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邱言至怔怔地看着賀洲,夕陽留下的色彩映在他的瞳孔中, 看起來明亮而又水潤。他睫毛微顫了一下, 然後就閉上眼睛, 再度吻上了賀洲。

夕陽帶着最後一抹身影緩緩沉入海面,風也吹亂了天邊染了色的雲。

虹明島的海灘上。

少年俯身和輪椅上的男人接吻。

看起來,像是一對難舍難分的戀人。

邱言至和賀洲在月亮升起來的時候才回了病房。

他們離開時,邱言至鎖上了房門, 并且和那些保镖說過讓他們別進來打擾。

因此并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離開過這裏。

這間病房極大, 房間裏有兩張床。

邱言至像往常一樣去鋪另一張床的被子,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轉過了頭,看着賀洲,眨了眨眼睛:“賀洲,我今天想和你睡。”

賀洲笑了一下,然後把自己的被子掀開了一角。

邱言至就飛快地把自己的被子扔下, 鑽到了賀洲的被窩裏。

他避開了賀洲的右腿, 小心翼翼地躺在了賀洲的左側。

即使這張病床比一般的單人病床要大得多, 但兩個成年男人擠在一起,總歸還是小了些。

以至于兩個人不得不貼地極近,賀洲的溫度穿透薄薄的病號服傳到自己身上,邱言至莫名覺得有些燥熱。

他仰頭看向賀洲,卻發現賀洲正靜靜地盯着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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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洲漆黑的瞳孔在黑夜中仿佛有暗光流淌,邱言至覺得自己怕是被賀洲的美色迷了魂,失了智, 湊過去便親了親賀洲。

賀洲環住邱言至的腰,一寸一寸地加深了這個吻。

昏暗的環境似乎極易引起人的燥熱,等兩人松開時,空氣中都充斥了暧昧的喘息與心跳。

賀洲喉結動了一下,然後便伸出手把邱言至的頭按到了自己懷裏,聲音嘶啞地過分。

“……邱言至,睡覺。”

邱言至閉上眼睛把發燙的臉貼到賀洲的胸口,并暗罵了自己一聲禽獸。

今夜月明星稀。

擡頭望去是明月朗朗,低頭看去是人間星河。

這個世界,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繁華的呢?

大黃躺在醫院的樓頂上,看着燦爛的霓虹燈和奔流不息的車輛,在心裏默默地想。

就在這時,它又感受到了熟悉的電波。

似乎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像是特意地在給他傳達什麽信號。

大黃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這是實體操縱裝置。

是那個人在叫他。

大黃順着電波飛了過去,最終停留在了一座廢棄大樓的樓頂。

那裏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看見大黃過來了,他伸出手,打開了手中的微型屏蔽器,停止了實體操縱裝置的電波傳播。

和上次見面一樣,這個男人依舊把自己渾身都包裹得嚴嚴實實,身上罩着一個寬大的袍子,讓人看不出他的身材,他頭上帶着鬥篷,臉上甚至還誇張地戴着面具。

似乎是怕極了讓別人認出他的臉。

那個人擡頭看向大黃,聲音在金屬面具的隔離下都失了聲,他磨着牙,語氣陰森:“邱言至到底還有多少錢?能用多少次卡牌?”

大黃沉默了一下,說:“很多。”

男人有些氣急敗壞地踢了一下旁邊的廢棄鐵絲堆,憤聲道:“你上次明明告訴我說他的錢快用完了。”

大黃:“我也是剛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個賬戶的,不過我上次告訴你的是他的錢不多,并沒有說快用完……你綁架他母親這件事,還是太莽撞了。”

“因為我的時間……”

大黃皺了皺眉:“什麽?”

男人:“沒什麽。”

大黃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問道:“你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守護這裏嗎?”

“當然。”男人說,“我和邱言至不一樣,我愛這裏。”

大黃抿了抿嘴巴,然後說:“邱言至也很愛這裏,至少、至少他是在乎賀洲和他的父母朋友的,就算是為了他們,邱言至出去之後也不會暴露這個世界……”

男人眯起眼睛:“你在動搖?”

見大黃沒說話,男人冷笑了一聲,說:“大黃,你別忘了,我是因為誰才被困在這裏的。三年前就是因為你的失誤,我才出了車禍,我才被困到了這裏。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慌張嗎?我瘋狂地想出去,瘋狂地想離開這裏,可是我卻怎麽都出不去,我喊你,我滿世界地在找你,可是你也不在,你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裏有多害怕嗎?!”

