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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斜斜的坡，幾十米遠的路，平常都沒覺得怎麽樣，今天走起來，江白的心裏着實不舒坦。因為什麽？因為迎面而來的冷風？那不很正常麽！因為手裏提着沉甸甸的東西？那不經常的事麽！還是……因為體會到了送外賣的感受？

今天叫外賣的是15棟的，藝術學院的女生。江白對着手機默念了照片上面記錄的號碼，退出來，按鍵撥號。

“你好，你的外賣到了。”

電話那頭柔柔的聲音應了一句：“嗯，你等一下，我就下來。”然後電話挂斷，江白還沒來得及報上一句總共多少錢……

收好電話，江白提着東西在樓下站了兩分鐘，也被風吹了兩分鐘。大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經過的時候，看見長身挺立提着四份外賣的她，不免好奇。

平常送外面的也不乏年輕的帥小夥小姑娘，甚至幾歲的小孩子也不是沒見過。而江白怎麽看都和其他那些送外賣的人感覺不一樣。第一，她沒有車子。第二，她穿得太幹淨。第三，她定定站在那裏，姿态表情顯得太過從容……

風好像又大了些，江白的頭發被吹得飛起，有沒有地方躲，靜靜站在那裏，看着樓梯口，對周圍打量的眼光根本不在乎。這樣一個狀态下的江白，頗有一絲通常用在男人身上的“玉樹臨風”之感。

如此姿态下的江白，同樣被花了兩分鐘的下樓來的某個才出現在電話裏的漂亮姑娘收入眼底。

江白看着一個踩着棉拖，穿着厚厚棉睡衣，披散着長發，身形窈窕長相清純的妹子出現在一樓樓梯轉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下來，走到自己跟前，驚訝地眨眨眼睛，往外面掃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看向她，問，

“你……花甲粉？”

對方看着她笑，也笑，笑起來眉眼彎彎，聲音比在電話裏還要有質感：“沒想到老板娘請人了，你看起來真不像專門送外賣的。”說着，手裏早就準備好的錢遞出去。

可是江白沒有手接。

漂亮姑娘見狀，很機靈地把錢又折了折，往江白大大的外套衣兜裏一塞。後者被她這爽快的舉動惹得挺有好感，不禁開口問，

“你認識老板娘？沒見你去店裏吃過呀？”

江白好歹也是廖穎店裏的熟客，一回兩回總能跟其他的常客混個臉熟，可是面前這女生，面生得緊。而她這話，對人家的意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很容易就讓對方認定，她是花甲粉店裏的夥計。

“呵呵，沒，我一寝室都是點外賣的，沒去過店裏，而且大多數是我下來拿，沒想到今天不是老板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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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江白把三個袋子交到這人手裏，頓覺手上一松，活動一下麻木的手指，忍不住對這個三兩句取得她好感的妹子提醒一句，

“你們其實可以在餓了麽上點的，上面一份13塊，比電話點餐要便宜些。”

對方聽了一愣，驚訝又起：“你好可愛呀！別人都恨不得要掏光顧客的口袋，你居然教顧客少花錢，不怕老板娘知道嗎哈哈！告訴你吧，我之前也是在餓了麽上點的，只是今天卡裏沒零錢了，所以就打電話付現金咯！”

姑娘人挺熱情，也善良體貼，接過三個袋子，看江白手裏還提了一個，就催她：“你還要送一份呢，那你趕緊去吧，不耽誤你了！拜拜！”

話畢，又看着江白淩亂的發型笑笑，提着幾袋子外賣轉身上樓去了。江白目送一陣風似的人影和那身可愛的睡衣，搖搖頭，擡手撸一撸頭發，轉身離去。

回去之後，江白把粉吃了，把澡洗了，把衣服也洗了，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給廖穎發了外面的錢發過去，等着對方回應。

而廖穎也不負所望，領取了紅包，給江白回了句“謝謝。”

這句感謝，隐含了許多的意思，她不是不會說得更直白，只是她覺得，有些事不需要說得那麽明白。而江白也大概了解她的意思，忍不住又再啰嗦：“你以後不要那麽拼了，店裏生意已經很好的話，可以不送外賣了，你一個人，就算再能耐也會累垮的。”

此話由于太長，江白懶得打字，不顧外面的寒冷起身走出宿舍，用了語音傳達出去。冷風襲來，把江白的話音吹散了一半，卻分毫動搖不了話語裏溫熱的關懷。

電話那頭收到關懷的廖穎甜甜的笑了，也用語音回了一句：“你放心，我懂的，你也是要注意身體。”

“嗯。對了，最近那個偷師賣花甲粉的女人怎麽樣了，有沒有再搶你客戶？”

聽得她問起這個，廖穎就想笑，嘴角上揚着回她：“你厲害！聽隔壁的大姐說，你上次當着客人的面吼了她一嗓子，她灰溜溜走了，之後就沒再趁我出去來搶客人了！”

“是嘛？我就是看不慣那種人，你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一定要硬氣起來，不能吃虧！”

