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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無奈地笑了笑,推開他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
久祟也是一聲苦笑:“在你毫無察覺的時候, 我便已越陷越深, 已經無可救藥了。”
那般好聽的嗓音說出如此飽含委屈的話,讓宋祁不由有些恍惚, 忍不住對面前這個陌生人問道:“你有什麽傷心事嗎?或許可以跟我說說。”
“也不算。”久祟淡淡道:“就是欺瞞了很喜歡的一個人,又不敢告訴他真相, 可是我已經不想再騙他了。”
宋祁雖然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 但還是認認真真地沉思了下:“有時候拖得越久,越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你應該早一點說清楚, 或許他并不會為此生氣。”
“那你呢?如果你掏心掏肺地對一個人好, 卻發現他其實從頭到尾都在騙你?”
“我......”宋祁愣了愣, 本就看不太清的眼睛更加顯得空洞茫然:“我不知道,那要看那人對我有多重要。”
對方緊緊抱了他一會, 扶着他睡下, 輕聲道:“你先休息吧, 謝謝師兄開導我。”
那一句師兄讓宋祁足足愣了許久也沒緩過神,對方什麽時候走的都沒察覺。
久祟輕輕将門帶上,眼眸漸冷, 轉頭看到坐在雪地裏飲茶的胧月仙尊,邁步走了過去。
胧月給他倒了盞茶,懶洋洋地笑了聲:“真想好了?”
“想好了。”久祟接過茶盞并沒喝,臉上有些恍惚,目光落在虛空中, 上揚的眼尾滿是落寞。
胧月仙尊深深嘆了口氣道:“先說好,這眼傷好不了的幾率太大了,而能治好僅有針眼那般大點的可能。”
久祟端着茶盞的手顫了下,滾燙的開水燙到手上,也渾然不覺。
胧月仙尊一向懶洋洋的臉上少見的嚴肅:“你何必把自己也搭進來,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多少人虎視眈眈,一旦你露出弱點,被萬鬼啃食得渣都不剩也不為過。”
久祟卻道:“他治療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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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眼角的一處薄膜沒清理幹淨,那一處是最難清理也是受到腐蝕最嚴重的地方。”
久祟長如蝶翼的眼睫微阖,如玉般俊美的臉龐流露出淡淡的沉寂,用一種很冷靜的聲音道:“把我的眼角換給他這事,不要告訴他。”
他實在無法忍受師兄疼痛萬分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胧月仙尊已經不知這是今晚第幾次嘆氣:“祁兒知道後肯定會很生氣,別看他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卻認死理,倔得很。”
久祟沉聲道:“這事只要你我不說,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再一次治療時,宋祁察覺到師尊的情緒十分低沉,便趴在浴桶邊沿仰頭看着拿到模糊的剪影,問道:“師父,是我病情惡化了嗎,怎麽感覺你好像有事瞞着我?”
胧月回過神,往藥浴裏又加了味藥,嘲笑了句:“你如今眼盲,反倒叫你學聰明了些,也是件好事。”
宋祁摸了摸下巴,眯着眼問:“所以你真有事瞞着我?”
胧月仙尊心裏一咯噠,伸手就把他往藥水裏按:“好好泡你的吧,沒大沒小的。”
随着藥材的增加,藥性越來越強,再加上胧月仙尊在裏面加了麻醉葉,宋祁靠着桶壁暈暈乎乎地睡了過去。
石室門打開,久祟從外面走了進來,眼睛落在宋祁身上就再也移不開,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哦。”胧月仙尊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看着面前猶如妖孽般漂亮得不像話的男子,臉上是深深的柔情,覺得很是新鮮。
久祟躺在一旁的石床上,閉眼道:“從未後悔。”
宋祁睜開眼,身體猶如剛從海底脫離,沉重得無法動彈,他迷茫地看着頭頂的軟帳好久,軟帳上繡着淺淺的金絲榄菊越來越清晰,每一絲每一毫都顯得萬般生動。
宋祁眨了眨眼,好一會沒反應過來,等意識終于回籠,才猛地驚醒,伸手置在眼前看了看,驚訝地張大了嘴。
他......眼睛好了?
