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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低着頭始終不敢去接, 門主印玺發着淡淡的清光,其上隐有奧妙的經文流轉,所散發着令人臣服的威壓。
那股威壓降到宋祁身上時, 化為和順的微風, 從他發絲間拂過。
胧月仙尊道:“我門下弟子稀薄,除了你外縱觀玄真派,無人可擔其位,阿昱無心, 沉月無意, 邱鶴......無術,若我将門主位傳至長老,又恐生争變, 祁兒,我從你幼時将你帶回,你應該便知會有如今這天。”
宋祁慌神道:“師父,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就算是修錯功法, 也有辦法逆轉,不一定非得是這個結局,要不......要不師父你......”
他說着說着住了聲,原是想說大不了就廢了修為從頭再來,但看着胧月仙尊溫潤的眼眸, 他就說不出口了。
何其難啊, 走到這麽高的位置,離登天僅一步之遙,此時叫他再變回個凡人重新開始修煉,此般滋味何人能忍受得了。
正此時,不遠處的橋廊那傳來一聲極輕微的碰撞聲, 那聲音弱如蚊鳴,但在場都是耳聰之人,立刻就捕捉到了。
宋祁轉頭去看,正見一截衣角在拐角處一閃而過,宋祁站起身,道:“邱鶴,盡然進來了就過來吧。”
回應宋祁的是越走越快的腳步聲,胧月仙尊擡手拉住宋祁,道:“不必管他,今日之事你且好好考慮,但要快。”
“是,師父。”宋祁無法,只得先應下來,出了庭院後果真沒再看到邱鶴,他便自己下去了。
如今玄真派還真是內憂外患,別的宗門想必是聽了什麽風聲,才敢如此放肆,若是胧月仙尊還健朗,哪會遲遲挨到現在都沒處理。
宋祁真心覺得自己擔不起大任,大約是原主的形象在胧月仙尊心裏太根深蒂固了,導致他現在就算這般不學無術,胧月仙尊也幫他找好了借口,還叫他不要急着突破。
宋祁忽然想念起白韶那裏,每日吃吃喝喝,沒啥糟心事,白韶跟精心飼養豬一樣,各種美食源源不斷,唯一不好的就是随時有可能節操不保。
宋祁搖了搖頭,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子裏。
他真是越來越堕落了。
回到小院時,遠遠就聽到王謙的笑聲,他走進去問道:“何事如此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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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謙聞聲看來,道:“你家小師弟可真有趣,剛我就問了一句‘宋仙君回來了’,你師弟在屋裏聽見還以為你真回來了,急忙跑出來,不留神拌住門檻,摔了好大一跤。”
他說完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歲歲一臉陰郁地坐在地上揉膝蓋,看那模樣似乎正在心裏思索怎麽把這不怕死的凡人宰了。
宋祁憂心王謙這條小命,連忙過去拉起歲歲,道:“你們這麽快就逛完了嗎?”
“沒逛完,玄真派實在太大了,走得累,就回來偷懶了。”王謙說罷飲了口茶,直嘆道:“就連仙山的茶都這般香,我真想賴在這不走了。”
“你想待多久都可以。”宋祁跟他聊了一會後,看向池俞佑,切入正題道:“池兄看着也是同道中人,不知修的是哪家功法?”
池俞佑睹了他一眼,謹慎道:“練的些歪門邪道,比不上你們正道人。”
“非也,歪門邪道若用在正途上,也是正道。”宋祁試着将話題帶入,讓他做些正道事,并引入玄真派目前的情況:“比如現下宗門遇到的問題,就并非正道可解,還得請歪路子的道友幫忙分辨。”
王謙問:“哦?什麽事仙家還得請別人看的?”
“王兄有所不知,宗門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皆因傀儡咒而起,我們至今無法找出是誰偷學了禁術,或許只有找到與其同系一脈的道友,才能感應到幕後主使者是誰。”
宋祁怕池俞佑察覺出他的目的,多說了一句開解自己:“但其同脈現已絕跡,這條路恐怕走不通了。”
王謙道:“那還真是令人為難。”
至始至終池俞佑都沒多說一句,宋祁見目的已達成,不能操之過急,便轉了其他話題。
夜裏,宋祁淨身後出來,見歲歲不知何時溜進了他房裏,看似等了好一會了,看到宋祁後眨了眨眼,道:“師兄,我幫你把被窩暖好了。”
“現在天氣又不冷,何須暖被窩。”
宋祁灌了口涼茶,道:“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歲歲道:“沒有,我見師兄從師尊那回來就心情不太好,所以想陪陪你。”
“我沒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宋祁就要送客,歲歲卻怎麽也不肯走,軟聲道:“師兄若是在愁宗門的事,我說過我可以幫你的,只要魔道把那些來找你們麻煩的都打一遍,他們肯定沒功夫再生事了。”
“別總是打打殺殺的,小孩......你現在還是玄真派的弟子,既然記在師父名下,做事就應該按照規矩來。”
歲歲嘀咕道:“師兄就是我的規矩。”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宋祁心情稍好了些,便也沒再趕他出去,只是道:“你要真想在這睡,就去睡裏屋吧,又不是小孩了,別老是跟我睡一張床。”
歲歲喪氣地爬了下去,倒了聲“師兄早些安歇”後,垂着頭進了裏屋。
宋祁暫時還睡不着,他想知道師父究竟是因何落得修為倒退,甚至快境界崩塌的,難道是上次在蟲窟傷得太重?
