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牆縫實在是太過狹小, 兩人擠在裏面幾乎毫無縫隙地貼在一起,宋祁想往後退,背也抵着牆無處可退, 他盡量想壓下快速跳動的心跳, 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問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調查這件事的,為什麽不跟我說?”

阿九似乎很享受這樣的距離,姿勢看着像是将宋祁圈在懷裏, 他看着宋祁時總是習慣性彎起眼睛, 道:“我也只是猜測。”

“總得有個引線吧?”宋祁開始沒話找話,否則光這樣待着,實在很是尴尬。

阿九遲疑道:“我怕說出來師兄你反而認為我在吃醋。”

“嗯?”這樣一說, 宋祁更想聽了。

阿九輕輕嘆了口氣,道:“在看到池俞佑後,就覺得很奇怪, 但又不知是哪奇怪, 可能是我真的是在吃醋吧。”

“阿九。”宋祁沒忍住沖動道:“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但肯定有安定下來的一天,到時候,我們坦誠相待好嗎?”

“好。”阿九剛應完,就聽牆縫外傳來一聲喑啞的怪叫, 宋祁立刻撐起屏障隔開兩人的氣息, 悄悄探出頭看了眼。

就一眼,吓得宋祁毛骨悚然,深吸一口氣縮回腦袋,見阿九噗嗤笑了聲,悄悄解釋道:“不是我膽子小, 是它們長得太吓人了。”

任誰看到在夜霧裏飄蕩的無頭鬼都會吓得一抖,況且那無頭鬼還離他不過三步的距離。

随後宋祁又聽見剛剛那道怪叫聲,他很是好奇無頭鬼頭都沒了是怎麽發出聲音了,好奇心勝過恐懼,宋祁又探出頭看了眼,隐約見到霧氣後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特別淡,幾乎跟夜色融為一體,而那一聲聲拐角就是從那個方位發出的。

阿九從牆縫裏走了出來,說道:“師兄,眼線都解決了,可以出來了。”

“啊?”什麽時候解決的?

只見霧氣中那道黑影一揮手,一具無頭屍砸在不遠處,動彈幾下後站了起來,沒有方向地到處亂轉。

峭寒從夜幕中走出,一手捧着顆頭顱,那顆頭顱的皮囊消失慢慢化為白骨,他仔細打量片刻後,嫌棄道:“一點也不好看,颚骨太高,就沒一個生得好看的。”

阿九道:“他們身上有屍傀術的痕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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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峭寒将那顆骷髅頭遞給阿九,指了指頭頂:“這裏有個很細的孔,被銀絲穿透過。”

宋祁也湊過去看了眼,訴他直言,他實在沒看到孔在哪。

阿九沒去接那顆骷髅,并拉着宋祁離遠了些,問道:“人呢?”

“藏起來了。”峭寒将骷髅頭捏了個粉碎,道:“我一時不慎洩了蹤跡,跟他交了次手,對方是個活人,雙腿有殘,但修為頗高,能同時操縱上萬名屍傀,或許還能更多。”

宋祁道:“你們查到哪一步了?”他覺得有些脫節,感覺好像不太能跟阿九他們的對話接上軌。

阿九道:“師兄,我懷疑,池俞佑的背後,或許還有其他人。我的猜測太離譜了,現在還不能下定論。”

“你先透露一下,池家的事跟玄真派是不是有淵源?”

“或許,跟我來。”阿九拉住宋祁的手,将他帶到陰宅的後院一個比其他地方還陰森許多的院落前,道:“這裏是池家的祠堂,師兄仔細看看靈牌後面的介紹。”

邁入這個房間,周遭的溫度都要低上好些,宋祁點亮一根蠟燭,舉着轉到靈臺後面,挨個照了過去,看到其中一個年代較近的靈牌後,有玄真派三個字。

宋祁打眼掃過原本沒太注意,反應過來後連忙轉回去看那上面的介紹,上書這個靈牌的主人是玄真派第十二代弟子,後任宗主一職!

宋祁愣在當場,快速計算了下輩分,他是第十四代,十二代就是師父的上一輩,師父的師父不就是他師祖?!

驚愕之下,宋祁失重地往後退了幾步,被阿九扶了把,接過他手裏的蠟燭,道:“師兄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麽?”

宋祁搖了搖頭,心亂如麻:“師父那一輩死傷衆多,幾乎成了玄真派裏閉口不談的禁忌,我也只知道很少一點內幕,師父更是從沒對我們說過關于師祖的事。”

只是偶爾從師父口中聽到師祖的一些言論,覺得對方應該是個很理智到無情的劍修。

“或許,邱鶴比我們知道得更多些。”如果宋祁有原主完整的記憶,應該也能記得不少,但其一是原主那個時候也只是個小孩,不怎麽記事,其二是宋祁自從突破羽化境後,關于原主的記憶就薄弱了很多,大多數宋祁能回憶起的,都是一些很奇怪且模糊的記憶。

到底是他們的師祖,宋祁還是轉到正面去朝那個靈牌拜了拜,唏噓道:“他的靈牌本該放在玄真派的祠堂中,而不是藏在這樣一個陰暗狹窄的地方。”

阿九莫名所以地問道:“師兄,如果玄真派沒了,你會如何?”