“三年前這裏的npc沒有幾個是覺醒的,有些npc簡直就是木頭,就是幽靈,是我,是我的存在,才慢慢的改變了他們,讓他們變得和真人一般無二的,現在我終于和他們有了感情,與整個世界有了感情。可是,你卻要幫助另一個玩家來破壞我重新所擁有的一切嗎?!”

男人頓了一下,沉聲道:“大黃,你是我曾經最信任的智能輔助機器人,你不能背叛我兩次。”

大黃垂着頭站在地上,聲音有些顫:“……我、我沒想背叛您 。”

“乖孩子。”

男人聲音溫和了下來,他蹲下去,摸了摸大黃的頭,說:“讓我們一起來守護這個我們熱愛的世界吧,好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賀洲傷了腿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

陸陸續續有人來看望賀洲。

不過賀洲的病房裏外黑壓壓地一共站了10個保镖,只要有人進來就盯着他們瞧,整得氣氛都奇怪壓抑。

除了沈星緯這種朋友,那些本身便是為了來搞好人際關系過來的商業夥伴們看到這狀況,也呆不下去,基本上慰問一下就又消失離去了。

但就這,來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到最後連孟齊康都從國外飛過來了。

按照時間線而言,孟齊康明明下個月才會回國!

這裏npc的靈活性還真他媽高!

邱言至恨地磨牙。

孟齊康看着賀洲的腿,面色有些蒼白,他嘴唇顫了顫:“……從你上周沒再和我發郵件開始,我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的,對不起,這麽晚我才回來……”

孟齊康說着就要伸手去握賀洲的手。

喂!那是我男人的手!

邱言至轉頭就拿了個蘋果塞到賀洲手裏。

孟齊康這動作戛然而止,像是才看到了邱言至似的,他轉頭問道:“……這位是?”

邱言至朝着孟齊康皮笑肉不笑:“我是邱言至。”

“你是……鐘老師的兒子?”孟齊康溫柔地笑了笑,說,“好久沒見了,不過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是我未婚夫。”賀洲說。

孟齊康有點意外:“你要結婚了?”

賀洲點頭。

孟齊康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麽,笑道:“那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也希望賀氏集團和邱氏集團能繼續蓬勃發展。”

……這意思是指他倆是商業聯姻。

邱言至有點兒生氣。

他正準備開口說什麽,賀洲就伸出左手與邱言至十指相扣。

賀洲朝着孟齊康笑了笑,說:“謝謝。”

孟齊康愣了一下。

賀洲笑得太坦然了,就像是真的在接受別人的恭喜一樣。

他看向自己的時候,眼裏沒有任何不甘,埋怨,憤恨……和愛戀。

比起賀洲故意在自己面前和別人親密。

他這樣坦然自在的笑,更讓孟齊康感到不安。

……賀洲一點都不在乎他了。

當孟齊康知道賀洲的腿是因為邱言至而傷的時候,心更是沉入谷底。

覺得昨天晚上慌忙買機票的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抿了抿唇,又寒暄了幾句,說了一些祝願賀洲早日康複的話,便又離開了。

孟齊康一出去,邱言至就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說:“賀洲,見到你的白月光這麽心疼你,你心裏是不是很開心。”

賀洲微微笑了一下,說:“你在吃醋?”

邱言至飛快地說:“沒有,就是單純地讨厭孟齊康 。”

賀洲說:“可你也說過我們都是npc,我曾經那麽喜歡他的記憶甚至都是系統憑空捏造出來的,是假的 。”

賀洲彎了眉眼,說。

“邱言至,只有我喜歡你才是真的。”

邱言至紅了臉。

……這人,怎麽這樣啊,動不動就表白。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人進來了,是葉宏遠。

他和賀洲有一些商業上的聯系,過來探望賀洲也無可厚非。

和其他人一樣,他看見滿屋子的保镖都微怔了一下,但也沒有多問,讓助理把花放下,就轉頭和賀洲說起了客套話。

葉宏遠和賀洲攀談,表現得十分溫柔随和。

如果不是知道上局游戲裏葉宏遠找小三被綠追殺柳澄這些破事,邱言至還真以為這是個謙謙君子。

只是一想到這兒,邱言至不可避免地想起來了柳澄。

因為賀洲腿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賀洲,所以現在對柳澄的狀況一無所知。

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

直到葉宏遠走了,邱言至還依舊有些心緒不寧。

似乎是看出了邱言至的心思,賀洲在邱言至又拿了個刀子準備給他削蘋果的時候,奪走了他手中的蘋果放回了盤子裏。

“邱言至。”賀洲說,“你先去查查柳澄的情況吧。”

邱言至抿了抿嘴唇:“……等你出院吧,你馬上就能出院了,出院了我再去忙其他的事情。”

“邱言至,你已經浪費了好多天了,你要是再不主動出擊,在那個人面前會變得被動的。”

賀洲伸手揉了揉邱言至的頭發,說:“聽話,屋子裏還有這麽多保镖,不用擔心我。”

邱言至出門的時候,身後跟了五個保镖。

他本來是帶了兩個,賀洲又硬生生給他加了三個。

這麽多人,開車都要兩輛。

但邱言至一出醫院門就接到了張煜軒的電話。

張煜軒哀嚎着問他,這兩天在做什麽,為什麽都不找他玩?

