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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宋祁捂着疼到爆炸的頭醒了,宿醉的後遺症一個接一個湧了上來,讓他感覺自己真成了神仙。
宋祁呼出口氣, 見大家都三三兩兩躺在地上, 只有肚子上搭了條後被子,地上依然很冷,他便起來翻出他們各自的毛毯替他們蓋好。
二冬在動靜中醒轉,一時沒分清他們在哪,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道:“宋仙君,今天有什麽打算嗎?”
“我想去打聽下關于玄真派的事,以及對于段承他們是怎麽對外處理的。”宋祁一點也不想起, 可他又實在無法繼續在這個充滿酒氣的地方躺下去,再躺只會更加頭疼。
拖着二冬出了洞橋,宋祁想了想, 似乎只有找段承才能拿到最準确的消息, 還是要去段家一趟。
這會太早了,宋祁跟二冬沿着河畔轉了圈,說起了阿九,二冬道:“我感覺我們也不用急着找辦法出去,有仙君你在這裏, 大人他肯定會來找你的。”
宋祁問道:“他在你們眼裏是不是很厲害?”
“何止厲害, 魔道裏沒一人不怕他,雖然仔細算起來大人并沒苛待過我們,但就是很恐懼他。”二冬道:“但也沒辦法,魔道跟妖道那夥人差不了多少,不是個厲害角色根本壓不住。”
宋祁腳步慢了下來, 說道:“你能跟我說說關于阿九的事嗎?”
“有一些我不敢說,仙君想聽哪方面的,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宋祁頓了下,笑了笑道:“算了,我也就随口問問,不必放在心上。”
轉眼到了段家,比起昨日來時門可羅雀,今日或許是因太早,門口透着股死寂。宋祁眉頭直跳,等不及敲門直接将門撞開闖了進去,通向正廳的路上也沒一個人。
二冬問道:“段承家怎麽這麽冷清,不是說剛生了孩子很熱鬧的嗎?”
“難道是玄真派的人找來了?”宋祁頭疼無比,只能憑自覺思考,兩三步到了正廳,再掀開去後院的簾幕,裏面依然一片靜谧,連飛鳥都不鳴。
二冬撈了撈頭,嘀咕道:“或者他們都還沒睡醒?”
繞過花園時,總算迎面撞上了一人,那人穿着段家丫鬟的輕羅衫,見到面前兩乞丐大搖大擺地走在院中,又怕又怒,喝道:“別以為段家沒人了就能随便往裏闖,給我等着,我這就去叫人來把你們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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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說完就跑,宋祁連忙抓住她的衣袖,吓得丫鬟連聲尖叫,宋祁解釋道:“我們并無敵意,我是來找段承的。”
“我家主子可是你們能見的!”丫鬟甩開宋祁的手,見他們二人确實沒有惡意,遲疑了瞬後,道:“段家的丫鬟小厮都被遣散了,主子夫人還有小少爺天還沒亮就走了,你們自行回去吧。”
宋祁錯愕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走得這麽急?”
丫鬟道:“主子曾說過,聞風鈴響,就是他們離開之時,至于為何我也不知,你們趕緊走吧。”
二冬不爽道:“你喊走我們就走?我不要面子的啊?”
丫鬟氣得瞪他,又拿他沒辦法,宋祁見此搖了搖頭,将二冬拉到身後,努力露出友善的表情,道:“可否再多問一句,你可知他們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嗎?”
“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你把我這條賤命捏手裏我也不會透露半個字!”
二冬探出半個身揮了揮拳頭,惡聲惡氣道:“你當我真不敢?小爺我想知道的消息,還沒有得不到的!”
丫鬟紅了眼眶,依然梗着脖子跟他互怼:“盡管來,我若是透露一個字,這條命不要也罷!”
宋祁道了聲“抱歉”,拉着張牙舞爪的二冬出了段家。
街上逐漸有了行人,身後的段家卻已人去樓空,宋祁迷茫地看了看前路,一遍是往北走的,再有一邊是往南走的。
去哪邊找呢?
二冬小心翼翼道:“仙君,是不是得走了?我能去跟我那群朋友們道個別嗎?”
“嗯,去吧,我頭太疼了,就在這等你,待我跟他們說聲保重。”宋祁就地尋了個幹淨的地坐了下去,捂着頭苦思冥想段承會往哪邊去。
在哪能找到線索呢?段承是個很謹慎的人,不可能會留下線索,不然玄真派舉全宗之力追了他好幾年,也不會毫無進展。
面前叮當一聲,一個小孩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丢了一個銅板,那銅板滾了幾圈,滾到宋祁腳邊,打着旋停下。
宋祁愣了愣,失笑地撿起銅板,還給小孩,道:“拿去買點零嘴吃吧,不必給我。”
小孩歪了歪頭,說道:“你真奇怪,我第一次見長得這麽好看的乞丐哥哥,也第一次見當乞丐的不要別人的賞錢。”
“那或許,我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吧?”宋祁擡手揉了揉小孩的發頂,想起團子也是這般高,但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剛入這個陣法時,在雨天見到的那個自稱是阿九的小娃說過,長大後就再也變不回小時候,他會永遠也見不到歲歲了嗎?
