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他沖動得很 (1)

「可惡。我竟然沒請育嬰假。」

記者群裏的列肇旭幽默地飄出這麽一句，他和韓也森對視，眼裏有對他質問，見韓眼神飄呀飄的小賊樣。

裏歐藍眼睛閃着興奮的光芒，小短手圈着他的頸。

「裏歐有媽咪。」奶聲奶氣地說。

他這麽一句，讓記者群愧然離去，讓列肇旭心酸，讓韓冶森眼眶泛紅。

如同一般雙薪家族，兩大一小成凹字，手牽手送裏歐上學。一路上，裏歐開心地喊媽咪，玻璃球般的藍眼珠，望着列肇旭時閃着興奮的光芒，天真的說他有媽咪，還說他要告訴小桃子，他一點都不奇怪。牽着他手的韓和列給了他溫柔的笑容，看着他進學校，兩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

孩子的話很容易讓大人心酸，因為太過單純，太過直接。

「韓。是我想得太天真、太自私。」

「什麽？」

「我一直認為那是裏歐該自己面對。」

韓冶森和列并肩走，看了他一眼說：「你說沒有父母的事？」

「我一直認為當他的避風港就夠。」

韓冶森沒有回應，要不是列說了避風港這話，他現在一定慌亂地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裏歐。

列肇旭嘆了口氣說：「如果真的是父母。」看向韓說：「就該教他怎麽面對。」

他一臉沮喪，說他一直想當他們的家人，可到今天才發現自己置身事外，還自私地讓他一人面對。裏歐一句他一點不奇怪，讓他心痛得想哭。

「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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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韓冶森低頭笑說：「我還沒想得這麽仔細。教他面對什麽的。」又說：「他如果跟我要媽咪，我會因為給不出來，跟着他一起哭。」

「你這傻爸爸。」

韓冶森點頭，說他也覺得自己是傻爸爸。

「列。」

「怎麽？」

韓冶森圓眼裏多了分腼腆，他覺得現在氣氛好，時機佳，現在提出，一定能成，及早定案，他也能安心沖刺事業。

「我是爸拔。那你就是媽咪。嗯？」是一聲慈母般的嗯。

「你跟我計較這個。」

「嗯，當然計較。男人的自尊。」湊向他低聲地說了一句。

「我也是男人。」

「呿。你跟我計較這個？」

列肇旭發現他無法像韓一樣，肯定地嗯一聲，坦然的說當然。

「沒有。我……不、計、較。」總覺得憋屈。

他進公司後，告訴自己不要計較稱謂，都是一家人。可是，進了辦公室後一切都在他不計較下，悄悄改變。

第一天無事，第二天懷孕的美美和自己聊起育兒經，他也大方分享裏歐包小尿布的經驗。第三天，圍在他身的女人變多，第四天他驚覺那些女人都和自己聊孩子。直到第五天，列媽暧昧地瞅了自己一眼，腼腆地說上一句「我以為我兒子是上面那個」，上面那兩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他才察覺事态不對。

回頭，卻無法挽回，再次憋屈。

＊＊＊

另一頭的韓冶森，那是家庭有成，努力沖刺事業，列肇旭不虧是他的大貴人，帶財帶運。自從那天媽咪一聲成永恒，最難搞的劉暟昀安分了不少，偶爾還會幫自己說上兩句話，現在下班了同處在一個電梯裏，兩人還會聊上幾句。

