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念瑤細細打量着齊三兒。

旁的小厮縱然再性子內向, 在主子面前也會有些小動作,可齊三兒站在那裏若非時不時眨眨眼,念瑤還以為這是個木頭人。

他端端正正的站着, 任何小動作都沒有, 雖然一身小厮衣服與旁的下人沒什麽不同,可偏生就是看起來比別人更加冰冷。

“你從前是跟着齊澤的?”

齊三兒聞言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念瑤想了想示意旁人先出去,而後将荷包中的玉佩重新拿了出來。

“那你知道這玉佩有什麽來歷嗎?”

等齊三兒擡頭看到念瑤手中躺着的玉佩時, 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問道:“主子爺他,他沒有告訴姑娘嗎?”

念瑤茫然的搖搖頭。

“他只說這玉佩比聖旨管用, 叫我好生收着。”

齊三兒似乎意識到自己逾越了,垂下頭後才緩緩開口。

“這是少有的岫山玉制的玉佩, 舉世只有兩塊,一塊多年前被埋進了皇陵, 還有一塊便是姑娘手上的,這是大魏朝聖祖爺的東西。”

一句話驚得念瑤瞪大了眼睛。

聖祖爺傳下來的東西, 齊澤就這麽,就這麽随便的給自己了?

算下來大魏開國已有兩百年了, 這玉佩恐怕比本朝年齡還大吧。

再看上頭被她随意系上去的不值錢的紅繩, 念瑤滿心的惆悵。

但是恐怕便是打造個純金的鏈子來都配不上這玉佩吧……

“那這‘宸’字?”

“自然是聖祖的名諱。”

怪不得齊澤說她要拿出來呂少陽也要忌諱三分,這寶貝當真是比聖旨還要有用。

“庶奴才多嘴一句。”齊三兒猶豫着開了口:“既然爺沒告訴姑娘, 姑娘便當它是普通玉牌收着就是,不必思慮太多。”

齊三兒的話提醒了念瑤,恐怕齊澤就是擔心自己思慮太多不肯收或是收了不肯用,自己若是這樣反而辜負了他一片好心。

“嗯,我省的。”

念瑤蹙眉将玉佩重新收了起來, 只是改日得去給它換個繩結才是……

書房。

齊仲賢唯唯諾諾站在齊伯奉跟前,“二哥別生氣,我本就是來找齊澤的,方才一聽他走了這才着急說了重話,別跟弟弟計較。”

“你還有臉說!”齊伯奉冷哼一聲。

“雖說名義上你收了他做義子,可你自從将他名下的鋪子占為己有後,就對他不聞不問,眼下虧損了來找人?我都替你丢人。”

齊仲賢一邊聽一邊臉上陪着笑,絲毫不見惱的意思。

待齊伯奉發火發的差不多了,齊仲賢又親自端了茶水遞上去。

“二哥啊,其實找他詢問賬目的事兒都是借口……”齊仲賢試探着開了口。

“你什麽意思?”齊伯奉驟然擡頭,冷冷了他一眼。

“是這樣的……前幾日呂丞相的人忽然來找我詢問齊澤的身世。”

聞言齊伯奉心裏一顫,面上卻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開口,“什麽身世,不就家是漠北的麽?”

“二哥有所不知,據來的人說啊,這個齊澤像是呂丞相的死敵,而且……”

齊仲賢忽然壓低了聲音,“我這些年來不容易,一直只能做個末品小官,來的人說只要我能把人帶過去,往後工部尚書就……”

他的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後面的自然不言而喻。

齊伯奉雖知曉齊澤早已探查到呂少陽在調查他,昨夜先行離開了,可卻摸不準齊澤到底來沒來得及出燕京。

“我知道二哥為人正直,可是總不能叫我一輩子只做個小吏吧,況且齊澤跟咱們又沒什麽真正的血緣關系,只要将人交出去,往後我就能住回燕京來,咱們兩家還能互相照顧。”

齊仲賢繼續說着,換了從前,齊伯奉早開始罵他使歪門邪道了,可現在,齊伯奉心卻被揪着。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人已經走了,要找你自己去找。”

齊伯奉話音落下,屋內恢複了安靜。

齊仲賢垂眸思索了良久,忽然間開了口,“齊澤究竟什麽人我也聽說了,二哥當真不願幫忙找人?不後悔?”

