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如果可以抓住，不要放手（一）

蘇妍思索着寫下一句話，緊張得字跡有些局促。

蕭瑾航收到便利貼的時候，看出了字裏行間的期待不安。

我很好奇，哥哥是不是住在我家附近呢？

盯着這句話，他站在窗邊，悠悠地收起便利貼，看向窗外環境優雅卻空無一人的小區，夜幕悄然落下，豪車落葉般駛過，奢華的生活看上去是無盡的空洞無趣。

回給蘇妍的話，他寫了這麽一句。

不是，你怎麽知道我比你大？

蘇妍坐在窗前凝視垂下來的爬山虎，嫩綠色的葉子透着盎然生機，風吹進一室清幽。

她動起筆來，這一次顯得冷靜多了，語氣依舊是稚嫩的。

我猜的……

你很聰明。

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沒有。

我也沒有，那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好不好？

恩，好。

一天天過去，盡管一般都是蘇妍在問他在答，但蘇妍不敢問一些大膽的問題，只敢把瑣碎的事情和簡單的問題講出來，蘇妍覺得對面的那個哥哥神秘又可靠，就像一本日記本，會聽她講每一天的故事，從不厭倦，可他又比日記本好，因為日記本不會給蘇妍回複。

蘇妍會告訴他自己的中考成績，他會替她高興。

蘇妍會告訴他自己長高了，他會問她多高。

蕭瑾航不是随口問問，他內心有一種期待，她現在幾歲了，有沒有什麽變化，163的她離他下巴還有多少公分，高中會不會繼續長高……

忍不住想去見見她時，蕭瑾航在她讀高中的第一天去了學校看她，只是遠遠地看着她。

那個時候，蘇妍是學校裏最讓人羨慕的女孩，在公布中考成績的時候，老師宣布蘇妍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重點高中。

進入C大附屬高中意味着一只腳邁進了C大的大門，那是那個時候每個孩子都希望能進去的學府。

當然，同樣考入C大附屬高中的還有齊思媛。

入學的第一天，齊思媛拉着蘇妍參觀新學校，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問蘇妍：“你說那個人還會不會繼續送你牛奶？我們換了學校他會不會找得到？”

蘇妍怪不好意思，臉紅：“暑假的時候牛奶送到了我家門口。”

齊思媛久久才反應過來：“啊？送到你家門口。”

“恩。”

腳步往教室走去，果然，桌子上出現了那瓶牛奶。

“哇，居然送到這裏來，蘇妍，難不成他要送你一輩子？”

蘇妍只是笑，心底的秘密連齊思媛也沒告訴。

高中生入學都需要進行為期一個星期的軍訓，目的在于加強學生的身體素質，大太陽下每張稚嫩的臉孔在心裏叫苦不疊，還要接受教官的魔鬼訓練。

他們以為這就是從小到大最後一場軍訓，可沒料到将來還有一場更為可怕為期更長的軍事訓練，不僅僅是暴曬練踢正步站軍姿，更有每晚的軍事理論課等着他們，對了，甚至還有軍事理論考試。

老師一般會這麽講：“算學分的哦，考不過你們就要補考，補考不過，你們就別想畢業啦！”

六樓兩位經歷過的少年卻對此不當一回事，金融系才子怎麽會把區區一節理論課考試放在眼裏？

蕭瑾航在蘇妍軍訓的時候到了學校，祁墨陪着他站在高樓俯視樓下一群穿綠色小軍裝的高一新生，有些悵然。

祁墨說：“我有種年輕真好的感悟。”

好兄弟難得感傷一回，蕭瑾航卻沒給面子，聲音淡淡的：“黑了。”

“什麽？”

凝視樓下踢正步的孩子，蘇妍白嫩嫩的臉被太陽曬黑了不少，撇嘴的時候臉上有兩個很淺的酒窩，淺淺的，很是動人。

她這張青春的臉刻在了蕭瑾航的腦海中，他心想，高中，她需要讀三年。

他說：“高了不少，可也黑了。”

祁墨邪肆地瞥着他：“你的潛臺詞是長大了你可以動手了？”