不,也不是全好,他一只眼睛視物完全沒有絲毫問題,另一只眼睛則相較模糊很多,但這也已經讓宋祁狂喜不已,翻身下床時沒注意,摔了一跤也不覺疼,樂乎乎地跑出去,想跟師尊分享這個好消息。
遠遠地便聽到師尊房間響起的争執聲,但似乎只是一個人在說話,胧月仙尊偶爾不鹹不淡地回應幾句,走近聽見一道特別低沉複又磁性的嗓音在說:“你為什麽只換一只的?”
這聲音有些耳熟,下一秒胧月仙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又沒說換幾只。”
宋祁無意偷聽別人說話,走到房前擡手敲門,喊道:“師父,我看得見了!”
裏面的聲音一頓,接着傳來略顯混亂的碰撞聲,宋祁皺了下眉,沒聽到胧月仙尊的指示,便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然而擡眼看去,除了師尊外,并不見其他人。
宋祁疑惑道:“剛剛師尊在跟誰說話?”
“哦,我在跟位長老讨論八大宗門間的事。”胧月仙尊手裏拿着塊傳言玉牌,望着他淡淡道:“眼睛好了?”
“嗯。”宋祁有些困惑,剛剛那聲音并不像是從傳音玉牌傳出的啊,他目光在房裏轉了一圈,就見一顆小腦袋從胧月仙尊背後探出,看到宋祁彎起了燦若星辰的桃花眼。
“師兄!”
宋祁伸手接住撲過來的小團子,聽見歲歲在他懷裏欣喜地詢問他眼睛的事,宋祁一一回答了,讓他寬心。
許久沒看見歲歲了,宋祁仔仔細細将他看了個夠,歲歲不好意思地低着頭問:“怎麽啦師兄?”
“我就好好看看你。”宋祁好笑地捏着他的小下巴讓他擡起頭,歲歲嬌羞地擡眼瞅他,這一看宋祁皺了眉:“你一只眼睛為什麽霧蒙蒙的?”
歲歲小臉瞬間煞白,推開他退了幾步,撇開頭支吾道:“或許是今早沒睡醒吧。”
宋祁覺得不太對,正想把他拎回來細細盤問時,就聽胧月仙尊喚他過去,只好暫時放過歲歲,走到書案前道:“師父何事?”
“現在兩派之争越來越嚴重,不得不讓你跟我跑一趟。”胧月仙尊展開九州地志圖,靈氣彙成一個縮小版的虛拟世界,其中清晰地标注出五國和八大宗門交錯的地理位置。
宋祁心裏沉甸甸的,他向來對外界發生的事不感興趣,但如今似乎不能置身事外了。
果然聽得胧月仙尊道:“我如今對宗門越發不上心,只想早日隐世,等我歸隐後你便是玄真派的宗主,這些事你不能再逃避了。”
“你要學着如何處理八大宗門間的矛盾,跟那些年輕一代的弟子們多多交流,積累龐大的關系網來推動未來玄真派的發展,并且跟各位長老們學習管理宗門大大小小的事務,未來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嗯......”聽完這一席話,宋祁只覺得心累,但他又很清楚地明白,原主自小就被當成下一任宗主來教育,他就算再不樂意接受,也沒辦法。
胧月仙尊為人懶散,但對玄真派是真的很上心,記憶中他那一輩的師伯師叔都死的死,走的走,也不知這麽多年過來,胧月仙尊獨居高處,有多孤獨。
在讨論目前局勢時,敲門聲響起,邱鶴捧着一疊衣物進來,看到歲歲和宋祁後愣了愣,點頭致意後熟門熟路地将衣物放進櫃子裏,一邊道:“師尊,衣服給你修補好了,我就放這啦。”
胧月仙尊頭也未擡,含糊地應了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邱鶴卻并沒下去,而是走到書案的另一邊,看着面前的縮小版虛空圖,問道:“你們是在讨論要不要摻和這場紛争中嗎?”