「那天小桃子媽媽偷拍照。我看見了。」

「什麽？」

劉暟昀深吐口氣後說小桃子媽媽是某媒體記者，一心想上主播臺，偷拍列肇旭和裏歐的照片搶獨家，那時候他就應該提醒韓冶森，卻因為自尊拉不下臉。

「我是說讓裏歐受驚吓，我很抱歉。」

拐個彎，他還是拉不下臉，放不下自尊。

韓冶森愣了愣後笑說：「沒事。裏歐這幾天也是吃好睡好，看起來無憂無慮。」

他開始覺得裏歐像自己，一但認定了就堅持到底，像是認定列是媽咪一樣，這幾天媽咪爸拔這麽喊着，想起來他就是一整個幸福洋溢。

兩人走出公司，到對街的幼兒園接孩子，到學校時，列肇旭已經在門口，單臂挂着裏歐，讓他當秋千晃搖，一個擡手精壯臂膀撈過孩子，護着他的頭和腰背，抱着他又是一陣逗弄。

一旁來接孩子的媽咪們那是兩眼冒愛心，沒抹唇膏的轉頭咬唇，硬是将唇咬成紅色，沒化妝的也趕緊戴上墨鏡，拉低胸口衣領裝性感冷豔。

韓冶森擰眉，呿了一聲，什麽極品男！什麽高富帥！列可是他老婆！他瞪了一眼過分耍帥的列肇旭。

「帥給誰看。呿。」

「爸拔！」

韓冶森牽過裏歐賊賊地笑問：「他呢？你叫了嗎？」

裏歐笑得可愛谄媚：「媽咪。」

列肇旭不以為意，笑得溫柔，卻在下一瞬看見韓踩空階梯時，一把摟過他。

「還好。沒事吧！」

一旁媽媽們同時喔了一聲，你看我我看你，像在說有老婆了，沒搞頭，随後摘下墨鏡，穿上外套。

韓冶森沒注意，臉頰漸紅地點點頭，心裏還真的有幾分小鹿亂撞，瞅了他一眼。他和列并肩走，矮他半顆頭的自己，被這麽一攬一摟，還有點小鳥依人的甜蜜。

身後的劉暟昀挑眉，列肇旭被喊媽咪，還這麽溫柔，沒自尊嗎。他搖搖頭，嘀咕一句不關自己的事，牽着自家兒子就問他今天學什麽，安安說今天畫一家人，又說裏歐也畫了一家人，還說裏歐的媽咪很高大，早上晚上都會練腹肌，做伏伏地身。

「老師問裏歐爸拔呢。」

「裏歐的爸拔？他怎麽回答？」爸拔那就是韓。

「裏歐說他爸拔不練腹肌，打不贏媽咪，只會在媽咪身下說不要。」

劉暟昀愣了好大一下，紅着臉咳了兩聲後，一臉正經地教育安安，讓他要為裏歐守好秘密，安安問他為什麽。他想了想才回應。

「這事關男人的自尊。」牽着安安的手，遙望不遠處一家三口的背影，嘴角流露忍不住的笑意。

＊＊＊

一家三口回到老家陪列媽吃飯，還打算住下度過周末的小假期，到了老家，列媽卻說她得出門買幾個菜回家煮，讓他們先在家裏休息，不等列肇旭開口說要載她，她門一關就離開。

三人在家裏翻過列肇旭小時候的照片，看過兩人高中時候留下的影像和回憶，趁裏歐低頭看相片時，兩人還偷偷親了彼此的小嘴搞甜蜜。翻過一輪回憶，在列媽回家時，三人玩起躲貓貓，聽着自家兒子稱自己是媽咪，她噗差笑問一句「你老實說你真的是下面那個嗎」，列肇旭吐了口長氣，沒有回應，啧了一聲朝裏歐大喊一句。

「媽咪，來捉人羅。」

客廳裏的小身影興奮地縮在窗簾後，成一小球。列肇旭故意錯過他，腳步随着飄清香的人走去，他沒有猶豫，聞着香味走進自己的房間，拉開毯子，半身重量全壓在韓身上，低頭細吻他的頸，聞着他的清香味。

