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黑衣人

“死了？”謝紫衣靜靜站着問。

花箋哆嗦着把手伸過去探那人的脈搏，這會兒酒全醒了，搖搖頭道：“還活着。”

謝紫衣道：“快讓我看看”

花箋費力地推那個人幾下，可是太沉，推了半天還是不動。她可憐兮兮地擡起頭：“這人也不知道是誰，咱們要不要去叫人來？或者，告訴老爺？”

“不要。”謝紫衣微微地擰眉，“你去提燈，我先看看他。”

“哦。”花箋只好拍拍屁股進屋去了。

雪下得分外地大，謝紫衣擡頭看了看屋檐，幾塊瓦片被這人弄得淩亂，半片伸出屋檐搖搖欲墜地懸挂着，一副随時會掉下來的樣子。這人會飛哦？謝紫衣的雙眸木然之中帶着一點點困惑，她蹲下來，慢慢掃去落在黑衣人發絲上的雪花。

“唔……”黑衣人痛苦地嘤咛。

謝紫衣一愣，僵直的手慢慢往回縮，可猛然間如被蛇纏一般的寸勁立即鉗住了她。

“啊！”驚呼就要溢出口，但還來不及發聲，就被黑衣人捂住了嘴。

“別叫。”一個仿佛帶着笑的聲音說道，“再叫我會殺了你。”

黑衣人動若脫兔般将她往前一扯，靈活地繞到她身後，将她牢牢縛于自己的胸前。

雪地裏冷得吓人，不過黑衣人的肌膚卻觸手溫熱。謝紫衣木讷地點點頭，伸手握住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将他慢慢拉開。

“你受傷了？”謝紫衣驚訝，雪地上落着斑斑血跡，他應該受了很重的傷。

黑衣人笑了一聲：“我死不了。你是謝敬堯的哪個女兒？噓——讓我猜猜，你長得這麽傻裏傻氣，肯定是他那個傻女兒，謝紫衣對吧？”

謝紫衣回眸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我若殺了你，恐怕謝敬堯還得謝謝我，替他除了個心頭之患。不過……我才不如他所願呢！”黑衣人戲谑道。

謝紫衣生氣地捶了他一下，氣鼓鼓地瞪着他。只是，那厮蒙着面，她連他的嘴巴鼻子長哪兒都看不到。唯有那雙眼睛，在瑩瑩雪光的映襯下，反着一層柔光，黑黝黝的，卻能一眼就覺察，他并無惡意。

“啊，你你你……”提着燈的花箋興沖沖地出來，猛撞見這一幕，吓得手裏的燈差點丢掉，“你快快快……快放開我家小姐！”舌頭被吓得打結，話都說不利索了。

黑衣人懶洋洋地坐在地上，仍然将謝紫衣鎖在懷裏，瞟了花箋一眼：“屋裏可有藥物？”

花箋吞了口口水，雖說對方似乎受傷了，可也是個大男人。若惹惱了他，便是她跟謝紫衣好手好腳的，恐怕也鬥他不過。她無措地望着謝紫衣：“小姐，你說咱們有藥嗎？”

謝紫衣默然點了下頭。

“太好了，我就說我死不了。謝啦紫丫頭！”黑衣人笑咧咧地強撐起身，爽快地把謝紫衣放了。

聽到這人如此地自來熟，叫自己紫丫頭，謝紫衣狠狠皺了下眉。

黑衣人蹒跚幾步，搖搖晃晃地扶住門框，歇了口氣，再趔趄幾步，終于進到屋裏，一屁股坐下。

謝紫衣讓花箋去拿藥箱，自己則冷冷盯着黑衣人受傷的地方瞧。方才他卧在地上，醒了之後又挾持她，所以她沒有看真切。這會兒倒是看清楚了，傷口正中胸前，看衣服的破裂程度，極像是被刀劃拉的。

“你被人追殺？”她不禁眯住眼。

黑衣人怔住：“你……倒不像外人說的那般傻。”

“我家小姐原本就不傻。”花箋重重把藥箱一擱，白了他一眼，“她只是不想跟人一般見識。”

也不知黑衣人信還是不信，只是“嘿嘿”笑了兩聲，便打開藥箱。左翻翻右翻翻，瓶瓶罐罐攤了一桌子，直皺眉：“素聞趙夫人待紫丫頭視如己出，可沒想，給你備的藥物卻是如此之低劣。哎算了，就這個止血散勉強能用……”說着就自說自話地開始寬衣解帶。

花箋大叫：“住手住手，你這個淫賊！小姐，快閉上眼。”一面說着，一面跑過來要捂謝紫衣的眼睛。

謝紫衣聽話地剛要把眼睛閉上，餘光一怔，看到黑衣人胸前赫然猙獰的刀傷，便一下子擋住花箋的手。

“你的傷止血散無法止血。”她淡淡道。

黑衣人擡眸，微微訝異：“你怎麽知道？”

謝紫衣輕輕推開花箋，探身仔細看了看黑衣人的傷口：“刀口喂了藥，會散去止血散的藥力，非但不能止血，反而會使你血流不止，直到死掉。”

“嗬，不愧是寒肅，下手這麽陰毒。這次是我大意了，嘶——”黑衣人冷笑，牽動傷口令他狠狠皺了下眉，連眸中一時出現的殺氣，都弱了幾分。

“寒肅？”這個名字，好熟……謝紫衣凝腮思索。

黑衣人挑眉：“你認識？”

謝紫衣搖頭。

黑衣人笑了兩聲：“衆所周知，謝敬堯一向是支持淩王的，紫丫頭又怎麽會認識太子府的人呢。看來是我多慮了。”

謝紫衣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黑衣人見如此，不禁“嘿嘿”地幹笑：“既然無藥可用，那我就告辭了。”說着便費力地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外。

“你走不出侯府的。”謝紫衣淡淡地在他背後說道。

黑衣人怔了一下，緩緩轉過臉，眸中突閃一抹戾氣：“為何？”他硬邦邦地問。

謝紫衣的表情木然，甚至都不瞧他一眼：“你心裏知道。”

“……”黑衣人的視線變得分外複雜。

他知道？的确，他的确知道。寒肅看到他進了謝侯府，此刻定帶着人在外守株待兔。更何況，這可是一次重擊謝敬堯絕佳的機會，那小兔崽子定不會輕易放過。退一步說，即便他被謝敬堯發現，恐怕這老頭子也不會放過他的，定會将他老老實實地交給寒肅，以避災禍。

他慢慢走了回來，彎身盯住謝紫衣。他的眸子黑得仿佛生光，如此銳利，卻也穿不透這少女那雙木然而呆滞的眼底。

既不想謝敬堯發現他，又不想寒肅捉住他。這傻子，對他還不錯呢！

黑衣人輕笑：“紫丫頭，那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