小孩微微睜大了眼,驚奇道:“哥哥,你是要哭了嗎?”
宋祁回過神,露出個笑容,道:“沒啊,你看我不還笑着的嗎?”
小孩喃喃道:“可是好奇怪,你真的好奇怪啊。”
前方有為女子急急跑了過來,把小孩拉了過去,點着小孩的鼻子道:“急死為娘了,你要再亂跑,下次不準你再跟出來。”
她警惕地看了眼宋祁,在地上留下一串錢,連忙将小孩帶走了。
宋祁伸手去撿那串銅錢,想要還回去,視線中出現一抹紅豔豔的衣角,和兩只繃着筆直的長靴。
宋祁指尖一頓,一只纖長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他擡眸往上看去,入目是雙璀璨流光的眼眸,微挑的眼尾妖極媚極,看着他時,深邃的眼瞳中倒影着宋祁此時的模樣。
那雙眼彎了彎,道:“師兄。”
宋祁觸電似地縮回手,窘迫道:“阿九......你怎麽也進來了?”
“我破了陣,進來帶你出去。”阿九将宋祁一把扶起,聞着他身上的酒氣,挑眉道:“喝酒了?”
“就一點。”宋祁心虛地移開眼,道:“現在我還不能走,有事還沒處理完。”
“那我陪師兄一起。”阿九伸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污跡,嘆了口氣,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有沒有,你來得剛剛好,我正在想要怎麽找到段承的蹤跡。”宋祁将陣法裏發生的事大致跟阿九講了,阿九思索道:“你既說那位夫人剛誕子,那麽不太可能會走太遠,嬰孩也承受不了舟車勞頓,我猜測,他們可能依然在這座城裏。”
宋祁驚奇道:“阿九你真聰明,我怎麽就沒想到!”
宋祁拍了拍仍在發疼的頭,說道:“那我去找二冬,若要尋人,剛好可借助丐幫兄弟們的眼目。”
當年胧月仙尊将邱鶴抱回來的時候,就是個還沒滿月的小嬰兒,記憶裏小邱鶴一直都是師父帶在太華山峰教養,再大些後才跟着他去執教堂聽課。
所以段承的變故就是發生在近期的,宋祁一直覺得這件事背後另有隐情,很想留下來看個結果,再回去說給邱鶴聽。
回橋洞的路上,宋祁總是想起雨天裏那個小孩跟他所說的話,欲言又止幾次後,終是阿九拉住他道:“師兄想說什麽?”
宋祁直直看進阿九眼中,問道:“你還能變成歲歲的樣子嗎?”
阿九笑了笑,道:“師兄想看?”
宋祁堅持地問:“還能嗎?”
“不能了。”阿九輕輕拉住宋祁的手,說道:“不能再往小時候的樣子變,只能往大的變。”
宋祁雙手顫了下,那個小孩說,他長得很慢,可能要花幾十年才能長大。宋祁第一次見歲歲時,他也還是小孩子的模樣,二十年才只長了那麽一丁點。
可歲歲遇見他後,只花了兩年就長成了阿九。
阿九微微歪了下頭,指腹拂過宋祁微紅的眼角,不明所以道:“怎麽了?”他眼中慌亂,說道:“要是師兄想看我變成歲歲,我可以去想法子,師兄沒有失去歲歲,你還有我呀,只要師兄想,也可以捏我的臉,揉我的頭,沒有區別的。”
阿九沉默了下,心疼道:“師兄,別哭。”
宋祁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為什麽變得這麽脆弱,似乎在從天道門回來後,他就變得極其敏感,
宋祁想說,他很自責,也很愧疚。他自以為是這個劇情裏的局外人,可早在不知什麽時候就深陷入了局。
如果阿九真是久祟,他希望阿九能長慢些,再慢些,最好不要再長了,将時光停留在這個時候,該多好。
宋祁露出一瞬痛苦的表情,伸手抱住阿九,嗓音低低道:“你別再長了好嗎?以後師兄保護你。”
阿九恍然了會,慢慢回抱住宋祁,慣常地對于師兄的請求有求必應:“好啊,師兄護我。”
雖然,他們都知道不可能,只要還活着,生命就不會停止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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