「皮咖噗。」

這股香味，不管蓋多少層毯子都遮不住，玩躲貓貓時，他總是輕而易舉地找着他。

「不公平！」

列肇旭舌尖舔過他的耳，唇吻過他的下巴和喉結。

「媽咪就是愛纏着爸拔。」

他撐起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韓，笑得溫柔。

韓冶森被吻得臉紅：「你還說你不計較！」撇嘴。

「媽咪和爸拔，計較什麽。」

韓冶森雙手抵着他的胸膛，隔着毯子磨蹭的下身和頸邊舔咬的細吻讓他帶着喘息，無力地反抗。

「誰知道你計較什麽。」紅着臉又說：「爸拔還不是被壓在下面。呿。」

列肇旭噗差笑出聲，翻身起身，故意朝客廳喊一聲媽咪來了，客廳又是一陣咚咚咚地腳步聲，他趕緊走出門，順手撈上找地方躲的小裏歐，朝他的小肚皮噗了一聲，逗得他咯咯笑。

列媽讓他們洗手吃飯，整個飯桌上一片歡樂，她眼尖得很，看得出眼前這兩個大男人在她面前演矜持，哄着裏歐讓他這兩天陪自己睡，留點甜蜜的小空間給年輕人。

列肇旭笑着無聲地說謝謝，自告奮勇地洗碗收盤，回頭還讓韓先陪陪裏歐。

「媽，平日就一個人住，要不搬過去和我們一塊？」

列媽搖頭：「不了。這個家有你爸的影子。媽離不開。」笑得溫柔，卻難掩眼紅熱淚。

她笑着說自己不是一直都這麽愛哭，就是人走了，偶爾想起列爸，連着他的缺點都開始思念，總會經不住哽咽鼻酸。

列肇旭畢竟是男人，眼淚往心裏藏，他和媽媽說了會兒話，聽她說起父親年輕的事以及他和褚家三兄弟年輕的荒唐事。

「你說爸曾因為弟弟過世，揍三叔？」

「還不是褚靈說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孫子的命。弟弟走的時候，他一個傷心，沖動地找褚靈出氣。」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褚靈那張嘴有時真讓人啞口無言。他說你啊，十七歲會帶有香味之人回家，說那人為你帶財帶運帶福氣。我和你爸還等着你帶姑娘回家，沒想到你帶韓回家。」

列肇旭啊了一聲：「媽，這你胡謅的吧。」

他忽然想起韓說過，說褚靈這算命算得籠統，還說算命郎只要随口說說什麽帶財帶運什麽都帶就能賺錢，他也會說。

「什麽胡謅。你帶韓回來，晚上還纏着人家直喊好香什麽的。我還不敢同你爸說。」

列肇旭嗆了一口口水，咳得臉紅。他收好碗盤，轉個話題，攬着媽媽，帶着韓和裏歐，四人到附近散步聊天，過着平常的小日子，茶米油鹽醬醋糖什麽都聊。

回家梳洗後，裏歐抱着枕頭咚咚咚地跑進列媽房間，說故事，玩小車子，還有咿咿不肯的壓枕頭，他都做了一回才靜下來。

列肇旭是最後一個梳洗，回到房間時看見韓大字型地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上回躺在這裏，是我十七歲的時候。」

「嗯。」

「真好。還好那時候有來。」嘴角笑容彎得老大。

列肇旭坐在床榻邊，他有點興奮，心情很愉悅，這間小房間裏有一段他們倆偷偷摸摸練習的青澀回憶。他順着氣氛彎身吻上韓，鼻息間是那抹濃烈誘人的清香味，順着香氣他吻過唇舌，舌尖舔過耳後頸側，停留在喉結與鎖骨之間，咬上一點點吻痕。

