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甜櫻桃

容莊的人都說,阿芙這個孩子呀,是個最有福氣的。

明明是個被抛棄的孤兒,順着小丹河飄零至此,卻被管事的王婆子收養了。

明明是養在莊裏的小丫鬟,卻是小姐的命,吃穿都好,王婆子更是把她當眼珠子寶貝兒似的疼。

容莊衆人起先羨慕得牙酸。

但後來看到阿芙甜甜的笑容,嘴角那兩個淺淺的小梨渦,他們也都釋懷了。

這麽可愛的小孩子,不疼她疼誰?

成了容莊團寵的阿芙,就這樣千嬌百寵的長到了六歲。

小臉圓潤,膚色雪白,眼睛似小鹿兒晶亮有神,成天笑着。

仿佛不是沒有爹娘的孤兒,而是個嬌養長大的小小姐。

容莊位于堰下村,離京城三百裏地,是吏部尚書宋正初家的一個溫泉莊子。

因依山傍水,風景秀美,土地肥沃,物産豐厚而格外得主家重視。

這不,王婆子今早便得了府裏過來的人報口信。

主家的小少爺,宋老爺膝下獨子,要來莊子上養病了。

來期是五天後。

歸期卻未定。

也就是說要在容莊裏頭長期住着了。

這可是天大的事。

向來清閑無事的容莊忽然忙得不可開交。

王婆子更是腳不沾地。

以前主家來巡莊時住一天,就得提前半個月開始打點。

可這回卻只有五天的功夫,只能晝夜不停地準備起來。

容莊上下所有屋舍都要打掃一遍,旮旯角落裏的蜘蛛網都不能放過一張。

小少爺要住的屋子裏,帳幔門簾床褥燈盞等所有器物都得換成嶄新的,不能有一絲破舊。

小少爺用慣了的東西也都得備上兩份。

還得再去找人牙子買幾個得力些的人手回來粗使着。

阿芙黑漆漆又亮晶晶的眸子裏映着滿頭大汗指揮着搬東西的王婆子。

她眨了眨眼,小腳蹬蹬蹬洗了塊幹淨的帕子來,踮起腳尖拉住王婆子的衣角:“婆婆,擦汗!”

王婆子忙得腦袋發暈,這會子聽到阿芙輕輕軟軟的聲音,好似有一股甘露流到了心間。

她蹲下來,笑得眼角細褶全出來了,原本還粗着嗓子叉着腰跟個男人似的吼着,現下卻捏着嗓細聲道:“阿芙乖,婆婆忙,你自己去玩吧。”

阿芙乖巧地點點頭,小白手抱住王婆子蘿蔔似的手指,“婆婆別太累,阿芙也能幫忙的。”

“真乖,阿芙去摘些甜櫻桃給少爺準備着吧。”王婆子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又投入到準備工作的頭腦風暴中。

“好。”阿芙點點頭,彎了彎月牙兒似的眸子,唇角兩個淺淺的梨渦像是盛滿了春天的風與碎光。

她提起裙擺,一個人在大宅院裏撒歡跑着。

廊下的風和煦溫柔,吹在她嫩生生的小臉上,杏核兒似的眼愈發明亮燦爛。

阿芙好開心呀。

這幾天莊子裏好熱鬧。

廚房裏的魚肉雞鴨都堆成了小山,更有許多她連見都沒見過的珍貴食材,十只手指都數不過來哩!

阿芙喜歡熱鬧,特別嘴饞。

因此還沒見過面的少爺在阿芙心裏,就跟鍍了層金光似的。

少爺能來容莊,可真好呀。

阿芙抿着唇角,眉眼彎彎,仰頭看着紅燦燦的櫻桃樹。

她要選些最大最甜的櫻桃,留給小少爺吃!

……

小少爺在容莊衆人的翹首以盼嚴陣以待中,如期而來。

送他來的馬車,足足有五輛之多。

阿芙躲在衆人身後,擠出一個小腦袋,看到了令她畢生難忘的一幕。

馬車上系着流蘇香穗,鍍着珠寶碎玉,就連車簾都是繡金線灑珍珠的,被日光一灑,上頭的祥雲瑞鳥栩栩如生,無處不顯精致貴氣。

周圍仆從如雲,瞧着他們京城過來的下人身上穿着的衣裳面料,竟都比阿芙在鎮上見過的富家公子千金穿的還要好。

乖乖。

阿芙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從沒見過這樣的威勢儀仗,她的小腦袋瓜有些轉不過來了。