“嗯，我知道。不過她還是死皮賴臉的賣花甲粉，告訴你，我有好多客人之前去吃過她家的，都說難吃……”

這段話成功讓兩個人隔着手機嗤嗤笑了起來。江白聽了兩遍，收了笑，正想回複，很不巧，這時候微信通訊界面跳出來一個新的好友驗證，她呆呆地看着上頭的“我是康曉茹，今天你送15棟外賣那個”，莫名其妙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後莫名其妙地點了接受……

還沒等她多想，也沒等她接上廖穎的話，新添加的好友發來消息：晚上好！在幹嘛呢？（呲牙）

又眨了眨眼，江白動動手指，回了：在和老板娘聊天。

隔了幾秒，沒見回應，江白退出來，點開和廖穎的聊天界面，剛要打字，那個人又回了：這麽晚了還在讨論做生意啊？對了，你叫什麽還不知道呢，你是我們校的學生嗎？

三個問題，啪啪啪。

江白囧，可是出于禮貌，不能不回，只好放下跟廖穎的聊天，先回了這邊：我叫江白，是本校大四的，應該是你的學姐。

對方打字速度十分的快，眼睛沒眨兩下就連着回了兩條：那我叫你小白了，你叫我曉茹就好。我也是大四的，學音樂的，你不是學姐喲（壞笑）

這妹子本來就挺讨江白的好感，說話風格爽利逗趣，江白一時間被她吸引，竟然忘記了自己還要跟老板娘說些什麽，就陪這個叫做曉茹的同學熱絡地聊了起來。

而那頭等了半天沒等到下一句的老板娘，一遍又一遍聽着那江白的幾段語音，然後又聽自己的，覺得自己最後那句話怎麽也不像是聊天的結束語呀，等了又等，還是沒見江白回複，搖搖頭，放下手機，接着去忙了……

江白和新朋友康曉茹聊了好幾分鐘，被一陣又一陣冷風招呼着，凍得她直哆嗦，跺跺腳，一邊看着曉茹回的消息，一邊邁開腳進了宿舍門。

還是回屋裏吧，外頭怪冷的。

當天晚上，江白跟康曉茹聊得熱火朝天，兩個剛認識的還不算熟悉的人，從個人概況聊到了班級情況，從學校發展史，聊到了畢業實習以及畢業論文，最後又回歸到了花甲粉和老板娘。

這個時候，江白終于記起了，自己還想和分明是專門等着和廖穎聊天的，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竟然跟別人聊得那麽嗨。而她們聊到花甲粉，江白必定得給對方解釋，自己并不是花甲粉店的夥計，只不過一個熟客，順路幫老板娘送一送的。

如此，兩個人也算對對方了解了個大概，到九點的時候，才慢慢放緩了熱聊，發送消息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期間，江白還是抽空給廖穎回了一句：“早點休息，晚安。”沒得到回複，也就失去了聊天的興致，回康曉茹的信息越發趨于平淡和簡潔，又過了十來分鐘，終于結束了所有話題，互道晚安……

第二天，江白沒約同學，一個人去見導師。昨晚跟新朋友聊天談到畢業論文，交流了一下看法，她發覺這個叫曉茹的女孩子果然是搞藝術的，有那麽點想法，跟她溝通一番，竟然給自己帶來了一些靈感，想到一個比較新穎的角度，然後她睡前整理了一下，決定明天去見導師，讨論一下作為論文主題的可能性。

這樣一忙，江白就把心思都放到了這些事情上，沒工夫去考慮其他的問題。經過多次的讨論和修改，江白的畢業論文題目徹底定了下來，大綱也寫得差不多，利用好近一周的時間上網或者去圖書館查閱資料，搞定了這些，接下來就差寒假的時候開始寫正文。所以，她很榮幸地成為她們那組第一個定好題目寫好大綱的人。

雖然是第一個，忙完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周的時間，轉眼又是月底。

這段時間，江白沒有去過奧克小吃城，最多到後門吃一頓飯買一下早餐，期間一直和康曉茹保持着聯系，幾乎每天都有在聊。而廖穎，她只偶爾會發一句關心和問候。雖然不多，能知道對方的動态，她也安心。

現在，她不僅僅要在感情問題上糾結盤桓，其他的一些煩惱也接踵而至。

眼看12月就要到來，12月中下旬就要敲定實習單位蓋章上報，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按學校的尿性，如果沒有自主實習蓋章上交申請的話，學校有權利給畢業生安排實習。每年，這所學校的畢業生們都人心惶惶，托人找關系也好，自己聯系也好，死活也得整出個自主實習的蓋章證明，萬萬不能讓學校給坑了……

眼看着室友們，同班同學們，同年級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去打印了申請書，一個個寄回家，讓家人想方設法蓋了章再寄回來，上交……關于這個問題，江白終于不能再逃避，終于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

大伯答應她爸給她找實習單位，可是她一直拖着拖着沒有去個電話，問一問現在進展如何。她清楚地知道，托大伯辦事，十萬個放心。而她心裏，卻是隐隐拒絕着那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