「你吻得真好。」

列肇旭笑出聲，這句話，十七歲的韓也說過。

「怎麽吻得這麽好？」

列肇旭結實的身子靠近他，溫熱的手掌滑進他的衣褲裏輕揉按撫，沒有回應，他撐着身子，低頭舔吻韓的唇。

他們倆難得沒有孩子躺在中間，彼此眼裏充滿挑逗的誘惑，親吻，脫衣，隔着內褲磨蹭慾望，最是情動時，列肇旭吻過他的背，唇含上他的耳細語。

「我無論是十七歲或是現在……」

「嗯？」

「都是順着你身上的香氣吻你。裏歐爸拔。」撐起身手掌撫過他的腰，順着香氣吻着他敏感的頸背，故意撩動他的情慾。

韓冶森一愣，嘴角藏不住甜蜜的偷笑。

「列。你過來。」

列肇旭靠近了一點，故意挑逗韓，有一下沒一下的吻着他的頸肩，手掌滑過他的腿，順着腿內側撫過他的臀。

「嗯？裏歐爸拔。」調侃一句。

他也不是計較，就是幾天下來覺得憋屈，幼稚地需要人哄，更需要發洩一下。

韓冶森翻身趴在枕頭上，回頭往後圓眼帶着主動卻又害羞的水光瞅着列。

「我無論是十七歲還是現在……」耳根漸紅。

「什麽？」

韓冶森臉紅地撅起小屁股，半遮臉，露出一只害羞的藍眼珠看着他。

「都只讓你壓。裏歐媽咪。」說完還害羞地将臉埋在枕頭裏。

列肇旭翻身覆在他身上，他的韓，将他的調侃當甜蜜，那麽他要計較什麽，談育兒經？還是被人誤會是下面那個？

和十七歲一樣的喘息，一樣壓抑的呻吟，兩人熱汗相濡，情動之後，露出的是一樣甜蜜的笑。

＊＊＊

幾日後的早晨，列肇旭難得偷閑，坐在公司休憩間裏，享受片刻幽靜。三十五歲後的戀愛，沒有年輕時的沖動和異想天開，卻多了一份安定。他開始思考他們的未來，他想着列媽說的人走後的生活，被留下來的人，又該怎麽活。他喝了口咖啡，鼻息間除了咖啡香味，還飄動一抹淡不可聞的清香。

如果，沒了這香味。

他試着想像，眼眶竟然不自知地發熱泛紅，心顫了一下，那種心痛就好像他曾經失去般揪心，這種揪心讓他尋香找尋那抹令自己安心的身影。他在營建部會議間見着韓，會議室剛散會，韓一人在座位上看資料，他悄聲走近。

「在看什麽？」

韓冶森雙手掌蓋住螢幕：「沒什麽！」

列肇旭喔了一聲，假裝不在意，回頭一把抓過平板。韓冶森那是一整個緊張、慌張加無措。

「逆境不倒，萬能奶爸，列肇旭。」

韓冶森吞了口口水說：「那個雜志社讓我寫的。」

「職業媽咪不好當，前列執行長萬樣通！」

「那篇是STV電子新聞邀稿。」

「在外拓事業，在家如主婦！帶薪奶爸列肇旭！」

韓冶森緊張地說：「我跟林主任說了，讓他改個标題。」

列肇旭放下平板，他笑着說韓的事業做真大，雜志、媒體還有出版社都向他邀稿。

「真該恭喜你。」

「那是。托你的福。最近轉了一小筆。你不計較，嗯？」

列肇旭走到玻璃窗邊，那玻璃窗是感應式，拍一下按鈕內外看不見，再拍一下就是兩面透視。他好心地整理桌面，拍了下按鈕，讓兩面透視。

「嗯？你說呢？」緩步走向他。

在他規劃彼此未來，還少女心地想着萬一沒了彼此，該怎麽活時，眼前這可愛的裏歐爸拔，竟然做了那麽多事！

「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列肇旭點頭，沒有出聲，他就是點頭。

「你是那種人？」

列肇旭雙手掌撐在他身旁兩側，再次點頭，他瞟了眼外面，滿意地看着大家圍觀。

「不是，你不是那種……」

列肇旭霸氣地當着大家的面吻上他，扣住他的頭，舌尖霸道地竄入他的唇，将他壓在會議桌上，吻得他腿軟喘息，吻得他看起來很明顯的就是下面那個。一吻過後，他溫柔地起身，拍拍他的肩頭，一陣舒心地走出會議室。

他是。

他就是那種會計較的人！

什麽三十五歲的愛戀多了安定。

他！

沖動得很！

香水有獨 本文完

＊＊＊

＊還有番外～還有番外～還有番外～這本書的草稿本文打在十六萬字左右，上下部各二十章，今天本文截稿都在自己預期中，心裏漾起一咪咪成就感，分享這種撒花轉圈般的喜悅給小讀者們。以上南佬繼續為番外努力！加油！（自我喊話）＊

