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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沒聽他的, 直接将胧月仙尊從床榻上抱了起來,那一刻邱鶴的眼睛通紅,低啞地诘問:“為什麽你非要來打擾我們!”

宋祁也想問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師父死了還不讓他入土為安。

山巅不勝寒, 寒風貼着皮膚刮過,邱鶴召出配劍,說道:“你若非要帶他走,就從我屍體上踏過。”

“恕我直言, 邱鶴你根本威脅不到我。”宋祁甚至都沒動, 就有碎雪平地卷起,過了幾招後将邱鶴困在風旋中,任他怎麽掙紮也脫出不得。

宋祁走近看着他, 說道:“我們定個約定,你要是想知道師父葬在哪,就鏟除修真界的蛀蟲, 穩定三界間的平衡, 屆時你來問我,我會告訴你。”

邱鶴通紅着眼看他,宋祁勾了勾嘴角:“做不到這些,你就不配去祭拜師父。”

走了很遠,還能聽到邱鶴跪在師父門前的嘶吼聲, 大乘修士的一聲吼, 能傳遍方圓數裏,不少樓閣都亮起了燈,看向沉寂已久的太華山巅。

“宋祁,這是要去哪?”年獸追在宋祁身後,回頭膽戰心驚地看了眼黑暗中逐漸明亮喧嚣的仙山, 結巴地說道:“咋就這麽走了,這可是胧月仙尊,就這麽抱走了?”

他覺得自己瘋了,不然就是宋祁瘋了。

“放心,不會有追兵。”邱鶴本來就是私藏師父的軀體,除了幾位核心長老絕對沒有人知道,而這件事也不能宣揚出去,邱鶴不敢,這将對師父的名譽照成很大的影響,宋祁正是算準這一點,料定邱鶴不敢大張旗鼓地去找師父的埋骨之地。

懷裏冰冷的仙尊出了玄真派地界後,身上的薄冰慢慢融化,眼睫上的碎冰也化為了水滴,從眼角滑落,看着像極了淚。

宋祁替他擦幹淨,聲音放得很輕,那是從年獸認識宋祁後從沒聽到過的輕柔:“師父,你曾說過喜歡江南水榭的秀麗靈動,我去過不少靈氣秀逸的地方,我一一帶你去,到你身上的冰化幹淨後,我們就在那歇腳好嗎?”

胧月仙尊自然不會回答他,宋祁發了會兒呆,他也舍不得這麽漂亮溫柔的人埋進陰暗潮濕的土裏,可是這副皮囊再好看,終究也只能剩下一堆白骨,皮囊裏那個靈魂早已不再了。

年獸跟着宋祁在江南跑了遍,發現宋祁對這邊的環境都十分熟悉,似乎來過不少次了,不由問出好奇已久的問題:“這片大陸還有你沒去過的地方嗎?”

宋祁道:“我還真希望有那麽個地方我還沒去過。”走走停停,終于找到個靈力濃郁又沒人踏足的深山老林,宋祁将胧月仙尊葬在了那裏,并栽了棵小花樹在旁邊,心想等花樹長大了,夏天能遮陰,秋天能落花雨,冬天能擋寒風,春天又逢生機。

年獸扛着斧頭劈了塊木牌,扔給宋祁道:“累死爺了,又是砍樹又是劈柴,你折騰完了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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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懶得回他,抱着木牌用小刀比劃了又比劃,也不知道該刻點什麽,名字不能刻,人生歷程不能刻,師父似乎也沒給自己下過什麽定語,思來想去,好像确實沒什麽好刻的。

下個葬連名字都不能刻在牌位上,宋祁憋屈地扔了木牌,道:“不立了,沒什麽好立的!”

正擦着汗的年獸聞言眉毛豎了起來:“你耍我玩呢!”

宋祁從草地裏爬起來,将無字木牌插進墳前的土裏,又給新墳供奉了些靈果糕點,未了對着拜了拜,起身時見年獸杵在旁邊沒動,踹了他一腳道:“你好歹吃了玄真派的仙山那麽多年果子,也該拜一拜上一任的宗主吧。”

年獸不情不願地上前跪着磕了個頭,他那又粗又長的香終于派上了用場,拿來給新墳開第一縷香火。

弄完這些後,宋祁又得繼續啓程了,離開前他回頭看了眼,除了牌位上沒有字,一切都還好,這裏靈力濃郁,方位也好,師父下一世必定能投一個好胎。

走在山道上,宋祁正跟年獸貧嘴,忽見樹蔭下站着一人,他頓住腳步,那人正巧擡起頭,與宋祁的目光交彙在了一起。

年獸察覺到不對,在兩人間來回看了看,遲鈍的大腦咔擦轉動了下,以拳擊掌恍然大悟道:“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正在年獸以為自己發現了真相,宋祁搖頭道:“不是,這是我二師弟。”

王昱眼中浮現出笑意,背着一柄古劍朝他走來,依然是曾經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大師兄,好久不見。”

“是挺久了。”宋祁問道:“你不上去祭拜師父嗎?”

