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虛僞帝王5

王佐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孫女一連串的吩咐,等她吩咐完,坐回來,才慢慢開口:“喬兒,你可是不喜那位七皇子?”

老人睿智的目光滿是打量,似乎能看透寧幼薇的心思。

寧幼薇不慌不亂,雙手慢悠悠撐着下巴,語氣帶點小女孩的嬌蠻:“外公不是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我這是在鍛煉他。”

王佐忍俊不禁,揚起羽扇在寧幼薇額頭,輕輕一敲,故意板起臉:“不許胡鬧。”

寧幼薇垂眸:“我沒有胡鬧。”

“好啦。”王佐放緩語氣,“跟外公說實話,到底是為何?”

寧幼薇肥嘟嘟的小臉開始泛白,眼中溢出晶瑩,她沉默着不說話。

王佐心上一沉,收起随意,轉而嚴肅。他打量小孫女片刻,語氣帶着些探究:“告訴外公,到底發生了什麽?”

寧幼薇捏着手指,猶豫半天,才輕聲開口:“我看見七殿下和甄表妹在一塊說話。”

王佐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是小兒女之間的拈酸吃醋,他敲了寧幼薇一記,不覺好笑,故意逗她:“是該罰,喬兒這法子好。”

寧幼薇歡喜不已,湊到王佐身旁跟他念叨:“外公,我還準備了熱茶呢,一會給殿下端過去。”

“好。”王佐點頭。

花廳內,徐巍正端坐在椅子上。這室內不通風,兩側皆是房間,沒有窗戶,唯有正門處有風進來。

可偏偏正門緊閉,将這屋子弄成一處蒸籠,熱得徐巍心煩意燥。

他憋悶地端起茶杯,準備喝口水潤潤口,結果指尖剛碰到茶杯,頓時燙得一哆嗦。

屋熱,水也熱,他穿得還多,坐在這裏,感覺整個人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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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他還不能胡亂動,也不敢扯開衣領,悶在這,熱得仿若一條哈巴狗,恨不得張嘴吐舌頭。

徐巍一直在花廳裏悶坐到晌午,王佐也沒見他。

他強忍了氣,告辭離去。

第二天,徐巍依然上門拜訪,寧幼薇故技重施,還提前往花廳裏放了幾盆炭,将屋子熏得火熱。

徐巍熱得像條狗,臨走時,面色發白,腿腳發軟。

一連五日,徐巍日日過來蒸桑拿。

還是王佐看不下去,阻住寧幼薇繼續胡鬧:“我看夠了,明日就見他吧。”

寧幼薇轉轉眸,點頭應好:“好,明天就見他,不過晌午才能見,咱們去葡萄藤下面等他。”

王佐沒想太多,點點頭,應下。

第六日,徐巍照舊熱得一腦門子汗,在屋裏憋屈得恨不能将椅子踹碎。進來送茶的僮兒見他心神不寧滿臉汗水,便道:“殿下,老爺這些時連日趕路,身體衰弱,總是卧床休息,殿下若是有急事不如先回去,待老爺醒來,再請殿下過府。”

徐巍風度極佳,對僮兒擺擺手,笑道:“我來拜訪外公,是來給外公盡孝,豈可偷懶。”

僮兒瞄了眼徐巍,心道,這位七皇子真是好修養好品格,連吃了幾日閉門羹依舊不急不緩的,也不知小姐為何偏要為難他?

看着明明熱得後背浸濕一大片卻依舊風度翩翩的七皇子,僮兒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他遵照寧幼薇的吩咐開口:“殿下,這廳內委實悶熱,您若是不棄,可以去後院走走,後院涼風習習,是個好去處。”

若是以往,依照徐巍虛僞的德行,絕不會去後院,他向來不落人話柄,在外面從來都是一副溫文有禮的端方君子模樣。

只是這幾日的閉門羹已經令他耐心告罄,而且這室內實在是熱,每回過來都宛如水裏撈出來一般,是以沒有推拒,而是輕聲道:“有勞帶路。”

