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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宋祁斷斷續續睡了三天,治療過程實在是太讓人疲憊了, 一旦放松下來就完全不想動一絲力氣。
這三天歲歲忙前忙後地照顧他, 就連宋祁實在受不了想洗澡都張羅着。
浴池前,宋祁抓住歲歲脫他衣服的手, 道:“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出去吧。”就算是成了個瞎子, 他依然不太習慣有人在旁邊看着他洗澡。
“師兄看不見, 我怕你踩滑摔倒。”歲歲依然去抓他的衣帶。
“真不用。”
“來嘛師兄,我幫你脫。”
最後宋祁幾乎是把歲歲攆出去的, 這熊小孩, 一點也不知道害臊。
把門關上後, 摸索到浴池邊沉進水裏, 連日來的疲憊被浸泡得密密麻麻地散開。
每當周圍沒人時,他就有種被世界抛棄的感覺, 漫無邊際的黑暗讓人恐慌, 這是無論如何都很難适應的, 宋祁原本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習慣,但他原來比自己想象的還是脆弱很多。
沒心思再泡下去,抓起衣服穿上, 才發現自己穿的是外袍,裏衣不知道被扔哪去了,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反而真如歲歲那烏鴉嘴所說,腳底打滑摔了一跤。
等在外面的歲歲聽到動靜, 緊張地拍門道:“師兄,你沒事吧?我進來了哦。”
沒來得及阻止,歲歲就把門撞開了,一眼看見倒在地上的宋祁,谪仙般的人此刻僅穿了件松垮垮的外袍,随着坐起的動作衣服滑落肩頭,黑亮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其下白皙修長的大腿一覽無遺。
騰地一下臉就紅了,歲歲微張小嘴吸了口氣,覺得一股熱流從鼻子流出,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嘶,歲歲我裏衣放在哪了。”宋祁揉了揉摔疼的膝蓋,因為看不見,他絲毫不知自己此時是什麽模樣,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穿了跟沒穿差不多。
歲歲連忙把目光移開,小心髒砰砰直跳,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找...一找...在哪....沒...沒看見。”
他此時被美人出浴的美景給震撼得頭暈目眩,眼前白花花的,眼睛根本聚不了焦,過了好一會才從剛才的畫面中回過神,看到裏衣就在宋祁的不遠處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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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這麽兩三步的距離,宋祁依然企及不到,伸手胡亂地在身前摸索。
歲歲心裏一痛,剛剛那點旖-旎徹底散了,跑過去把裏衣取下來放到宋祁手裏,偏開頭道:“師兄穿吧,我不看。”
“呃......”雖然很想叫他出去,但這樣會不會太別扭了?
宋祁咬了咬唇,背過身褪了外衣,迅速把裏衣穿好,但剛瞎的人還是不太會摸瞎穿這麽繁複的古裝,畢竟他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光是穿衣服就折騰了半天。
歲歲說不看就持着極大的意志力閉着眼沒瞅一眼,然而閉眼後腦海裏又浮現出剛剛那一幕,揮之不散,他不可抑止地想,師兄褪去衣物後的模樣。
光是閃過這樣不敬的念頭,歲歲就給自己吓住了,但他本性或許就是邪惡的,一邊覺得禁忌,一邊又因此而血脈贲張。
但到底,他沒敢去睜眼看。
師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能玷污他、亵渎他,哪怕身體裏流淌的魔血在因此沸騰,叫嚣着他就是想。
等了半天,也沒見宋祁穿好,歲歲終于出聲道:“師兄,要我幫忙嗎?”
“嗯......”宋祁尴尬地轉過身,他明明把衣服都穿上了,可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哪沒弄好,只好對歲歲道:“你幫我弄弄,這衣服太複雜了。”
歲歲一看,噗嗤笑了,認認真真幫宋祁把亂糟糟的衣服整理好,又把系錯的衣帶解開重系,用平生最溫柔的話語道:“師兄看不見,我便做師兄的眼睛,師兄若是一輩子看不見,我就一輩子只做師兄的眼睛。”
“你還這麽小,說什麽一輩子。”宋祁擡起手,歲歲便立即将頭湊過去,讓他能夠到。
宋祁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突然覺得眼瞎似乎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師兄你悶了好久了,我帶你去外面走走吧?”
這段時間宋祁幾乎是足不出戶,歲歲擔心他胡思亂想,說什麽也要帶他走走,想要他化解對外面世界的恐懼。
宋祁從來拗不過歲歲,被拉着出去了。剛開始他還很怕一不小心撞到什麽東西或者一腳踩空,但歲歲很耐心,帶着他走得特別慢,到最後宋祁已經能大膽得将自己交給歲歲牽着。
他有些感概,小團子能給人這樣踏實的安全感。
雪峰外太冷,歲歲帶他乘坐法器去了弟子們修習的地方,一路走來許多弟子偷偷打量宋祁,偷偷交流聽聞的八卦。
宋祁倒是并沒在意這些,就歲歲聽得憋屈,情緒越來越低,最後忍不住朝那些弟子吼道:“再敢亂傳我就把你們舌頭拔了!”
這下耳邊終于清淨了些。
宋祁安撫地捏了捏歲歲的小爪子,坐到石凳上休息時,問:“煉獄秘境之後怎麽了?”