蕭瑾航眉頭擰成結，白了祁墨一眼，轉身下樓。

祁墨跟上去笑他：“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蕭大少心裏就沒對她産生過一點點不純潔的念頭？”

蕭瑾航繃着一張臉警告祁墨：“她還是個孩子。”

祁墨聳聳肩，“別否認，兄弟我不會笑話你。”

蕭瑾航沒有搭理她，掏出手機敲起了字。

祁墨發現他笑容滲人，随即反應過來，嚴肅地問他：“你給誰發信息呢！”

“上次幫她女兒找我要你號碼的掃地阿姨。”

“……”

樓下的訓練一結束，蘇妍便下意識地往樓上看去，剛才好像有人在那裏。

時間一天天過去，學校裏所有人都知道蘇妍從初三開始就一直有神秘的愛慕者每天送一瓶牛奶，一送就是三年。

蕭瑾航與蘇妍的便利貼秘密也進行了一年多，直到那一天她收到他的一句話。

我要去國外讀書了。

蘇妍當時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手上的便利貼被風吹走了，她回過神來，不敢肯定剛才看見的消息。

那晚，她一邊複習明天的考試內容一邊想着一件事，國外？是美國還是英國，回不回來，他們還能給彼此寫便利貼的秘密嗎？……她，能不能見他一面？

第一次，沒有給他回複。

第一次，蘇妍考砸了生物科期中考試。

蕭瑾航彼時正在忙着轉專業的事，管家見他的時候兩手空空，他知道她沒有回複。

寫下那句話時蕭瑾航想起暑假裏發生的一件事，她問他學的是什麽。

他回答她：金融。

蘇妍那時候天真地告訴他：如果你是醫生就好了。醫生，可以救活好多人呢。

他十九歲那年在醫院裏遇見了一個女孩子，她到醫院去看望她癌症晚期的老師，哭得很傷心。

看着手中的證明，蕭瑾航風輕雲淡地勾起唇笑。

多年後回想這一刻，他會覺得自己年少輕狂一回，因為一個沖動一個心疼的瞬間，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好些天，他們都沒聯系了，蘇妍有些心不在焉，周末到蘇荷的花店幫忙時摔壞了一個花瓶，手指流了血，她看着鮮紅的血忽然想起了老師，那個時候老師大口大口地吐出一盆子鮮血。

她怕她的學生看見了會害怕，無力地揮揮手讓她的家人帶他們出去，可蘇妍還是看見了。

病恹恹的人躺在病床上，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健康風趣的老師躺在了病床上會變成一張蒼白無力的白紙，那種反差，叫人透不過氣來，她也不知道一個人流了那麽多血會發生什麽事。

她只是記得當時的下午有陽光，老師拉着她的手說：“蘇妍……你是老師最好的學生，老師真想看你考上大學的那天，老師教了這麽多年的書，還沒有一個能考得上清城最好學校的孩子，可老師知道……你，你一定可以。可惜老師現在等不到那一天了……”

“老師有一句話想告訴你，沒有人能知道命運會不會在給你一路凱歌一路鮮花的下一秒宣判死刑。所以孩子，很多事情是自己把握的，機會，感情……我不希望你錯過些美好的東西，如果可以抓住，一定不要輕易放手……”

如果可以抓住，不要輕易放手。

蘇妍呆滞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再次記起上一次他說的那件事，鼻子有些酸澀。

門外停下來的一個男孩騎着車路過蘇妍家的花店，無意中看了她一眼，她正在撕開創可貼，周紹辰看着她不熟練的動作，昨晚上梁美雲拿了期中考試第一名，還不忘跑到他面前要他實現一年前的一個承諾。周少辰見過眼前這個女孩的照片，那是表妹一直以來都想超越的女孩，如今一看，比一年前的照片少了些青澀，出落得更加娉婷玉立。

待她收拾好地上碎片轉身的剎那，周紹辰才意識到自己耽誤了幾分鐘，笑了笑，騎着遠去。

腦海裏不自覺把她和他的女朋友進行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