☆、小裏歐

裏歐三歲五個月的小腦袋瓜裏，開始察覺自己的媽咪和別人不同。他煩惱得睡不着午覺，含着大姆指裝睡，看見咿咿睡在一旁，他小身子挪呀挪地靠上他的小肩窩，啊姆一聲，眼角掐出一滴愛困的淚水。

「咿咿陪我睡。」

「好。快睡，嗯？」

裏歐撒嬌的親了下韓冶森，他打了個呵欠，在快睡着時，床鋪動了下，他知道那是媽咪。他覺得媽咪很酷，練腹肌、做伏伏地身、還有陪自己玩手臂秋千，這些其他小朋友的媽咪都不會，他跟草莓老師說他長大後也要跟媽咪一樣酷，草莓老師扶額說自己一定是被小澤和恩恩帶偏。他才沒有被帶偏，老大和小老大說他們的父親是檢察官，還說他們走的白道，講的自然是正義。

小床鋪上咿呀咿呀地發出細細地聲響，裏歐愛睡得很，小腦袋瓜好不容易停下思考，咿咿和媽咪又開始玩跳床。

「現在全公司都知道我被你壓。呿。」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列肇旭是奶爸。」

「噗。好吧。你比較慘。噗哈哈。」

「還笑。」

「別氣，嗯？裏歐媽咪。」

裏歐喜歡咿咿這種輕聲細語，聽起來很舒服，跟天空上的白雲一樣，他小身子動了下，啊姆姆吃了兩口大拇指，小床鋪動了下，咿咿和媽咪起身偷偷摸摸地走出門，邊走邊發出啾啾啾的水聲，他偷瞄了一眼，看見媽咪彎身親吻咿咿，之後又抱着咿咿，走到對面的書房裏，他啊姆姆又吃了兩口大拇指，耳邊聽着窸窸窣窣有規律的小雜音，漸入夢裏。

睡夢中，他夢見大怪獸襲擊，倏地一聲驚醒，他沒有哭，摸摸自己的小尿布，又濕又沉，嘿咻一聲脫下後，光着小屁股找咿咿。

「咿咿。」

他咚咚咚地走出房門，書房有咿咿和媽咪的衣服，可是沒有人。他走向客廳，客廳裏亮亮的，乳液打翻了也沒有人收拾。他蹲下身拿起乳液，啪嗒一聲蓋上蓋子，随手放在一旁，四周探望，聽見浴室裏有聲音，小短腿咚咚咚地又奔向浴室。

「……要清乾淨，我今天沒戴套子。」

「兩次了，累……啊……」

「明天放假……好緊。」

「……不要再進去……」

「應該拿乳液進來。」

裏歐看着浴簾後的朦胧人影，媽咪靠着咿咿，水也沒關，兩個人一直玩拍手，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你們要乳液嗎？」

啪啪啪的聲音瞬間停止，浴簾後的兩人像人偶一樣，停了好幾秒。

「裏歐，幫你們拿！」

他乖得很，咚咚咚地跑出去，繞了客廳一圈，看見落地窗外的藍天白雲，他爬上沙發，往公園望去，已經有人在公園玩了，他也想去，小額頭貼在玻璃上，又看了一會兒，聽見咿咿啊的一聲，他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咚咚咚地又跑回浴室。

「裏歐拿來了！」

媽咪臉紅紅的接過乳液，回頭又讓咿咿泡澡後，讓他趕快去房間把尿布收好，當個乖小孩。裏歐咚咚咚地趕緊轉身回房間，扔掉尿布後，探頭喊媽咪。

「好。我來了。」

裏歐探頭，他看見媽咪盯着浴簾後的咿咿看，一只手好像在幫咿咿拍背，有水聲啾啾的聲音，還有啪啪啪的聲音。

「已經可以……流……流出來了。」腿側有白白的乳液流出來。

媽咪耳根到頸背向染紅墨水一樣，整片通紅，看起來很喘，看了咿咿咿會後才走回房間，為他換褲子，他看了眼媽咪，發現他喝了好大杯的冰水，還喊熱，最後還帶他到公園跑步挖沙子。