從前只聽莊子上的人說主家在京城當多大的官,有多少富貴權勢,阿芙是完全沒概念的。

但如今到了眼前,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震撼到。

阿芙目瞪口呆,眼睜睜見着那馬車的繡金線珍珠簾被挑開,衆星捧月般的小少爺露了臉。

一張漂亮得讓阿芙忘記了呼吸的臉。

雖年紀尚小,卻精致得每一個棱角線條都像是精心雕琢。

但也過分蒼白,在日光下微微透明,像易碎的白瓷玉瓶,被一個五大三粗的方臉丫鬟抱了下來。

衆人太過矚目的目光,似乎讓這位小少爺很不悅。

他緊緊皺着眉,狹長又陰翳的鳳眸微垂,厭世情緒十分明顯。

阿芙覺得,少爺真好看。

但皺着眉的時候,就不那麽好看了。

他一定是沒有吃到好吃的,才這麽不開心。

阿芙腦子一動,提起裙擺,往西苑跑。

她住在西苑,摘好的甜櫻桃這會兒正泡在井水裏。

她要回去拿給少爺吃。

少爺真漂亮,她好像更加喜歡少爺了。

容莊大門前,王婆婆正領着下人們給小少爺宋辛見禮。

下人們齊刷刷跪了一片,早已練習過許多遍齊聲的喊“少爺萬福金安”,落到宋辛耳朵裏,卻是聒噪。

他不耐煩地擡了眼,目光卻被不遠處的身影吸引了。

那道身影正在奔跑,繡着淺黃杏花的裙角擺動,在春風裏,像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

她在笑着,梨渦淺淺,腳步輕快,生機勃勃,燦爛明亮。

是他永遠都不會有的樣子。

宋辛有些羨慕地想,他永遠都不可能像她那樣,暢快地奔跑。

宋辛剛下馬車,春風溫柔在臉上拂動幾下,他便開始咳起來。

咳到蒼白的臉頰都泛了紅,被二熊抱到屋子裏,才緩了一些。

弱不禁風這個詞,也許是為他而造。

宋辛一下馬車就嗆了風,差點咳了血。

這把容莊裏的下人們驚得不輕,提心吊膽着開始伺候起來。

但宋辛喜靜,只要了兩個粗使的婆子去他的東苑寧院裏負責灑掃。

能進他屋子貼身伺候的,依舊只有人高馬大的壯丫鬟熊薇。

寧院偌大,三進的院子,二十來間屋舍,莊子裏最好的溫泉眼也在這兒。

只有宋辛一個人住這兒,略顯空曠,但卻是不能偷懶的。

兩個婆子剛來,還未歇口氣,就馬不停蹄開始灑掃起來,若是不抓緊些,只怕她二人一天都掃不完整片寧院。

所以她們都沒瞧見,阿芙捧着甜櫻桃,笑盈盈地從前院跑過,敲開了小少爺的門。

熊薇過來開門,低頭正好對上了阿芙水汪汪的杏眼,像一泓泉水,溫軟明亮。

她怔了怔,聽到阿芙用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姐姐好,我來給少爺送吃的。”

阿芙仰着細白的小脖頸,眨了眨眼,卷翹的長睫簌簌而動,可愛溫柔又乖巧。

熊薇這是第一次知道,她這顆心竟還有軟成水的時候。

熊薇今年已經二十了,她從小就壯,生得一把子比男人還大的力氣。

雖然因身材太過魁梧雄壯而一直嫁不出去,卻得主家賞識,自十四歲起便伺候在宋辛身邊。

因宋辛體弱多病,時常要人挪抱,可內院不能有成年外男進入,垂髫小厮又沒有這樣的力氣。

所以熊薇漸漸也就成了宋辛身邊唯一且不可或缺的丫鬟。

不過熊薇所處的環境,素來因宋辛陰翳冷戾的性子而陰雨綿綿。

像阿芙這樣明亮溫暖生機勃勃的小姑娘,她從來沒見過。

一個恍神,熊薇就不自覺地側身,讓阿芙抱着櫻桃竹籃進來了。

熊薇如小山般的身影一讓開,屋裏的光景就全落到了阿芙的眼睛裏。

她頓時就睜大了雙眼,眸底全是沒見過世面的新奇與震撼。

難怪先前婆婆不讓她進這個屋子。

乖乖,随便哪一樣東西磕了碰了,都是賣了她也賠不起的。

繞過紫檀木座嵌玉屏風,阿芙見到了正半倚在黑漆描金炕桌上喝藥的宋辛。

屋子裏的藥味還很淡,萦繞在鼻息間卻讓人有種壓抑的感覺。

剛到這兒就要喝藥,宋辛心情原本就很不好。

見到沒頭沒腦闖進來的阿芙,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皺着眉,擡眼不悅地睨着她,“誰讓你進來的?”

少爺好兇。

阿芙有些害怕,往後一退,撞到了熊薇身上。

熊薇蒲扇似的大手按着阿芙的肩膀,嗓音也粗得像個男人,甕聲甕氣道。

“少爺,她是來給您送果子吃的。”

提起她辛辛苦苦摘的甜櫻桃,阿芙暫時忘記了害怕,小雞啄米式點點頭,走到宋辛身邊,獻寶似的将她抱着的櫻桃竹籃放到了他面前的黑漆描金炕桌上。

“少爺,吃,很甜的!”

她身上帶着甜甜的果香,不只是櫻桃,仿佛還有旁的果味混合在一塊。

一過來,就将他周遭的藥味沖散不少。

對上她笑得像月牙的眸子,幹淨純粹,不識憂愁。

還有淺淺的梨渦,盛滿了窗外細碎的日光,蔓延着勃勃的生機。

這明亮活潑的笑意仿佛戳痛了宋辛深處某個角落。

他冷着臉,推開身側的槅扇窗,毫不留情地将櫻桃竹籃扔了出去。

圓潤的櫻桃如紅玉珠子般,滾落一地,踉踉跄跄。

宋辛仍覺不暢快,又狠狠剜了阿芙一眼。

“嘁,鄉下丫鬟就是粗野沒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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