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宋祁再想變回去的時候, 身上多了一層禁制,若他硬要相抗,下這道禁制的人會被他的力量所反噬。

宋祁看向臉色蒼白的久祟, 默默收回靈力, 既然不讓他變回去,那他跑還不成嘛!

一件緋紅的披風兜頭罩了下來,随即宋祁把一把拉起攔在身後,池俞佑很快反應過來, 瘋狂地催動屍傀攻擊久祟。

“把他留下!”

白韶搖着折扇懸空坐在法器上, 眼底波谲雲詭,半張臉被折扇擋着,看不出什麽情緒。

天空電閃雷鳴, 一滴滴碩大的雨珠從雲層中墜下,久祟揮動長刀,游走雲層下的雷電瞬間凝與長刀之上, 這傾力一擊一路帶閃電将圍上來的屍傀滅了個粉碎。

白韶展開折扇擋出飛走的砂石, 眼底透着狠辣:“久祟的實力比上次見更強了。”

池俞佑朝白韶吼道:“你還要旁觀多久?”

白韶笑了笑,扔下折扇,那扇在半空中化為無數光斑,光斑落地變為引頸嘶吼的巨獸,每一步都地動山搖, 配合屍傀攻擊久祟。

“你要不把我交出去吧。”宋祁扯了扯久祟的衣袖, 心思活絡起來,看樣子無論是什麽,哪怕是個廢物,只要是久祟的,他都不允許被別人搶走, 如果這次他落到池俞佑手裏,那是不是就能徹底激起這兩人的仇視。

久祟回過頭看了宋祁一眼,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碎發,其下那雙暗紅色的眸子裏的情緒深不見底,宋祁被盯得瘆得慌,默默把扯袖子的手收了回來。

這人好兇。

白韶和池俞佑聯手對付久祟,也未見他露出半分頹勢,城裏的百姓們早已躲到各自家裏,大街空蕩蕩的,青石板被大雨沖洗去灰塵,而城門外則是巨獸與數不勝數的屍傀,一道城門隔開兩個世界。

宋祁見這三人顧不上他,身上的禁制也消失了,變回小貓打算先跑了再說,誰知剛跳下城牆,眼看快落地時,一只骨爪從地下冒出,将直降下墜的小貓抓了個正着。

沒等宋祁如何,一柄黑紅長刀急射而來,釘斷那只骨爪卻沒傷到宋祁分毫,小貓立刻掙脫出,剛跑了兩步又被一只巨掌抓住,驚恐的貓臉擡起,一張獸臉直撞眼底。

他這短暫的一天,真是多災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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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紅大刀一拐,速度如閃電般貫穿了那只巨獸的胸口,巨獸轟然倒下的時候,下墜的小貓被一雙穩而有力的臂彎接住,眼前一晃,他被放進了內府中。

宋祁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片天地,确實是只有登仙後才會有的獨立空間,久祟生而為魔,成不了仙,所以他現在的境界居然高成這般了麽。

這片內府不像“洛水”的有桃樹有茅草屋,這裏什麽也沒有,連能站的地方都沒有,身處其中只能懸浮着,小貓四只腿在空中劃了劃,才勉強控制方向。

宋祁看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麽,如非主人的許可,被迫進入內府的人也出不去,若是修為更高者倒是能強行破出,只不過那樣會重傷到內府的主人。

久祟就這麽篤定他不會傷他麽?

宋祁焦躁得很,不止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還很怕跟久祟單獨相處,他寧願去面對陰沉不定的池俞佑,或者跟他有主仆契約之仇的白韶,也不想面對久祟。

