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虛僞帝王6

透心涼心飛揚的徐巍，一路得意洋洋往皇宮而去。

七皇子要進宮，自然沒人阻攔，只是要見皇帝，還是需要通禀的。

大太監福福身：“七殿下稍後，陛下正在紫宸殿議事，奴才這就去通禀。”

七皇子點點頭：“快去，麻溜滴。”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擡腳點着冰鑒：“往爺這邊擡近點。”

室內伺候的內侍們見此，皆是面面相觑。七殿下何時變得如此粗糙狂放，以往，殿下可是最溫和有禮不過，對他們這幫內侍一向親切有加。

見沒人動，徐巍怒目而視，咣當一拳砸在桌子上，指着一群內侍開噴：“就知道你們這幫下賤玩意看不起爺，爺指使不動你們是吧！哼，以往給你們幾分笑臉，真當爺好性呢！我告訴你們，爺最兇，特兇，趕緊把冰鑒挪過來，不然踢死你們。”

衆人都被吓傻了！

還是大太監反應快，飛起一腳踢了一個小太監一下，讓他去擡冰鑒。

眼見着，冰鑒被擡到七皇子跟前，大太監才松口氣，擡手擦拭額頭的汗水，而後低頭快步往紫宸殿而去。

殿裏頭，皇上正在批奏折。

大太監給總管太監使了個眼色，總管太監就輕手輕腳地出來。

“出了何事？”總管太監問。

大太監尖着嗓子：“不好啦，七皇子瘋了！”

“胡說什麽！”總管太監氣得給大太監一腳，恨不能将這惹禍的太監推出去打死，“什麽都敢說，皇子也是你我能議論的？”

大太監苦着一張胖臉：“爺爺，真不是小的胡說，那七皇子确實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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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太監皺眉：“怎麽個不對勁法？”

大太監将七皇子入宮之後的言行，詳細敘述了一遍。

總管太監聽得眉頭越皺越深，他道：“七皇子如何不是你我能置喙的，你先在這等着，我進去禀告皇上，說七皇子求見。”

皇上對七皇子印象不錯，知禮懂事，不争不搶。如果是別人進宮求見，他很可能不見，但若是七皇子，估計是真有什麽事。

皇上點頭：“讓老七過來吧。”

七皇子撣了下衣袖上不存在灰塵，起身對着大太監哼了一聲，才朝紫宸殿走去。

“兒臣見過父皇。”七皇子叩拜。

皇上擡手：“平身，我兒過來可是有要事？”

七皇子點點頭：“正是。”

皇上問他：“何事？”

七皇子：“父皇，兒子大了，想進吏部歷練。”

這話一出，包括皇上在內的所有人都呆住了，總管太監偷偷用袖口擦汗水，心道，這七皇子莫不是撞了腦殼，怎的說話這般直白。

想要歷練起碼要循序漸進，說個禮部工部什麽的，那吏部主管朝中官員升遷考核，是頂頂重要的地方，其他幾位皇子卯足了勁想要插手，皇上都不同意。

七皇子可倒好，居然大言不慚，直接要求進吏部。

許是被七皇子的直白逗樂了，皇上問他：“我兒想進吏部？”

七皇子點頭。

皇上：“想要什麽職位？”

七皇子大言不慚：“最好是吏部尚書，不過我覺得父皇不會同意，那就勉勉強強當個侍郎吧。”

若不是總管太監功力深厚，估計會噴笑。

皇上也沒想到七皇子會這般厚顏，瞪着他半天說不出話，好一會才開口：“我兒勇氣可嘉。”

七皇子點頭：“确實，我的确很有勇氣，而且我還很有才能。”

總管太監低頭，不行，不行，憋住，一定要憋住，不能笑。

對面如斯自信的七皇子，皇帝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幹咳兩聲，轉移話題：“我兒尚需磨練，吏部就罷了，朕看工部不錯，皇兒就去工部吧。”

“不行！”七皇子一口拒絕，“我就要去吏部，我要當吏部侍郎。”

“放肆！”皇上怒了，當這裏是菜市場買白菜嗎，還想挑挑撿撿，“朕看你是自視甚高，不知所謂，工部也不用去了，回府閉門思過。”

“我不思過。”七皇子跳腳，氣哼哼的模樣，“父皇你就是偏心，憑什麽，老二他們能早早出去歷練，我都這麽大了，還幹閑着，若不是我耍心眼找個好岳家，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我還是你兒子嗎，你眼裏根本就沒有我。”

“你這個逆子！”皇帝暴怒，氣得臉色通紅，真是反了天了，居然還指責起老子來了。

七皇子梗着脖子：“我是逆子，也是你逼得，你就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

“滾！”皇上随手抓起一本奏折狠狠往七皇子身上砸去。

七皇子被砸到腦袋，心裏的火氣蹭得就蹿上來，壓抑在心底的所有悲傷委屈不甘，瞬間爆發。

他瞪着上頭高高在上的皇上，腥紅着眼眶。憑什麽？憑什麽？都是他生的皇子，憑什麽就對他不公，難道他不是他兒子嗎？

盛怒的七皇子故意跟皇上對着幹，當即倒在地上滾了一圈，然後嗖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開口：“我滾完了，讓我當吏部侍郎。”

皇上看得目瞪口呆。

其他內侍也都瞪着眼睛，震驚地看着七皇子。

碰巧這時，外頭有人通禀，說是太子殿下求見。

皇上趕緊道：“宣。”

太子一進來，就見皇上指着七皇子：“你來的正好，趕緊把這個逆子給我帶走，朕不想看到他。”

