來的。”
那小兔子一直被抓着有些害怕,顫顫着不敢亂動,任由念瑤撫摸。
念瑤聞言手上頓了頓, “他回來了?”
齊三兒老老實實點了點頭,這整個燕京,除了念瑤恐怕都知道晉王回來了吧。
念瑤想起沒有關嚴實的窗戶,出聲問道,“那昨天夜裏……”
齊三兒這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齊澤并沒有讓他說旁的話,他不敢多嘴。
可齊三兒不說話才反而不正常。
念瑤略想一下便知道昨夜齊澤一定是來過了。
想起入了夏後自己晚上只穿着輕薄的紗制裏衣後,念瑤臉瞬間熱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瞧見了多少……而且怎麽也不把自己叫醒呢。
莫名的,念瑤心裏頭有些委屈。
都已經一個月沒見了,齊澤來去倒是方便的很,直接飛來飛去穿行自如。
可是她卻好像什麽也不知道。
“瑤兒,瑤兒昨天晚上出了大事了……”
楚琳笙剛到齊府,隔着老遠便呼喊着念瑤。
念瑤情緒仍舊有些低落,随手将小兔子扔進籠子裏拉着楚琳笙進了屋子。
進了屋,楚琳笙照例灌下去了兩杯茶水後,才興奮的開口。
“昨天夜裏城內的火光你瞧見了沒?估摸着全城的老百姓都沒睡好。”
念瑤不明所以的替楚琳笙順了順後背,
“我昨天睡得挺好的,什麽火光?誰家着火了嗎?”
楚琳笙聞言愣住了,“你沒瞧見?”
念瑤搖了搖頭,她昨夜天擦黑就睡下了,一覺到天亮,齊澤來也不知道。
“我今兒早上聽人說啊,昨夜有個什麽什麽晉王忽然同城防部的文将軍裏應外合,将呂家圍困住了,就連呂少陽的鎮安軍都沒來得及發現呢。”
“聽說那晉王十年前就死了,不過好像手裏有個聖旨,是假死來着……哎呀不管怎麽樣,都跟咱們老百姓沒什麽關系,最重要是呂少陽這壞老頭兒終于有人制的住他了……”
楚琳笙絮絮叨叨着說着,念瑤已經怔怔的有些發懵。
竟然速度這麽快?
齊澤昨夜發兵入城,到底是哪裏來的時間來看自己的?
他是個鐵人不用睡覺嗎?
“瑤兒,瑤兒?”
楚琳笙說到一半便發現念瑤坐着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瑤兒也驚着了對不對?這要是那個晉王被呂少陽發現了,恐怕免不了就是一場惡戰呢,燕京城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這一點這個晉王倒是比姓呂的強上一些。”
楚琳笙的話反而更提醒了念瑤昨夜齊澤其實是有多麽危險。
“表姐,齊……晉王可有受傷嗎?”
楚琳笙搖了搖頭,“那我可不知道,這個晉王估計要比從前的呂少陽還要厲害,拿着聖旨,是當今皇上的皇叔,說不定那日便要坐上那個位置了。”
“皇位……”念瑤下意識便說了出來。
楚琳笙連忙神神秘秘的點點頭,“聽說啊如今就在宮裏頭住着呢,啧啧……”
後來直到楚琳笙離開,念瑤都仍舊有些發怔。
她怎麽也沒想到齊澤的速度會這麽快,而且竟然做到了兵不血刃。
“墨玉,你去看看父親在不在。”
墨玉猶豫着開了口,“姑娘,老爺從昨兒就沒回來,說是怕您擔心不讓告訴您。”
念瑤眉頭蹙的更重了。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昨天燕京城發生了什麽,只有自己被蒙在鼓裏。
剛來的小兔子被念瑤關在了雪團的籠子裏。
小兔子似是有些害怕比他大上不少的雪團,縮在角落裏頭瑟瑟發抖。
雪團一開始并沒有理會它,到了下午,才試着跟它靠近。
可是才一靠近,小兔子反而抖得更厲害了。
雪團從身下叼了片菜葉子給它,它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啃食了起來。
念瑤看着兩個小家夥的互動,竟是想起了自己與齊澤一開始相識的情景。
那時候自己也怕極了齊澤。
可等慢慢接觸後,自己卸下了防備,齊澤反而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看着身側不遠處立着的齊三兒,念瑤有一瞬間想要叫他離開。
反正齊澤現在也回來了,呂少陽也被控制了,她自然不再需要保護。
入夜。
念瑤并不知道齊澤今天到底會不會來。
看着那扇雕花木窗,她賭氣一般刻意的叫人将窗戶從裏面反鎖了起來。
“咱們的銅鎖呢,給這窗戶鎖上。”
墨玉将許久沒有反鎖過的木窗拿木棍抵上,苦兮兮的嘆了口氣。
“這上頭沒有插銅鎖的地兒啊姑娘。”
看着墨玉為難,念瑤這才放過了這窗戶。
等墨玉替自己熄燈離開後,昏暗中,念瑤看着黑漆漆的房頂,忽然間竟是緊張起來。
若是齊澤根本不會來,那不顯得自己有些一廂情願了嗎?