“不去,我沒見過他去世的時候,只要不看他的墳,對我來說,他就一直還活着。”

這想法倒是稀奇,宋祁邀他去山下的酒樓吃飯,王昱卻搖頭道:“我來是想給你帶一個消息。”

“壞的不聽。”

王昱笑了笑:“是好消息。”

“你說。”

“你去風都城,去到那裏,自會明了。”說罷,王昱朝宋祁虛虛拱了下手,轉身潇灑地走了。

年獸瞧着那人的背影,問道:“你這二師弟,有點意思啊。”

王昱一直以來都神出鬼沒的,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就算他生為玄真派的次席弟子,也并沒有把玄真派當自己的歸宿,并且極擅易容,叫他混入人群中,若是不想讓人找到,就真沒人能找到他。

宋祁一直不清楚他的來歷,這人就像這個世界裏真正的局外人,偶爾插手,片葉不沾身。

風都城......這個名字好熟悉。

年獸道:“風都城不屬于五國中任何一國的地界,是修真界、妖道等異士往來密切之地,最著名的就是風都城的争魁佳節了,歷代的花魁都美得不似凡人,見之一面需散千金,也只有争魁節才能大膽一觀這屆花魁的容貌,是以每到争魁節,風都城便人滿為患,比過年還熱鬧。”

宋祁想起來了,當年修真界各大宗門商議處理弟子被下屍傀咒的事,就是來的風都城。也是在風都城,玄真派徹底天翻地覆,太華峰五名親傳弟子間其心各異。

“說起來,争魁節似乎沒幾個月了。”

宋祁問道:“具體還有多久?”

“大概一個多月,你真要去?我覺得或許是邱鶴誘你露面的陷阱。”年獸頭頭是道地分析:“不然為什麽你二師弟會突然找你又不說叫你去的原因,值不得他跟邱鶴之間有什麽聯系。”

宋祁看着年獸,笑了起來:“我發覺你比我以為中的要更蠢一些,要是邱鶴跟王昱之間有聯系,那為什麽還要大張旗鼓設陷阱找我,他直接問王昱師父葬在哪的不就成了?”

年獸恍然大悟:“是哦!”

“而且,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宋祁并不急,跟年獸買了些東西,在埋葬胧月仙尊的靈山腳下休息了近半個月,每天清晨宋祁都會上山給師父供奉些東西,确認王昱并沒有把這個地方告訴邱鶴後,才跟年獸趕往風都城。

如今戰亂停歇,風都城比起往年更要熱鬧,訂不到客棧的房,年獸跑遍了整個風都城回來後跟宋祁說:“其他客棧也全都訂滿了。”

宋祁坐在一個小攤販的帳篷下面乘涼,聽了也不着急,反倒讓年獸坐下來吃完馄鈍,年獸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

“不急不急,你有錢嗎?”

反正宋祁在外面游蕩的這幾年,早把當國師時賺的錢全花光了。

年獸道:“我可是年獸,怎麽可能沒錢。”

“那就行!”宋祁安心吃起了馄鈍,未了把湯也喝光了,伸手攤在年獸面前,對于這個熟悉的姿勢,年獸轉瞬就明白了,在懷裏掏了掏,掏出一錠銀子給他。

宋祁将銀子往桌上一放,對小販道:“不用找了。”

小版很是激動地将銀子收下了,像對自家高堂似地恭恭敬敬把兩人送走,還再三說道:“好吃下次再來啊!”

年獸:“......”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慷他人之慨,他算是知道宋祁是怎麽把家底敗光的了。

宋祁嘆道:“其實我之前也很小氣,之後發現,遠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你就接着吹吧。”

年獸不相信,他也沒法,宋祁淡淡一笑,道:“你不是愁今晚住哪嗎,喏,我有個好去處,就是花的銀子多了點。”

“只要有住的就成,銀子不成問題!”

宋祁又是一笑,擡手往一絲竹悅耳地一指,道:“咱住花樓去!”

年獸臉色扭曲了一陣,随即想過彎來,住花樓也不錯,還有小曲聽,吃什麽都有人伺候着,兩人一拍即合,去了風都城最大的那家花樓。

要說風都城什麽最多,就是煙花勾欄之地最多,畢竟這是風都城的一大特色,每屆花樓們都會為争奪花魁鬥破頭,老鸨們十分重視樓裏年輕漂亮的人,精心養着,教他們習五音,讀書學舞,除了這些什麽也不用做,就是為了能在争魁節上讓自家樓裏的人成為新花魁。

而坐鎮花魁的花樓,也将是往後三年最火熱的踏足之地。

宋祁他們去的這家花樓,已經連續奪魁了三次,算是老招牌了,賭坊裏押這家今年繼續奪魁的人最多。

可偏偏......

年獸在外面還說這家花樓不像別的妓子們還在外面招攬客人,看着頗為清雅适合居住,可踏進樓裏,他才發現,這裏原來是小官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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