「有領養小狗的草原。」

裏歐順着列肇旭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用木欄杆圍起的小草坪，裏面有好幾只狗狗。他哇的一聲，湊近，其中有六只長得一樣的黃色狗狗，欸欸欸的叫着。

「媽咪。狗狗好可愛。」

「是啊。裏歐喜歡？」

「喜歡。」小短指摸摸小狗狗。

「小狗狗跟小貝比一樣。」

裏歐看着列肇旭，見他抱起兩只小狗，還讓自己摸，他跟着窩在列的腿邊，抱起一只。

「照顧小狗狗需要時間和耐性。」

「裏歐可以照顧。」

「真的？」

裏歐擰起小眉頭，猶豫。

「你可以照顧，媽咪就送你小狗狗。」

裏歐先是開心了一下，随後搖頭。他知道媽咪和咿咿不同，答應媽咪的事，如果沒做到，媽咪會很嚴格的告訴自己不對，不能撒嬌，沒有藉口。

「我再想想。」認真的說一句，聽見媽咪輕笑出聲，還直說他長大了。他看着列肇旭跟領養草坪的負責人要了名片，牽着自己回家。

接下來連着兩天假日，他都讓列肇旭帶他下樓看狗狗，沒有任性的開口要求養狗狗，過了好一陣子，從短袖換成了長袖的某個周末晚上，洗澡時，他拿狗狗形狀的泡棉擠水，擰水後趴在浴缸邊。

「咿咿，可以養狗狗嗎？」

「你知道怎麽養嗎？」

「喂他吃飯、洗澡，像小貝比一樣。」

「你會照顧他嗎？」

裏歐看了韓冶森一會兒，點頭：「我會照顧他。」

他伸手和咿咿拉勾，出浴室後踩着濕答答的小腳印，沖向列肇旭也和他拉勾。

「裏歐還會替狗狗換尿布！」

＊＊＊

說好替狗狗換尿布的裏歐，真的負起責任養了第一條狗馬克斯，馬克斯是一條黃金獵犬，領養時只有裏歐的小腿肚大，不過三個月就和他一樣高，列肇旭抱着裏歐說，他如果再挑食，馬克斯一定會比他還高還狀，自那天開始，裏歐就再也不挑食，除了青椒。

他在上國小一年級時，才知道自己一直喊的媽咪是個男人，也才蒙懂得的知道他的媽咪不是列肇旭。在一次列肇旭要求自己把鞋子放進鞋櫃裏以後再進房間的小沖突中，他氣得大喊。

「你不是我媽咪。」看着列肇旭，委屈的扁嘴。

他看着列肇旭一頓，臉上有他說不出的怔愣和情緒，就見列肇旭朝他走近，蹲在他跟前，嘆了口氣。

「我……你。」靜默了下來。

裏歐不曾看過媽咪這種眼神，更不曾見過媽咪哭過，他跟着眼眶發紅，嗚哇一聲大哭，看着列肇旭起身，他伸手攥住他的衣角，跟着他屁股走。

「裏歐不是你肚子裏碰出來的……」邊抽泣邊說。

眼前的列肇旭低頭偷偷的用手背擦過眼角，蹲在他身前，抱着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裏歐嗚哇一聲：「裏歐……裏歐也不是……不是咿咿肚子裏碰出來的……」說得嗑嗑巴巴。

他看着列肇旭搖頭，接着看見韓冶森哭得比自己可憐，抱過他，還拿了本寫了很多字的書，翻開第一面說那上面的名字是他的媽媽、爸爸和姊姊。他的小腦袋瓜不是很懂，緊緊抱着咿咿，哭着哭着睡着，蒙胧間，他看見列肇旭抱自己回床上睡，坐在一旁，手掌和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撫過自己的額頭。