之前他在雨國王宮,那兒裏裏外外都是隔絕陣法,防範了被人窺探到宮裏,宋祁也借此蔭蔽,躲過了他們的探尋,出來後一時得意忘形,才不過幾天就掉馬了。

或者說,他根本沒料到過了這麽久這些人還記得自己。

小貓在空中翻滾了幾圈,結果再翻回來的時候卻翻空了,貓身被重力拉扯得往下墜,落到一個軟綿綿的毯子上,小貓從毯子裏探出頭,一眼就看到坐在桌旁的紅衣魔主。

小貓重新閉上眼,肚皮一翻,屏着氣,打算裝死。

“師兄,別來無恙啊。”這一句裏飽含着無盡嘲諷,凍得宋祁一哆嗦,再裝不下去了。

“怎麽,還打算玩扮貓的游戲麽?”久祟将手裏的茶盞放回桌上,哪怕力道沒有一絲一毫過處,那铛地一聲依然仿佛敲打在宋祁戰戰兢兢的小心髒上。

反正也瞞不住了,宋祁身上的毛被雨淋得濕噠噠得也十分難受,幹脆變回了本相,灰貓隐去後,床上坐起個白衣男子,一頭如墨黑發依然濕濕的貼在身上,衣服也半濕半幹,看來這雨無論變成貓還是變回人,都擺脫不掉。

在久祟轉頭看過來時,宋祁連忙把自己裹緊被子裏,悶聲道:“有什麽恩怨能讓我先洗個澡再說嗎?”

就這麽被靈力烘幹,他總覺得膈應。

久祟一揮手,屏風後出現一個盛着熱水的浴盆,宋祁看着他想等他走了再去洗,卻遲遲不見久祟離開,一身濕漉漉地捂在被子裏過分難受,就只好硬着頭皮披着衣袍下了床,快步進到屏風後。

熱氣蒸騰,充斥着屏風後的小方空間,宋祁心驚膽戰地快速洗完,卻忘記自己并沒有更換的衣服,一時尴尬地泡在水裏,思考要不要求助下久祟。

但久祟并沒讓他尴尬多久,将換的衣服搭在了屏風旁的架子上,宋祁都有些不相信被人前人後伺候着的魔主,也會有這麽周到細心的一面。

他心情複雜地拿衣服穿上,還十分合身。

沐浴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思考要怎麽跟久祟溝通,直到穿好衣服也沒想好,等坐到桌旁的時候,已經選擇聽天由命了。

反正,他現在很強,久祟應該也打不過他的。

兩廂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後,久祟站起身,道:“你先休息吧。”

宋祁:“???”就這?

“不是,你就沒什麽想跟我說的?”宋祁見久祟真推門要走,頓時有種被耍的感覺,感情他在這裏糾結半天,頭發都快掉完了,就來一句讓他先睡?

久祟道:“我跟你沒什麽可說的。”

宋祁接受不了,他雖然有拖延症,但這種感情方面的事還是處理得越快越好,拖得久了只會發酵得一發不可收拾。

想清楚後,宋祁道:“我有話說。”

久祟靠在門邊,不耐煩道:“快說。”

宋祁認認真真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我還記得以前的事,只是那些事對我來說并沒那麽重要,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把過去的事看淡一些。”

久祟勾起一邊嘴角,嗤笑道:“我以為再重逢時,你至少會跟我道個歉。”

從誕生起就橫着走的窫窳一聽道歉這個詞就腦殼疼,但對于久祟來說自己确實太不仁義了些,道歉也是理所當然的,于是他道:“那......對不起。”

久祟毫無情緒地看了宋祁一眼,摔上門離開了。

宋祁躺回床上,只覺得頭更疼了,這怎麽看也不像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反而對方更生氣了的樣子。不過,這裏是哪?

宋祁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推開旁邊的窗戶一看,眼前一片金燦燦到讓人眼瞎的金牆,不是在魔域還能在哪?

這世上恐怕只有久祟居住的宮殿能如此奢華了。

在魔域裏待了五六日,也一直不見久祟來過,但每天早晨起來,宋祁都會發現原本開着的窗戶被人關上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宮殿裏伺候的侍女,之後發覺過來,沒有久祟的允許,這邊很少來過人。

而在這一天,宋祁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打瞌睡,聽到很輕的翻窗聲,他立即睜開眼,起身一看,一個年齡看着不大的小姑娘賊眉鼠眼地在他房間裏摸索,一見宋祁,兩人都吓了一跳,那姑娘甚至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宋祁點燈一看,這人的面目倒很是熟悉,似乎叫大......大鴨?