邱言至笑着說:“去gay吧,去嗎?”

張煜軒:“但我要為我學長守身如玉,不能被gay吧那些臭男人玷污了清白。”

邱言至扶額嘆息:“沒人想玷污你的清白。”

……除了柳澄。

但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邱言至問:“快點說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了。”

“去啊,我得保護着你,你一個人去被別人欺負了怎麽辦。”

張煜軒和邱言至碰頭的時候,看見邱言至的身後那五個肌肉結實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

他沉默了。

“言言,你這去玩啊,還是去砸場子啊。”

認為邱言至是去砸場子的,不只張煜軒一人。

邱言至領着5個保镖和那個一朝回到解放前,穿着辣眼睛小裙子的張煜軒一起走到gay吧的時候。

gay吧明顯地靜了一下。

說實話。

沈星緯如果不知道這人是賀洲的未婚夫,并且有特殊情況,都恨不得把他們都給請出去。

柳澄還活着。

邱言至一眼就看見了他。

柳澄正在那裏調酒,看見他們的時候,也和酒吧裏的其他人一樣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回過頭來,繼續忙手中的動作。

邱言至朝着柳澄走了過去,他趴在吧臺上,敲了敲桌子:“我想調一杯酒。”

柳澄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道:“先生想調什麽酒?”

“欽慕 。”

欽慕,是柳澄上局游戲裏和張煜軒住在一塊後才自己搗鼓出來的酒。

柳澄眨眨眼睛,眼中笑意更甚:“我們店裏沒有這款酒。”

“我以為你會自制這種酒。”

柳澄:“先生您可能是記錯人了,我從來不調這種名字卑微被動的酒。”

邱言至定定地看着他。

柳澄眼睛澈明,嘴邊始終帶着恰當的笑意。

半分緊張,半分慌亂都沒有。

如果他不是真的沒有記憶,就是他演技太好。

邱言至正在思索要再說些什麽去套柳澄的話,就發現身邊的張煜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和柳澄對上了眼。

他們兩個人呆呆地看着彼此。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麽久別重逢。

邱言至拉了張煜軒的胳膊一下,張煜軒才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一樣,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邱言至拉着張煜軒往別處走:“張煜軒,你怎麽回事?”

張煜軒搖了搖頭,聲音空落落的:“言言,我心裏很難受,又有點高興……但我不知道為什麽。”

bug果然越來越多了。

邱言至想。

看來重置卡以後要謹慎用。

邱言至和張煜軒走到了一個能看到柳澄,但位置相對來說比較隐蔽的角落。

邱言至對自己的酒量沒信心,從頭到尾都只是喝着果汁。

但看了大半天,也有些發困了。

直到,葉宏遠走進來。

邱言至立刻就清醒了。

按照時間線來講,應該就是這段時間,葉宏遠和柳澄搞在一起了。

如果柳澄被徹底重置的話,一切都會像第一局游戲那樣發展。

柳澄被葉宏遠包養。

和葉宏遠一起參加沈星緯的生日宴。

在背後嚼邱言至的耳根。

葉宏遠結婚後當他的地下情人。

被葉宏遠掐着脖子,向井澤宇道歉。

而柳澄如果沒有被重置,面對一個掐着他的脖子威脅他,派人追殺他的“前任金主”,應該是怎麽也狠不下心再去勾引的。

……

邱言至很失望。

因為兩個人很快就調起情來。

20分鐘之後。

葉宏遠就摟着柳澄的腰去了洗手間。

果然,柳澄被重置之後連記憶都被忘得幹幹淨淨,他真傻,他還期待奇跡。

邱言至埋下頭,狠狠地嘆了一口氣。

柳澄線索斷了。

好難。

邱言至喝完手頭那瓶果汁,正準備轉頭喊張煜軒離開的時候。

張煜軒就已經不見了身影。

邱言至擡頭看向保镖,問道:“張煜軒呢。”

“他剛剛去洗手間了。”保镖說。

邱言至皺了皺眉,和保镖一起又去了洗手間。

邱言至到洗手間一看,目瞪口呆。

張煜軒,和葉宏遠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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