「還說要教他面對，看見他哭，我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列。裏歐會懂得。」

「他是我兒子。是我們的兒子。」

「是列爸的小孫兒。」

裏歐偷偷睜開哭腫酸澀的眼，他記得耶耶，昨天他還和奶奶一起吃飯。他還是不懂，為什麽自己有耶耶有奶奶，眼前兩人還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小腦袋瓜想也想不明，再一覺過後，他發現列肇旭睡在自己身側，一如小時候念故事書念累了摟着自己睡，他努努小鼻子，爬起身為列肇旭蓋好毯子，走出房門。他朝書房走去，看見韓冶森認真工作的背影，他又開始抽噎。

「咿咿。」

「醒了？肚子餓嗎？哎呀……怎麽又哭，你媽咪心疼死了。」

裏歐一頓，抱上他說：「他不是媽咪。」又說：「裏歐不是他肚子裏碰出來。而且他是他（he），怎麽可能生裏歐。」扁嘴。

「裏歐喜歡馬克斯嗎？」

裏歐點頭，他看向趴在地板上的馬克斯，那只馬克斯是列肇旭送他的禮物，說那是他的小貝比，讓他要好好疼牠。想到這裏，他又紅了眼眶。

「馬克斯是裏歐的小貝比。」

「嗯。」

「馬克斯是裏歐肚子裏碰出來的？」

裏歐扁嘴，嗚嗚噎噎地說：「我要他當媽咪，你讓他生我，好不好……」

韓冶森抱着他是好氣又好笑，八歲這年紀，聽得懂，卻搞不懂。從房裏走出來的列肇旭幼稚的将自己的衣服套在裏歐頭上，然後啵一聲，搞笑的将他拉出衣服外。

「小子。還要再生一次嗎？」

「啊？」

「不準哭。你還要再被我生一次嗎？」

裏歐傻愣了下，重重點頭，将頭埋進他的衣服裏，又啵了一聲探頭，重複玩了好幾次。他不是喜歡這個游戲，而是這個游戲，讓列肇旭看起來，沒有剛剛那麽傷心。

三個人一起吃飯，一起洗澡，最後躺在地毯上一起睡覺。裏歐今天特別黏列肇旭，四肢纏着他睡，腫得像核桃的雙眼，讓他覺得疲倦，打盹時聽着他們倆的對話，和小時候一樣，兩人放低音量，溫柔輕語，像催眠曲。

「果然到了八歲，我就搞不定了。」

「交給我。」

「你又想幹嘛？」

「裏歐像我。任性又堅持。」

「所以？」

「你放心，他明天還是會喊你媽咪。」

「喂喂。重點不在……」

裏歐咕哝一聲：「媽咪……」小手攥着列肇旭的衣角，小臉磨蹭他的衣袖，将口水抹上去。

「這小子……把口水擦在我身上。」

「媽咪，你哭了。」

「胡說什麽。」哽咽。

＊＊＊

上國小的裏歐，是外國人，父母又是同性戀，是學校中特別中的特別，他時常受到特別的眼光，像現在坐在隔壁小胖許正衍和幾個大哥哥将他圍着，說他的異形，說他的爸爸媽媽是變态。他聽了很不高興，小拳頭一握，小巴掌一伸，就出拳出掌，打算揍得他們哀哀叫。可惜，他個頭小，身子骨更小，力氣也沒那些大哥哥大，沒兩下就被抓着，眼看就要被踢，本來打算大哭的他，聽見他們罵爸拔和媽咪是變态，他氣得跟着亂踢。

「老師來了。」

那群大哥哥和小胖趕緊逃跑，裏歐趁機絆倒小胖和一位大哥哥，踹了他們兩腳。

「我爸拔和媽咪是正常人！你們才是壞蛋！」

小胖愣了下，起身逃跑時，回頭多看了他一眼，一旁的大哥哥幼稚的喊了幾聲小變态後拔腿就跑。

裏歐朝他們扔石子，沒一會兒老大向傳澤出現了，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頭。

「有骨氣。」

「嗚……老大。」

接着小老大向傳恩出現，他身上沾着腳印和泥土，看起來像是打了一架。他站在一旁，伸出手，為裏歐輕輕拍去身上的泥灰。

「我爸拔媽咪不是變态。」

「誰敢亂說話！」這是向傳澤。

「他們才是……」變态。

慢一步的是向傳恩，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不過他好像也習慣了，探頭看往另一側，向傳澤順着他的眼神瞄了一眼，就見小胖和那些壞學生拐腿彎身的逃走。