可若是來了……
念瑤晃晃腦袋,心裏暗自叮囑自己不要多想,趕緊睡覺。
一夜無夢。
念瑤醒來時特意看了看被木棍頂住的窗戶,不知怎地心裏竟是有些失望。
兩個小兔子關系比昨天好了很多。
小的那只不敢來吃念瑤手裏的菜葉子,雪團就将自己的給它送到嘴邊。
念瑤忍不住想要去揉揉小兔子的腦袋,安撫一下,還沒等小的發抖,雪團倒是先緊張起來。
“怪不得齊澤說你是沒良心的小東西!”
念瑤學着齊澤将菜葉子随手扔到了雪團的腦袋上,哼了一聲後回到了屋裏。
當天晚上,念瑤讪讪着叫人将木棍放了下來。
心裏也跟着有些難過。
他想來找自己随時都行,可是自己以後若要見他,恐怕就是三拜九叩了。
夜裏念瑤躺在床上,摸着荷包裏的玉佩,便想着明天得叫齊三兒給齊澤送回去才是。
‘哐哐’
細微的聲響忽然傳入耳朵,念瑤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坐了起來。
半天後,聲音又響了一遍。
念瑤握着玉佩的手緊了緊,心裏頭卻仍舊帶着些惱意。
她昨兒費盡心思将窗戶關好,今兒剛把木棍給拆了,人反而又來了。
随後便是窗戶被打開的聲音。
齊澤小心翼翼的躍進來,生怕驚擾了念瑤休息。
可等他走近了,才看到人正好好坐在床邊,眼角紅紅的垂眸。
“這個還給你。”
念瑤不等齊澤說話,先将手裏的荷包遞了過去。
齊澤接過來打開,便瞧見裏頭的玉佩上原本的紅繩被換成了一條銀色的鏈子。
旁邊還有上次自己看到的那張符紙。
原來這符紙是給自己的,齊澤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那符紙原是給你求得,想叫齊三兒給你送去,可是現在看來你已經不需要了,至于玉佩,我原先不懂事,不知道那東西這般重要,你拿回去吧。”
念瑤起身垂眸悶聲說完,齊澤心裏一顫,俯身去看才瞧見淚珠子已經不知道何時從念瑤的眼角流了下來。
齊澤将符紙單獨拿了出來,鄭重收到了懷裏,卻把玉佩再次遞了過去。
“送出去的便不會再拿回來。而且……這玉佩原就是歷任皇後的聘禮之一。”
念瑤掩飾着自己詫異的神色,回過身囔囔道:“那你就去把它還給皇後娘娘。”
半晌後,念瑤耳後傳來的溫熱的氣息。
齊澤走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将她攬在了懷裏。
“我知道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好。”
他越是這樣說,念瑤眼淚反而越發止不住。
好一會兒後才拿拳頭輕錘着他的肩膀,抽泣着道:“你回來怎麽不跟我說,怎麽不叫醒我……”
齊澤任由她錘着,心疼的撫着念瑤的後背:“我是怕吵醒你,昨兒本來想來找你,可是忙到了後半夜,便想着今天過來。”
念瑤原本滿心的委屈難受,此刻在齊澤解釋下盡數消散。
她揉了揉眼角,方覺得兩人之間貼的近極了。
臉唰的熱了起來,念瑤收回手便要轉身,可卻被齊澤緊緊攥住,怎麽也掙脫不開。
“你,你可有受傷?”她小聲道。
齊澤淺笑着搖搖頭,“沒有。”
“那我往後是不是不能在白天見到你了?我聽說你很忙……”
齊澤安撫着她的後背,低聲解釋道:“前幾日可能還有許多事要我去處理,再等等就沒事了。”
“那……”念瑤猶豫了一下,“那你往後可要去做皇上嗎?”