宋祁見胧月仙尊不語,便回答了他:“師父說幾日後八大宗門會召開宗門論談大會,我們正在商量要怎麽鼓動其他宗門的大能支持出世這一抉擇。”
無論他是否鹹魚,從周正的角度來看,修真界本就不應該插手凡塵界的事。
邱鶴幽冷的眸光微動,搖頭道:“前一段時間傀儡咒鬧得沸沸揚揚,而中傀儡咒的都是大宗門間頗為重要的一些年輕弟子,他們的師尊肯定不會想自家弟子因此喪命,這次的投選恐怕有失公正。”
胧月仙尊終于說話了:“讓你調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雖有,但師尊想必不願意聽。”邱鶴苦澀地笑了聲。
“盡管直言就是。”
歲歲扒拉着宋祁衣擺,宋祁便彎腰将他抱在懷裏,聽得邱鶴道:“我若直言,師尊也不會信我。”
胧月仙尊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弟子,他才十六七歲的年紀,長得如花似玉,身姿挺拔,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弱,卻也已好看得不得了,哪怕那張嘴很恬噪,也無法遮掩眉宇間常年帶着的憂郁。
邱鶴也靜靜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懷疑三師姐,喬沉月。”
“胡鬧!”胧月仙尊拍桌站起,眼中的怒意壓了又壓,最後重新坐了回去,疲憊地揉着額角:“當年的事,你還在怪罪我?”
“就說了你不信我。”邱鶴習以為常地一彎膝就跪在了地上,垂着頭掩不住的失落:“這事我确實反複推論了許久才跟你說出來,很多證據都指向三師姐,你也知道她是雨國的大公主,必然不會置身事外。”
胧月仙尊再次恢複了他那副懶散的模樣,靠在軟椅裏,呼了口氣:“你們一個個,真是不讓我省心。”
話語一轉,他道:“祁兒,回去休息吧,幾天後跟我出去一趟。”
“我能一起去嗎?”邱鶴擡眸眼巴巴地看着胧月仙尊,眼底顯出卑微的讨好,看得宋祁于心不忍。
胧月在那樣的目光中沉默了一陣後,煩躁地揮了揮衣袖:“想跟去就跟着去,都下去吧。”
邱鶴露出小奶狗一樣的笑,站起身一溜眼跑走了,生怕胧月仙尊後悔似的。
宋祁也抱着歲歲帶上門離開,對于邱鶴身上發生過的故事越發好奇,一路上都在腦海裏瘋狂回憶,但也只能想起些片段,并不完整。
“師兄在想什麽?”歲歲伸着小手勾着宋祁的脖頸,眼睛裏盛着的笑意像是在醞釀一壺陳年老酒。
宋祁道:“我有點好奇,為什麽邱鶴在仙門中不受待見,他的性格明明很放得開,跟誰都能勾搭上,不至于......老是被安排一些打雜的事。”
“師兄問我啊,我知道的。”歲歲親了一口宋祁的臉頰,又黏黏糊糊地連着親了好幾口,眼底是濃濃的眷念。
宋祁被親得臉紅,躲了又躲,不得不把他的小腦袋推開,道:“我都不清楚,你怎麽知道?”
“我跟三師姐聊天的時候,她告訴我的。”
“嗯?跟我也說說。”宋祁心底的八卦火苗蹭蹭直冒,把耳朵湊過去聽歲歲講。
歲歲道:“喬沉月說,邱鶴的父母原本是胧月仙尊的師弟師妹,之後判出宗門并帶走了許多典籍,導致宗門大創,妖道趁虛而入,那一次玄真派差點就被那對夫婦整跨了。”
“時候胧月仙尊奉大師祖之命,大義滅親斬了他們,可唯獨對他們的獨子于心不忍,認為這些事不應該遷怒一位稚童,便不顧衆意将人收入座下教養,所以現在玄真派許多大弟子們都不待見邱鶴。”
宋祁咂舌,這......邱鶴和胧月仙尊之間,可隔着血海深仇啊。
歲歲說完,見宋祁被驚得眼尾都紅了,兩眼發直,嘴唇微張,一時心馳神蕩,湊到宋祁耳邊呵氣道:“師兄,你真美。”
他好開心,還能再多看幾眼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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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