“就那樣。”歲歲道:“補天石最後誰都沒得手,各大宗門的關系越來越緊張,分為入世和避世兩派,最近争得可厲害了。”
如今共有五國,八大宗門內多多少少與五國有點關系,只要一方插手,其他幾宗也必将卷入凡塵界的紛争中,修仙者一旦步入戰局,只怕比現在更加腥風血雨。
就比如菩提觀的觀主是黔國國君的弟弟,而天音教世代為陳國的老丈母,就連玄真派胧月座下第三徒,也是雨國的大公主。
九州這幾百年來,修真界已經與凡塵界息息相關,牽一發而動全身。
歲歲賊兮兮地将小腦袋湊到宋祁耳邊,壓低聲音道:“我之前聽到點消息,師兄想聽嗎?”
宋祁被勾起八卦心,同樣壓低聲音道:“想。”
“那師兄你親我一口,我就跟你說。”
宋祁大大方方道:“你把臉湊過來。”
聽到歲歲說好了,宋祁便朝前湊過去親了下,然而那觸感軟乎乎的,分明親到了歲歲的嘴唇。
歲歲就嘟着小嘴,等他來親,眼睛裏笑意淺淺,像是有無數星光閃動。
宋祁連忙直起身,臉紅了一大片,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臉紅。
旁邊路過的弟子們睹到這一幕,嬉笑成一團,憧憬道:“胧月仙尊座下的弟子感情真好。”
“我也好想親一口小師弟,他真的好可愛啊。”
“你要是不怕大師兄的破塵劍,就去吧。”
聽見周圍弟子們的低聲讨論,宋祁徹底坐不住了,起身就想走,他走得太急,又看不見路,砰地一聲撞到了石柱上,腦門子火辣辣的疼。
這下弟子們再不敢看熱鬧了,匆匆跑了個沒影。
歲歲連忙過來牽住他,慌張道:“師兄你撞疼沒?給我看看。”
“沒事沒事。”宋祁揉了揉額頭,想起之前沒說話的話,道:“你之前說的消息是什麽?”
“也沒什麽。”歲歲拉着他蹲下,拿藥擦了擦撞紅的地方,慢悠悠道:“前段時間淩霄閣發現門下一些弟子身上有很奇怪的印記,一查居然是傀儡咒,而那群弟子真是叫嚣入世最積極的份子。”
“這事傳出去後,陸陸續續也有許多宗門發現了門下弟子身上的傀儡咒,這其中玄真派最多,那些上位者懷疑,有人在操控這一切。”
傀儡咒......
宋祁想了想,并沒有印象。
擦完藥,歲歲抿了抿小嘴,很是難受道:“師兄,看不見是不是很痛苦?”
“沒那回事。”宋祁一聽就這到這孩子有在鑽牛角尖了,寬慰他道:“等我神識裏的毒素清幹淨了,我用神識也能看見。”
“那要多久?”
宋祁回答不上來,半天沒說話,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小團子的腦袋,未了沉沉嘆了口氣:“就算永遠也看不見,那也是我的命了,看開了就行。”
“只是好遺憾,看不見你長大的模樣。”
歲歲咬了咬牙,堅定道:“我不會讓師兄一直眼盲下去。”
休息了幾日,宋祁又被胧月仙尊拉去進行第二輪的治療,嘗過第一輪治療的痛苦,宋祁對那裏由心而深的恐懼,甚至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頭,但奈何他是個瞎子。
補天石都在他這裏的事,他抽空告訴胧月了,胧月讓他好好保管補天石,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等時機成熟時,補天石自會合二為一。
他說話向來高深莫測,宋祁也就識趣地沒細問什麽時機。
有一次疼得暈了過去,迷迷糊糊醒來,聽見外面傳來師父和沉月的争執聲,最後似乎不歡而散,胧月進來時見他醒了,卻什麽也沒提,給藥浴裏加了幾味藥,霎時更加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胧月仙尊嘆了口氣,道:“照這樣下去,就算毒素清理了,但你這雙眼睛肯定也大不如前了。”
宋祁忍着抽筋剝骨的疼痛,忍得渾身顫抖,虛弱道:“就算是能見到一絲光,也好。”
胧月仙尊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一個個的,太不讓人省心了。”
經過幾次治療後,宋祁終于能隐約看到點東西了,但特別模糊,就像是色塊融化在水裏,只能看到點不甚明顯的輪廓,真正當得起一句“一步之內人畜不分”。
是以當久祟站在他面前時,他還以為是別的什麽人,驚訝得感覺到對方抱住自己,似乎壓着很深的情緒道:“讓我再認真看看你。”
宋祁推了推他,沒推開,便問道:“你是......哪一位師弟?”
對方一寸一寸摸着他的臉,讓他覺得分外別扭,但對方散發出的強烈情感導致他沒辦法徹底狠下心将人推開。
愣愣地任人抱了許久,聽見他低沉優美的聲音道:“我告訴你一件開心的事吧。”
雖然不知是誰,但宋祁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似乎很難過,便提起力氣,假裝很好奇的模樣,問:“什麽?”
久祟細細描繪着他的眉眼,看着宋祁眉宇裏深藏的困倦,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最近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魔道攻打藥宗了。”他聲音裏透着些遺憾:“但是藥宗跟各大宗門都往來密切,得到很多家的鼎立幫助,估計短時間還攻不下來。”
宋祁迷茫地問:“為什麽魔道要攻打藥宗?”
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時,畢竟就連妖道都會讓藥宗三分,魔道如此行事,是完全斷掉了自己在藥宗獲得資源的途徑。
對方沒說話,而是肯定道:“這事魔道跟藥宗勢不兩立,就算毀不了藥宗,也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替你出這口氣。”
宋祁剛出關,現在實在累得很,無暇思考太多,只是問道:“你是誰?”
對方抱得他更緊了些,語音帶笑地調侃:“你未來的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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