太子慌忙行禮：“父皇千萬別動怒，是不是七弟惹您生氣了？讓兒臣教訓……”他本是想替七皇子求情，緩和皇上情緒。

誰料剛說了半句，七皇子就怒吼起來：“誰要你教訓，你個小菜籽，不就是生得比我們早嗎，裝什麽大哥派頭，我呸，還想教訓我，教訓你自己吧！”

太子：(⊙ｏ⊙)

我的刀呢，我的刀哪去了？我要砍死這個混蛋玩意！

見形勢不可控，總管太監趕忙開口：“七殿下，您先退下吧，有什麽事等以後冷靜下來再說。”

“你個死閹人，還敢管我，你是什麽玩意，狗仗人勢的東西，在父皇身邊待了幾年，就真以為自己不得了，我呸，你就是個死太監!死太監！死太監！”七皇子狀若瘋狗。

“瘋了瘋了！”皇上氣得直捂胸口，“來人，給我将這個逆子關起來，來人！”

——

不過一天的時間，七皇子瘋了的消息就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氏不敢相信，趕忙讓小兒子前去探望，她叮囑小兒子：“許是哪個皇子設的計謀，暗害七殿下，毀壞七皇子名聲，你去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寧三點頭，而後又覺得奇怪：“母親，此事應該不是造謠，七皇子是天潢貴胄，陛下親子，只要他出來在人前轉一圈，瘋癫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那些費盡心力造謠之人，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寧三覺得造這種謠實在是得不償失。

王氏也覺得奇怪，她想了片刻，開口：“或者是七殿下裝瘋？”

寧三不解：“七殿下為何裝瘋？”

王氏說不出緣由，這只是她的一個猜測罷了：“你去七皇子府上，務必要言行謹慎，多多觀察七殿下。”

寧三點頭：“曉得了。”

從鎮國公府上出來，寧三一路打馬飛馳，很快便到了七皇子府。

見門房過來牽馬，寧三跳下馬背，問道：“殿下呢？”

門房頂着一張苦瓜臉：“殿下在書房呢，三公子，您快去瞧瞧殿下吧。”

寧三在門房的帶路下，邁步往書房走，還未到門口，就聽到裏面一陣咆哮：“嗷——我的紅衣服呢，我的紅衣服呢，我要穿紅衣服，我喜歡紅衣服！”

管家一臉苦相：“殿下莫急，府上并沒有紅裳，奴才已經差遣針線房縫制，很快就拿過來。”

“不行！”徐巍暴怒：“我現在就要穿，我穿夠了白衫青衣，我一點也不喜歡白衫青衣，我要穿我喜歡的衣服。”

活了将近二十年，徐巍沒有一天不在壓抑自己的喜好，所有的所有，都是為着別人。

為了讓別人覺得自己性格好，品味高，他摒棄自己的喜好，為難自己，穿那些不喜歡的衣裳。為了讓別人對自己印象好，他永遠都在說違心的話。

他受夠了，受夠了！

他不想再為難自己，他要釋放真性情。

胸腔內燃燒着一團火，鼓噪肺腑，令他整個人精神亢奮。

他越是激動，越是亢奮，腹中的真話蠱就越是激昂，使他全身跟打了雞血一般。

急匆匆出門的管家差點撞到寧三身上，擡頭看見是寧三，趕忙俯身：“三公子。”

寧三問他：“殿下如何？”

管家心中發苦：“三公子，想必方才您也聽到了，殿下、殿下他不知為何突然變成這般？奴才束手無策，還請三公子勸勸殿下。”

寧三敲門進屋。

室內徐巍正在看一冊春、宮圖，擡頭看見寧三，一臉青黑之色：“你怎麽來了？”

寧三：“來探望七殿下。”

徐巍一扭頭，傲嬌地哼了一聲：“我最讨厭你們寧家了，為了得到你們寧家的肯定，我不知道做多少違心的事？想到之前每日都要去讨好你家那個醜妹妹，我就窩火，真想踹死她！”

“殿下！”寧三大驚，“您、您怎麽能……”

“怎麽不能？”徐巍站起身，朝他走來，“我讨厭死你們，想當初還給你找什麽兵法書籍，我呸，最煩你們這些武夫，粗鄙呆愣。”

寧三捂着胸口，難以置信。

徐巍已經逼近寧三跟前，他使勁踩寧三一腳：“知不知道，以前每次去你們寧家，我都要少吃一碗飯，既要陪你爹那個老不死的下棋，還要想辦法讨好你們三兄弟，現在想想，我真TMD委屈。”

寧三氣得胸口起伏，可想到來之前王氏說的話，又壓下憤怒，仔細觀察徐巍的神情，确認他是不是在裝瘋賣傻。

“看什麽看？”徐巍瞪過去，“你個大醜、逼，眼睛跟條縫似的，說話還有口臭，對了，胳肢窩還有狐臭，你離我遠點。”

寧三磨牙。

徐巍：“對了，差點忘說件事，我和你家那個醜妹妹的婚事就作罷了，我可不想娶個醜玩意。”

“殿下——”寧三終于忍不住：“您可要慎言，我話不多說，但我們寧家也不是好惹的，您自己保重。”說完轉身就走。

寧三被怼走之後，又來了幾個人探望，無一例外被怼走，臨走時全都面如土色，咯吱咯吱地磨牙。

最初，京城中人以為七皇子中了邪，過幾日便好，誰料過了半個月，他依然如故。

誰的面子也不給，見誰怼誰，連皇上都被他氣得不輕。

可是，打了打了，罵也罵了，他就是死性不改，最後，連皇帝都沒招了。總不能殺了他吧，到底是皇上親兒子，而且除了嘴毒這一點，也沒啥過錯。

不管了，就随他吧！

七皇子等于被皇上放棄，徹底不管這個兒子，眼不見心不煩，他愛咋咋地，餓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