這本是極嚴重的問題,念瑤猶豫是擔心會叫齊澤對自己生出疑心來。
可齊澤神色如常,淺聲反問道:
“瑤兒想讓我做嗎?”
“我?”念瑤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嗯,如今的皇上不堪大任,便是沒了呂少陽,我若是不做自然也會有旁的有野心的上來,可皇帝無非就是個位置,是個名頭,只要我還在,要不要這個名頭都是一樣的。”
齊澤毫無保留将心裏所想說給了念瑤。
“瑤兒若是想,我明兒便來聘瑤兒做我的皇後,反正聘禮瑤兒也收了。”
他話鋒一轉,念瑤頓時羞的低下了頭。
“誰,誰要做什麽皇後……”
齊澤一副了然的模樣點了點頭,“也好,那便做夫人也行。”
念瑤雖從未明說出過自己的感情,甚至連她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歡。
可念瑤卻記得,自己在齊澤要離開時心裏有多麽的不舍。
這些日子來,她甚至天天都在擔心着他。
“我,我不跟你說了!”
念瑤将手抽了出來,背過身去不在與他說話。
好半晌過去,她臉上仍舊燙的厲害。
念瑤思慮了許久,“我想想再回答你好不好。”
“那你把這個收着。”
說着,齊澤将玉佩重新擱到了念瑤手裏。
玉佩上的冰涼隔着荷包傳到了念瑤手心,她心裏顫了顫,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呂少陽跑了,鎮南軍仍在京郊,或許還要不太平幾天。”
“呂少陽跑了?”
齊澤眉間卻仍舊平坦,絲毫不在意,“府兵護着他跑的,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鎮南兵不足為慮,只是又要幾日見不到你了。”
念瑤卻有些憂慮,“那你千萬要小心,記着時時把符紙帶着,我聽表姐說這符紙是開過光的,可靈了。”
聞言齊澤眼中笑意更深。
“還沒過門,便有做夫人的架勢了,夫人放心,為夫遵命便是。”
月色下,念瑤臉頰粉嫩,晶亮的眼睛眨巴着,輕輕錘到了齊澤肩膀上,“我,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是是是,是為夫不正經……”
“你還說!”
齊澤不躲不閃任由念瑤的拳頭落下,眉宇間盡是寵溺。
這是他一個月來最高興的時候了。
念瑤着急之下,竟是忘了正在夜間,聲音沒忍住有些大了。
“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
墨玉聲音驟然響起,念瑤吓得連忙僵住,動也不敢動。
……
墨玉過了會兒沒聽見回話,便以為是以自己聽岔了重新回了屋內歇下。
念瑤聽到關門聲這才松了口氣,結果擡眼便瞧見齊澤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齊澤緩緩靠近了一些,俯到了念瑤耳邊。
“……”
念瑤以為他要說什麽,可半天沒聽見動靜,便忍不住側頭去看。
哪知道念瑤才将臉頰側過去,正好碰到了齊澤溫熱柔軟的唇瓣。
一息之間,齊澤已滿意的将頭擡了起來,臉上是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結束~
給大家原地炖個鴿子湯: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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