大鴨一見宋祁,激動得熱淚盈眶,語無倫次道:“我就猜到了,二冬他們說的那個讓主上不出魔域的人就是仙君你!”

宋祁:“......”

大鴨一看宋祁話匣子就開了,絮絮叨叨說道:“之前主上回來一天半天就會出去很久,在魔域待的時間從來沒最近這麽長過,大家都在猜測為什麽主上這次在魔域待了這麽久,二冬他們還說因為新寵。”

宋祁插了句:“這說得也沒錯......”

大鴨道:“我們還押了局,我說肯定是仙君回來了,他們還不信!”

宋祁道:“所以你是來驗收結果的?”

“呃,不是,我來找人。”大鴨眼珠子心虛地移到一旁,宋祁見此,靈光一閃,道:“你認識天道門的仙官?”

聽聞這稱呼,大鴨臉色微動,轉頭茫然地看向宋祁,并不出聲。

宋祁道:“仙官跟我說,會有人接應我。”說罷,他将仙官給他的那枚玉牌放在桌上,一閃而過的白光沁入大鴨胸口,桌上的玉牌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大鴨的神色逐漸激動起來,抓住宋祁的手結結巴巴道:“原來......原來是大人,原來那位大人是你,真是太巧了!”

宋祁笑了笑,他真沒看出來,仙官放在久祟身邊的卧底,居然從那麽早起就開始布局了,而且還是從守山人入的手,就算被發現,久祟第一個懷疑的也會是給他人的守山人,如果有必要,甚至能直接讓大鴨引起這兩人的矛盾。

不愧是天道門的仙官,大鴨這姑娘心思剔透,粗中有細,确實是當卧底的不二人選。

大鴨警惕地将門窗關了個嚴嚴實實,又下了道隔音結界,才将魔域的一些事告訴宋祁,分析自己所知道的局勢。

“如今天下三分,修真界以藥宗獨大,新任藥主為傅清儀,但在十五年前他就隐居藥谷中再沒路過面,即便如此,因為追随者的擁護,藥宗開辟分宗,日益強大到能與魔道匹敵。”

“另外就是妖族,屍傀術大成者池俞佑加入妖族,與白韶妄圖瓜分人間界,但因為魔道在中間擋路,這事一直僵着着,不過最近出現了新的變化,二冬他們都在秘密回收逆天秘籍,例如屍傀術、金身咒之流。”

“為何久祟收集這些功法,他的實力已經強大到不需要功法輔助的地步。”宋祁覺得這其中有什麽被他忽略了,可怎麽也想不起來。

大鴨點醒道:“主上察覺到有人給這個世界設置了倒計時毀滅,而毀滅的漏洞就是在這些功法身上。”

這個人,只能是“洛水”,宋祁皺起眉,問道:“什麽意思?”

大鴨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麽形容,最後只好從最開始講起:“仙君你也知道,主上的身份有些特殊,是獨立這個世界的,當主上突破羽化境後,察覺到這個世界的壽數被人為掐斷了,就是說,當時間進行到某一個節點時,這個世界就會終結在那個節點無法再延續下去。”

“主上尋找終結的原因,發現來源于‘一切的不合常理’處,也就是那些本不該存在,卻不知為何存在于這個世界的逆天功法。”

這下宋祁明白了,這就相當于一款滿是bug的游戲,被人設置了定時舉報,一旦舉報成功,就會被下架。

如屍傀術之類的功法,本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卻被“洛水”帶了來,照成了這個世界如bug一樣的存在,當“洛水”不需要這個世界來幫助他恢複境界的時候,就順帶将之暴露給天道,天道一旦察覺,這個世界就沒了。

仙官表面上時讓他來引起久祟與池俞佑的矛盾,實則原來是想讓他發現“洛水”留下的後手。

作者有話要說:補昨天的,昨晚太困了所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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