“滾。”

齊伯奉黑了臉擠出了這個字,然後便看他這個弟弟同樣沉着臉直接走出了書房。

緊接着還沒到晚上,便傳來了封城的消息,除了城門不允許出入外,京中各戶人家都開始進行搜查。

另一邊念瑤聽說這個消息後同樣懸心了兩三天,萬幸的是一直沒有聽說有人被抓的消息。

半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念瑤整日裏看看話本逗逗雪團,偶爾家豪也會過來,日子倒還算悠閑。

而呂少陽原本大肆在燕京追捕齊澤的同時,開始在各地尋找大夫。

原因便是他的獨子呂天涵醒了,只不過……只不過從此再不能行人道。

這對于從前流連煙花地沉迷女人身的呂天涵來說,比殺了他還要痛苦百倍,更何況他還是呂家獨子。

“這個王八蛋,活該!”楚琳笙啐了一口,狠狠道。

“還有那個齊茹芸,如今京裏誰不知道她行為放.蕩,惡意縱火傷人被逐出了家門,哼,只關在順天府便宜她了。”

那日宮中的事兒發生後,念瑤便将真正的原因原原本本告訴了楚琳笙。

如今事情過去将近月餘,因着無人替齊茹芸申辯,至今還關在牢裏。

“他們是惡有惡報,咱們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了。”

念瑤将手裏的松子剝開,給楚琳笙遞了過去,随即又低聲笑了出來。

“我可聽說大學子沈周近日裏竟然練起劍來了,結果自己衣裳劃破了好幾件呢……”

楚琳笙聞言立即紅了臉,嘟囔着咽下松子,毫不客氣的開口。

“那個呆子當真不是個練武的料,我都教了十幾遍了,他還是不開竅!”

“什麽?”念瑤不可置信的湊了過去,“表姐竟然還有耐心教人練劍的時候?”

說完又促狹的笑了笑,“看在表姐當真跟這個沈周公子相配。”

還沒等念瑤笑完,楚琳笙已經掐着腰站了起來,“好啊,瑤兒長大了學會打趣人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楚琳笙說着便要來撓念瑤的癢癢肉,兩個小姐妹笑得扭成了一團。

……

“姑娘,姑娘順天府來人了。”

正鬧着,墨玉蹙眉走了進來,兩人聞言臉色也沉了下來。

“可問是什麽事兒?”

墨玉似是有些惱火,跺了跺腳道:“跟二姑……呸,跟齊茹芸有關系,好像是說呂丞相發話庶她無罪,還說過要先将人送回來,過幾日再嫁到呂家去。”

話音剛落,念瑤跟楚琳笙面面相觑。

等反應過來楚琳笙已經氣得直接拍了桌子,“姓呂的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念瑤也怔住了,自己兒子都已經不能人道了,做爹的怎麽還想着給兒子娶妻?

莫不是覺得當日之事有損齊茹芸的名聲,良心發現了?

“依照爹爹的性格應該不會同意。”

墨玉連連點頭,“老爺發了一通脾氣後将人轟走了,難不成呂家還要将人從大牢裏娶回家?”

楚琳笙撇撇嘴,“這事兒旁人做不出來,呂家人難說!不過也是奇怪,齊茹芸剛關進去的時候不來救人,怎麽突然就鬧這麽一出,要不是呂家人轉了性子,就是……”

楚琳笙驟然停了下來,跟念瑤對視了一眼。

念瑤嘆了口氣,沉聲補充道,“就是她懷孕了。”

想來想去,呂少陽能拉下身段來接她回府,只有這一種可能。

齊茹芸若是真的懷了孩子,這對她來說可能也是最好的結果了,将來若能将孩子生下來,或許還能母憑子貴,就此在呂家了卻餘生。

……

呂少陽的動作很快,見齊伯奉不同意将人接回家,當真直接将人從大牢裏接到了府裏。

一個原本未出閣的姑娘家先是鬧出了醜聞,接着連個名分都沒有,直接下人放在馬車上擡到了家裏。

這種事兒別說本朝了,就是往前再看三百年,也是獨此一例。

更何況呂天涵不能人道的事兒也早已傳開了,老百姓茶餘飯後說起此事,竟是不知道該罵誰才好,便都當做一樁奇聞說笑。

齊茹芸的日子并不好過。

她的确懷孕了,只是被接到呂府後,除了明日例行的診脈外,她從未見過除了下人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更重要的是,就連大夫也不知道其實她的下身依舊沒有治好。

齊茹芸每日裏既要忍耐下身的疼痛與瘙癢,還要躲避着呂府的下人自己偷偷清理。

“能替我給呂少爺通傳一聲嗎?我如今到底是什麽身份住在這裏,我能不能給母親傳個信兒?”

齊茹芸喝下安胎藥後,哀求着身邊的人。

“丞相說您是被家裏人趕出來的,但是顧念您跟少爺的情分,只要您将孩子生下來,将來可以留下做個侍妾。”

身邊的人不厭其煩的重複道。

齊茹芸早已習慣了這話,身下的瘙癢叫她難忍,故作生氣冷笑一聲叫她們出去。

侍妾?

她從前自恃極高,如今卻只能做個侍妾?

門關上的那一刻,齊茹芸眼淚也流了下來。

齊茹芸聽見外頭的人走遠後,這才緩緩起身,自行解開衣衫,清洗着下身緩解難忍的瘙癢。

她知道自己能出大牢全靠肚子裏的孩子,她恨呂天涵,更不喜歡這個孩子。

可她更怕的是一旦有人知道了她下身的病狀,會更加嘲笑她,會覺得她會傳染給孩子。

到時候她連去的地方都沒有了。

只要她如果真能生下孩子,依照呂家的勢力,或許将來連齊家的人都會低自己一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三更,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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