可不也受了很重的傷,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阿九看樣子也不知道,這事只能問邱鶴了。
第二日宋祁照例招待好王謙,在池俞佑耳根子邊念了些正道、邪道的大道理後,去學堂找了邱鶴。
一般邱鶴都是負責教堂這一塊,但今日卻并沒尋到他,反而被執教長老叫去了前堂。
這位執教長老之前還跟宋祁有過争執,因歲歲打了他座下的徒弟之事,對宋祁一直記恨着,路上的态度也是橫眉冷對,宋祁問他邱鶴去哪了,他就冷哼一聲,問他前堂來什麽人了,也不回複。
宋祁只好不再理會他,因此到了門口看到來者的身影,才後悔不已。
萬萬沒想到,說來支援玄真派的居然是與他們有過節的藥宗,來的人更是傅清儀!
宋祁跟傅清儀簡直八字相沖,現在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正在說話的是執務長老,一般與別宗交際都是由他負責,看到宋祁進來後,站起身和藹道:“祁兒來了,認識一下,這位是藥宗的大弟子傅清儀,清儀,這位是我派首席弟子宋祁。”
宋祁跟傅清儀的恩恩怨怨鬧得修真界無人不知,如今執務長老選擇裝糊塗,顯然是想要化幹戈為玉帛,宋祁也不好翻臉,皮笑肉不笑地跟傅清儀行了個劍禮。
傅清儀回之一禮,回身對長老道:“宋師兄我還記得,小時候宗門大比時,我常見他,只是遺憾我修的藥道,而宋師兄修的劍道,未能比之一比。”
宋祁在心裏怼他:你現在修毒,比我厲害。
面上不動聲色,微微一笑。
長老倒也樂呵呵地跟他聊,直到茶過三巡,才說起正事:“清儀此次可是代你師尊來的?”
比起傅清儀,藥老的影響力更大,若真有藥宗相助,玄真派或許真有可能逃過一劫。
傅清儀道:“正是,師尊念及兩宗舊情,不忍見玄真派身陷混沌,他本想自己來,但因腿腳不便,我便擅作主張替他來這一趟。”
長老唏噓道:“真是患難見真情,還請替我宗謝過藥老,改日定當登門道謝。”
傅清儀看了宋祁一眼後,搖頭道:“不必道謝,我曾做錯事,愧對宋師兄,若是能借此求得宋師兄原諒,就算是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宋祁忍着心裏的不适,微笑道:“一點小事而已,清儀不必一直記挂。”
長老看出宋祁那點小情緒,只好無奈地插話道:“清儀暫且現在玄真派住下吧,等我宗門主出關後,再詳談其中細節。”
傅清儀一直看着宋祁,此時道:“我可以住去太華峰嗎?”
太華峰一直以來都是親傳弟子的起居處,素來很少接待外客,長老于此事不好作定奪,用眼神詢問宋祁。
宋祁掐了下手心,才道:“當然沒問題,清儀要來,榮幸之至。”
回去的路上,宋祁跟傅清儀一前一後,他走得很快,仿佛後面跟着的是吃人的猛獸,傅清儀只好盡力跟上他,發問道:“阿祁,你至于怕我至此嗎?”
宋祁沒回他,悶頭往前走,手腕猛地被拉住,傅清儀臉色沉下來,道:“你想一直躲我?躲到什麽時候?”
“我倒并沒躲,只是希望你能離我越遠越好。”宋祁掙了下手,沒掙開,就算素來很好的脾氣也有些壓不住了。
傅清儀見此快速道:“你若想對我使氣,不必控制,我在來時就已經發了公告出去,明日之內,修真界都會知曉藥宗力捧玄真派的事。”
宋祁道:“我宗門的事不光光是來自外部的壓力,我也從沒想過要從外部來解決,因什麽事而起的事端,就要從問題根部着手,你做的于我來說都是無用功,不要妄想我因此對你心軟。”
他自己的眼睛瞎了也就瞎了,可是傅清儀卻間接害得歲歲也跟他一樣,宋祁自知道真相後,對傅清儀就更加生憤,這股憤怒還有一部分是在氣惱他自己。
氣惱自己連累了歲歲。
傅清儀就在此時道:“我也并非只有這點手段,你肯聽我好好說完嗎?”
宋祁深吸一口氣:“你說。”
“我研制出了對付傀儡咒的藥,雖然還不能根除,但能緩解傀儡咒對人的控制效果,并通過淨化傀儡咒而反噬幕後之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王謙瞧見牽着手的他們瞪大了眼,道:“宋仙君?這位是誰?”
池俞佑跟在王謙身後,同樣也見到了這一幕,臉色有些風雨欲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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