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壺內的水很快被齊茹芸倒完了。
她衣衫敞開着, 貼近了還能聞到下身隐隐散發出來的腥臭。
“當啷”一聲,齊茹芸将茶壺随意扔到了桌上,目光渙散着躺回了床上。
她如今孤立無援, 齊伯奉恐怕恨不得跟自己斷絕了關系, 根本沒有人理會她。
若是母親在就好了。
齊茹芸想到這裏,在懷裏摩挲着掏出了僅剩下的幾塊碎銀子跟簪子。
“來人。”
屋門被推開, 一小丫頭走了進來。
“幫我去齊府郊外的別莊跑個腿,這些東西就都歸你。”
小丫頭有些為難, “丞相吩咐過的, 您好生住着,旁的奴婢們不敢擅自做主。”
齊茹芸嘆了口氣, 哭着坐起身,“好丫頭, 算我求你,我如今懷有身孕, 家裏都不要我了我肯定不會跑的,只是實在思念母親而已。”
她七分假意三分真情, 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丫頭看看發亮的簪子, 最終點了點頭。
另一邊, 齊澤當日深夜出城前,實則先去見了簡玉林太傅。
這些年來, 簡玉林為首的一部分文官武将表面上漸漸歸順了呂少陽,實則因為知道齊澤的存起,背地裏一直在綢缪。
他呂家之所以能把控朝政這麽多年,無非就是早些年他被封為鎮南将軍,手握虎符, 能調動城防部跟鎮南軍的二十萬将士。
可幾十年養尊處優下來,鎮南軍早已沒了從前血性,将士們也歇疲懶了,打仗根本不足為懼。
至于城防部的兵馬實則還是效忠的皇室,只是礙于呂少陽手裏的虎符,所以才被他所牽制。
這也是呂少陽雖威勢早已超越了皇上,卻遲遲沒有底氣正式奪位的原因。
齊澤這些年私下通過簡太傅聯結了城防部的文将軍,而且在漠北同樣招兵買馬,手中的軍力實則早已超過了呂少陽。
只需要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便能一舉致勝。
“殿下當真決定了先入城?”
昏暗的燈光下,簡玉林胡子花白眉頭緊鎖,“這個法子也不是不行,只是相比之下更加危險,咱們籌劃了十幾年,只要咱們跟城防部的文将軍裏應外合,不出半月呂少陽必會支撐不住。”
“太傅說的對,他呂家的鎮南兵早已不複當年,咱們以少打多不會輸給他。可若是提前入城,”文将軍年逾四十發間也有些斑白,文家世代忠良,若非皇上孱弱又被虎符牽制,根本不會聽命于呂少陽。
齊澤負手而立,想了想态度堅決解釋道,“我等不了那麽長時間了,呂少陽已經發現了我的蹤跡,再拖下去恐怕還要連累齊家。”
他不能叫念瑤涉險,半分可能也不行。
良久後,文将軍最先點了點頭,“殿下顧念一衆老臣的安危,屬下實在佩服!如此也好,說不定還能打呂少陽一個出其不意。”
可話雖說的輕松,三人還是商讨到了天亮,齊澤才離開了燕京。
這半個月來,呂少陽着急搜查齊澤,還要派人替呂天涵找大夫,每天還要抽出時間處理朝政,忙的焦頭爛額。
他也一把年紀了,這樣忙了幾日後,竟然是病倒了。
好在太醫診治後只是普通發熱,呂少陽當晚這才提早歇下。
當夜三更。
戎馬出身的呂少陽因着喝了安神藥的緣故,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聽見府外不知何時響起的馬蹄聲。
直到半個時辰後,呂少陽身邊的親信才慌張敲響了門。
“丞相,丞相大事不好了,城防部文将軍沒有您的指令私自開了城門,然後護着不知是哪裏來的兵馬朝皇宮方向去了!”
在高聲的呼叫中,呂少陽頭疼欲裂的醒了過來。
他揉着太陽穴仿佛還在夢中。
“大呼小叫什麽!狗奴才,滾進來回話。”
外頭的人連撲帶爬的進來,喪着臉将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呂少陽聽清楚後一時間急火攻心,氣息喘不上來竟是吐了口血在地上。
“咱們,咱們的鎮南軍呢?”好半天,呂少陽才擠出一句話來。
“鎮安軍都駐紮在京郊,只有小部分輪值的守在城裏,此刻已經被文将軍的人圍困住了,丞相,丞相咱們怎麽辦?”
呂少陽身上仍舊滾燙,頭腦昏沉,向來殺伐決斷的他半天也沒想出個辦法來。
“快去派人到京郊傳信,讓鎮南軍全部回來,快去!”