“大概是四處游蕩,說不定哪天碰上個小山門,進去當個長老混日子吧。”宋祁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玄真派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不可能說倒就倒了。

哪怕原文中,玄真派是真的突然就從八宗除名,但宋祁總覺得很不真實。

阿九笑了笑,道:“這樣也挺好的,很适合師兄。”

宋祁道:“我會盡量不讓這種事發生,你能跟我說說,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麽發現嗎?”

“除此之外,我還查到當年容鸾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其中一位偷偷送了出去,另一個胎死腹中,所以在池家的族譜上并無記載。但本該胎死腹中的那個孩子因為容鸾的屍身被保存了下來,他也成了半死不活的魂嬰,被池家長子養在陰宅中。”

宋祁道:“那個魂嬰還在這宅子裏嗎?”

阿九面色沉重下來:“或許師兄你已經見過他了。”

這話說得太恐怖了,宋祁打了個哆嗦,臉色瞬間蒼白:“你......你別吓我。”

阿九噗嗤笑出了聲,道:“師兄別怕,魂嬰會随着修為的提升而不斷凝實軀體,同正常人無甚差別,除了陰氣重些以外。師兄好好想想,你可曾遇上過什麽陰氣很重之人?”

這......說得不就是池俞佑嘛?

可是,原文中池俞佑并不是魂嬰,而是一個正常的活人啊。

阿九道:“師兄不必太過詫異,我看過你那個畫冊,知道師兄因為機緣巧合能預測到很多事情,也正是因為看過那本畫冊,讓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懷疑。”

說着畫冊,宋祁冷汗都要下來了,但随後又聽阿九給他找好了理由,宋祁稍微松了口氣,并快速轉移話題:“什麽懷疑?”

“我懷疑池俞佑是被人操縱的屍傀,他并不會屍傀術,而真正會屍傀術的人,一直藏在陰宅中。”

阿九剛說完這句話,一股陰風猛地灌入祠堂中,吹得陳舊的簾幕揚起,飛灰幾乎迷了眼。

一聲貓叫劃破夜空,下一秒無數銀絲破空襲來,阿九抱着宋祁倒飛出祠堂,落在屋頂上,血紅的大刀飛了出去直直砍在襲來的銀絲上。

那銀絲細如蠶絲,卻堅硬無比,更要命的是還極韌,鋒利的大刀與之相撞,擦出刺眼的火花,撞擊聲讓人牙酸,也沒讓銀絲斷裂分毫。

飛濺的火花中,宋祁擡眼穿透過重重霧霭,看向很遠的地方似乎坐着個人,那身影一晃而過,幾乎叫人以為是幻覺。

阿九沉聲道:“峭寒,追上去,再讓他跑了你就從護教使的位置上下來吧。”

“是!”峭寒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銀絲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從每個方位攻擊而來,宋祁與阿九聯手,從千千萬萬的銀絲中斬出一個缺口,阿九撐着口子讓宋祁率先出去,等宋祁去拉他的時候銀絲已經收攏回來,阿九眸中閃過一道赤紅,周遭的銀絲無火融化,一兩滴溶液落在他身上,紅衣被燙出個破洞,有黑煙從中冒了出來。

脫出銀絲的包圍圈後,宋祁連忙去查看阿九的傷口,卻見阿九捂着不給他看,還道:“就燙了一下,沒大問題。”

“可是你臉色很不好。”宋祁強硬地拉開他遮擋傷口的手,果真見手臂上被燙出了口子,那黑煙不是衣服被燒發出的,而是從皮肉裏冒來的。

黑煙裏,夾雜着濃郁的魔氣。

“這是怎麽回事?”宋祁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他不想再自己私底下胡亂猜測,幹脆直接問阿九:“你修的是什麽功法,身上的魔氣這麽重?”

雖然有很多魔修也修歪門邪道,但會跟魔氣沾邊的功法大多數魔修都是敬而遠之的态度,宋祁不覺得阿九會這麽傻,為了修為去修被天道不容的魔族功法。

“我根骨太差,只能修這個。”阿九想将手抽回來,宋祁卻拽着他不放,指責道:“還沒上藥呢,你現在還沒一身魔氣,說不定有機會修正,別再走這條路了,魔族他們渡劫時,雷劫可是我們的十倍,修魔族功法的自古以來都沒個好下場。”

宋祁深深嘆了口氣,反複強調了好幾遍,始終不放心,一邊仔細給阿九擦藥,還念叨着:“你如果怕修為跟不上,我保護你就是了,定不會叫你給人欺負了去。”

阿九彎了眼眸,輕聲道:“好。”

“嗯?這就答應了?我可是說真的。”宋祁努力板着最嚴肅的表情,道:“你說到就得做到。”

“嗯,我說到做到,如非意外,我再也不修這個了。”阿九輕輕抱着宋祁:“師兄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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