向傳澤無聲地用眼神瞄了眼向傳恩問他有沒有受傷，向傳恩則是搖搖頭，挑眉說沒事。裏歐看不懂他們的雙胞胎默契，學着他們擠眉弄眼，小眉毛挑不起來，他就将手彎在眉毛上頭，挑呀挑。

「敢再說一次，我就揍扁他們。」小短指動了兩下。

「揍扁他們！」這是向傳澤。

向傳恩則是看着裏歐的「挑眉」莞爾一笑，附和他們喊了幾聲後，拿手帕給裏歐，讓他擦擦臉。向傳澤則是靜不下性子，跟着大鬧了一會兒，兩人才帶着裏歐到托育安親的幼兒園找草莓老師。

向傳澤側躺在木地板，單手撐臉，一臉語重心長的說：「我爸今年五十七歲，都能當我爺爺。」

裏歐擰着小眉頭：「我爸拔三十八歲。」比了個三和七。

向傳恩憋笑，嗆了口水，伸手糾正裏歐的手指。裏歐順着他的手，又比了個正确的數字

「我媽都五十五了。」

裏歐扁嘴說：「我媽咪是男生，他也三十……七、八？」手比來比去，還是搞不清該比七，還是八。

向傳恩又喝了口水說：「我覺得你媽咪很帥氣。有腹肌。」

向傳澤跳起身，轉着雙手臂說：「他以前還把你吊起來蕩秋千！酷斃了！」又說：「我爸就沒辦法。」

向傳恩嗯嗯兩聲：「我爸真的沒辦法。他的腰會痛。」

向傳澤附和說：「讓他吊着我蕩秋千，如果傷到他的腰……」

向傳恩接着說：「他會起訴你。」

他們倆有默契地拍手，還笑得倒地，裏歐覺得好玩，也跟着笑得倒地。

向傳澤側頭問：「你知道起訴是什麽？」

裏歐搖搖頭：「不知道！」平躺在地板上，說得大聲。

向傳恩側頭看他：「你笑什麽？」

裏歐露出大大的笑容說：「我跟着你們笑。」說完又咯咯咯地笑出聲。

他喜歡老大和小老大，因為他們對自己，很正常。他分不清楚正常是什麽，只是覺得老大和小老大就是當他的爸拔媽咪，是一般的爸拔媽咪，而不是小胖說的變态。

「裏歐！」

裏歐跳起身，舉起小短手：「有。」

他看見列肇旭，笑得谄媚，咚咚咚地跑向他。

「媽咪。」

＊＊＊

＊番外有小裏歐、中裏歐、大裏歐三篇，寫的是裏歐，說的是韓和列的後半生，希望大家會喜歡。以上 南佬會努力地精進自己用詞遣句的辭藻，南佬加油！（又再次自我喊話）＊

☆、中裏歐

「老大，你們都用原字筆寫字嗎？」

向傳澤點頭，耍酷地将藍筆在手上轉了一圈。

「中學生，用鉛筆，遜！」又轉了一圈說：「藍筆加修正帶，才有男人味！」

向傳恩白了自己哥哥一眼說：「這跟男人味無關。」拿起鉛筆書寫說：「我就比較喜歡用鉛筆。」

他拿着手上綠邊的自動鉛筆又說那是他爸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不貴也不是名牌，可是他卻用了四年。

裏歐趴在桌上，藍眼珠盯着那只銀底綠邊的自動鉛筆，綠邊的顏色褪了些，看得出小老大常用的指痕，他乖巧地問小老大，他能不能畫兩筆，小老大反而讓他拿去寫作業。他用那支筆寫了語文習作和數學習題，擡起頭哇地一聲，小手捧着那支筆。

「小老大。」

向傳恩看着他那張天真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