徐巍跟着僮兒往後院走,也不知道這僮兒怎麽回事,明明有陰涼的地方,偏帶着他往大太陽底下走,曬得他臉上直冒油。

兩個人在大太陽底下繞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所謂的後院乘涼之所。

徐巍累得呼哧帶踹,倚着一架葡萄,呼呼喘氣。

他這邊正閉目休息,忽聽不遠處有女子和老者說話的聲音。他看向僮兒,僮兒低頭解釋:“哦,是小姐和老爺在葡萄架下面乘涼。”

徐巍:……

啊啊啊!如果手中有鞭子,他一定一鞭子抽死僮兒,不是說老爺在休息嗎,這在葡萄架下面乘涼又是怎麽回事?

感情是遛着他玩呢是吧!

徐巍氣成河豚。

寧幼薇扶着王佐迎面走來,看見徐巍,她還驚訝片刻:“七殿下怎麽在這?您不是在花廳喝茶嗎?”

徐巍告誡自己,要忍,千萬別發火。

寧幼薇又道:“殿下快回去,這裏有風,吹到你!”

忍不了了!

徐巍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突然發飙,一張臉又青又紫,憤怒狂吼:“你這個老不死了的!明明好好的在這裏乘涼,偏偏推脫生病休息,你不想見我就直說,還把我關在悶熱的屋子裏,你是想熱死我嗎?要不是看在你有幾分名氣的份上,你這個老不死的,以為我會日日上門吃閉門羹嗎?”

徐巍徹底瘋了,嗷嗷嗷不斷咆哮:“@#¥%;……;*;%”

王佐和僮兒都吓傻了。

寧幼薇扶住王佐,瞪着徐巍:“你在說什麽?”

一旦破了戒,說出真話,徐巍體內的兇獸就脫籠而出,一發而不可控制,積壓了十幾年的憋屈頃刻發洩。他指着寧幼薇怒吼:“你這個賤人住口,若不是看在你家世尚可的份上,就你長這個熊樣,我會看上你,做夢吧肥豬!”

“啊——”王佐捂着胸口,後退幾步,完全承受不住打擊。

徐巍狀若癫狂,哈哈哈大笑:“你們這幫蠢材,早晚有一天,爺要誅了你們九族!”

說完他狂笑數聲,大踏步地往大門走去。路上遇見他的侍從,見他從後院過來,趕緊迎上去,低聲:“殿下。”

徐巍看侍衛一眼,嘿嘿一笑:“小池子,你妹妹很漂亮,今天晚上送過來,爺要弄了她!”

侍衛瞪大眼珠,目瞪口呆地看向七皇子,心道,殿下莫不是中了邪,否則怎麽說出這般粗俗的話語。

徐巍一路走出大門,看見仆從牽過來的馬,哼聲:“死馬,比不上大宛名駒,早晚要換了你。”

他洋洋得意地騎着高頭大馬,往皇宮走,中間還碰見了太子。他也不下馬行禮,而是鼻孔朝天,哼了一聲,吼道:“小菜籽,早晚捏死你。”

太子倒吸一口涼氣。

身後的侍衛更是險些昏倒,心道七皇子不會是瘋了吧,他說誰是小菜籽,不會說太子殿下吧!

有言官看不過,當即勸誡:“太子是儲君,七殿下怎可口出狂言!”

徐巍呸的一口唾沫吐到言官臉上。

言官臉色通紅,啊啊啊啊,氣死了!氣爆。

徐巍不理會言官,慢悠悠繞過他,繼續朝前走。

這一路,他見誰怼誰,完全控制不住,嘴裏唰唰飛刀子。

他其實心裏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是說出真話後的巨大滿足感,完全淹沒了害怕和恐懼,有一種甩脫包袱的輕松,整個身體輕松得仿佛飛揚一般。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壓抑自己,隐藏自己。永遠都在僞裝自己,說假話,恭維別人讨好別人,沒有一件事是順着自己心意。

而現在,他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說真話,暴露本性,撕開虛僞的牌面,他幸福得幾乎落淚。

太爽了,太棒了,他終于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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