“是。”
那小厮匍匐着便要出去,可沒一會兒就跑了回來。
“丞,丞相府外已經被兵馬圍住了……”
話音落地,呂少陽身軀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軟腳蝦一樣癱倒在了地上,眼眸中盡是絕望。
……
今夜燕京城內火光大盛,文将軍攜城防部十萬兵将,文官也随簡太傅一同早早候在了皇宮外。
長街上,黑暗的夜色被火把照的通亮,齊澤拎槍騎在馬上,不怒自威。
另一邊,才剛得了消息的當今聖上坐着龍攆匆匆趕了過來。
遠遠瞧見齊澤,便被他冷冽的神色吓得心裏顫了顫。
不等齊澤下馬,小皇上先行下了攆車,瘦弱的身子臉色發白,恭恭敬敬的在齊澤身前作揖。
“侄兒見過皇,皇叔。”
見到小皇上如此懦弱谄媚的模樣,衆臣雖早已見怪不怪,可還是有些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皇帝名喚趙英,八歲便被呂少陽扶持上了皇位,所有的一切他都說的不算,一直活在了呂少陽的陰影下。
這樣一個傀儡皇帝,自然沒什麽骨氣的。
齊澤看着比自己還年長兩歲的所謂皇侄兒,心裏卻只覺得酸楚。
他策馬行至小皇帝身前,這才翻身下馬,伸手将小皇帝的手腕扶了起來。
“你回宮吧,往後照舊做你的皇帝。”
小皇帝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文将軍跟簡太傅幾人一時也有些出乎意料,他們都以為齊澤該直接登基為帝才對。
畢竟眼前這個皇帝,實在沒什麽能力。
“晉王殿下,您看……”
“不必多說,我自有打算。”齊澤淡淡打斷了簡太傅的話。
一個晉王都叫念瑤膽怯許久了,他若是直接坐了皇位,那小丫頭不得對自己退避三尺?
……
齊澤将宮裏的一切事務安排妥當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揉揉眉頭,将眼中的困頓掩去,揮手将文将軍叫了過來。
“齊府那邊怎麽樣了?”
文将軍對于齊澤的這個吩咐有些摸不着頭腦,“依照殿下的吩咐,齊府所處的街道只排了一堆士兵守衛,其餘的一切如常。”
昨夜整個燕京所有百姓家都不免被外頭的兵馬聲吵醒,唯有齊府,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齊澤聞聲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叫文将軍退下。
齊澤惦念着的念瑤此刻分毫不知外頭已經換了新天地,正睡得香甜。
天色擦亮,天邊呈現一片深藍色。
齊澤落地時,念瑤所住的院子內,仍舊如從前一般寧靜。
只是他才要進門,忽然一黑色身影攔在了自己面前。
那人看清了是齊澤後,立刻跪倒在地。
“奴才不知道是殿下……”老三言語中有些緊張。
齊澤示意他起來後,才道:“她還睡着?”
老三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問的是念瑤,連忙點頭,“自,自然。”
“嗯,文将軍辦事還是妥帖。”
齊澤滿意的點點頭,才叫老□□下。
可他正要推開窗戶時,卻猶豫起來。
一來是擔心自己吵醒了念瑤,二來已經月餘沒見她了,猛然間,心中竟是有些擔心。
猶豫着齊澤的手已經貼到了窗戶上。
他輕巧的躍進屋內,一眼便瞧見了床邊耷拉出來的半只手臂。
如今已入了夏,念瑤屋內雖擱置了冰鑒,可仍舊是熱的。
白色的紗制帷帳将床榻遮掩住,念瑤瓷玉般的手腕露在外頭,隐約能瞧見裏面的人衣衫半掩。
春光乍洩。
齊澤心頭一動,一夜的奔波都沒叫他勞累,此刻他卻覺得腳下格外沉重。
目光在帷帳上停留,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
窗戶半掩着,晨間的涼風順着縫隙鑽了進來,吹拂起帷帳的一角。
她鬓間的碎發被輕輕撫起,沾染到了脖頸與眼角,睡夢的小姑娘舒服的抿了抿唇,緩緩翻了個身。
輕薄的被子被這個動作掀開,春色更盛。
齊澤心頭熱潮湧出,可忍了忍還是将眼神錯開了。
枕頭邊上,她貼身帶的荷包露出一個角來,旁邊卻擺着個黃色的符紙。
什麽時候拜的菩薩?
齊澤從不信所謂天神,可腦海中浮現出念瑤一本正經的模樣來,還是彎了彎嘴角。
屋內寂靜,念瑤睡得香甜,齊澤的心也在這一瞬間寧靜下來,竟叫他忽然間起了困意。
齊澤甚至想此刻能就在念瑤身邊俯身在桌側小憩片刻,這種安靜溫暖的感覺,只有在她身邊才有。
可今日還不行。
他上前一步,想替念瑤将被子蓋好再走,可卻在貼近的那一刻,心裏的眷戀再也控制不住的湧了上來。
念瑤氣息溫熱平緩,嫣紅的唇瓣誘人可口。
這一幕在齊澤離開的一個月中,夢見過數次,可每次都在失望中醒來。
他在離開後才發覺,自己比想象中還要想見念瑤。
“嗯……”
小姑娘似是察覺到了他同樣溫熱的氣息,不舒服的嘤咛一聲。
這一聲好似貓兒撓在了齊澤的心上,他喉嚨微微顫動,不敢再有旁的動作。
還是這樣誘人,叫他見了便再也挪不開眼。
天光越發的亮了,齊澤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卻仍舊不願挪動半步。
最終還是院內丫頭們的腳步聲響起,齊澤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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