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雪狐(上)

清晨不見白日光,雲霧白岚遮山頂,偶有細雨,飛禽鳴叫,山林間透着一絲詭異的涼意。

韓凜攏了攏身上襯衣,打了個噴嚏。

「這冷意怪得很。」不似妖,像極了惡鬼散出的陰魅涼意。

列冷焰看了看四周,确實不一般,透着陰綠光影,他拿出那抹被撕毀的白紗衣,手轉上一球白火焰。

「你穿上。」

韓凜乖乖聽話:「你讓我穿,你呢?不冷嗎?」套上薄紗,竟有絲絲暖意竄入腿手。

列冷焰将手上白火焰畫過白紗,就見破毀白紗絲絲交織,完好如初,他又将白火焰畫過自己身上的布衣,就見布衣與火焰交織,又成了一身新衣。

「不冷。你這凡人太過脆弱,這身羽絲,且能讓你抵擋刀劍妖氣襲擊。」

韓凜靜了一會,看着低頭為自己綁起束帶的列冷焰。

老人家會碎念,多半是因為疼愛自己。

想起疼愛兩字,心裏就怦怦怦地狂跳,好羞人,看了一眼老人家,先說些好聽的話哄哄,再給個啵啵,好了。

「列。你待我真好。」他也要一輩子待列好。

列冷焰側頭看向韓凜,就見他踮腳,小嘴湊上,啵上自己的臉。

他微愣,莫名心動,還覺得臉上有幾分躁紅,掰開纏在自己身側的小人影,輕咳一聲:「不過是衣服。」

韓凜看着害羞的老人家,兩眼暧昧。

他轉頭對着身後的小跟班嘀鬧起來,他學着列冷焰害羞的模樣,佯作低沈的聲嗓:「不過是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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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完又是一陣嬉鬧害羞。

哎呀!真的好羞人!

小兔精興奮的後腿啪啪啪啪地打着地上:「我也學!我也學!」碰得一聲化成兔耳男孩。

單臂靠在樹幹邊,播了自己的長耳朵:「不過是衣服。」

爛泥妖也跟着嘔哇哇哇了起來,彷佛也在學着列冷焰。

列冷焰身上的火焰轟得一聲,背着他的小人影看不見他張揚的火光,可小跟班卻看得清楚,小跟班們抿上嘻鬧的小嘴,拼命眨眼示意眼前笑得歡的老大。

韓凜仍笑得大聲,被拎起身了,才覺得事情不妙。

「列。」吞了口口水,小手拉上眼前人的手:「我學得像嗎?」

怕是學得不像,惹老人家生氣了。

列冷焰吐了口氣,丢下他,不打算回答。

罷了!

在韓凜面前自己絕不是什麽神尊。

韓凜跟了兩步,被蜂妖螫的傷口還痛着,一跛一跛地小跑跟上。

「我再多練練,列剛剛那般說話,模樣可俊得很,看得我小臉發燙。」一臉害羞,卻因為腳疼絆了一腳。

列冷焰正巧瞄了他一眼,單臂接上他:「腳還疼?」

「疼,當然疼。」韓凜邊說手腳邊纏上眼前身軀,他雙手環上列冷焰的頸,嘿一聲,雙腿纏上他的腰:「真疼的。」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四肢纏上,擺明了不想走路。

列冷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短腿一滑貌似又要摔下,單手擡起卻見了懷裏小人緊閉雙眼,好像等着自己掰開他。

手一轉拖上他的臀,背上他。

「單背你這回。」

韓凜一愣,在他背上沒有竊笑,多了一絲害羞和欣喜。

不是說,麒麟不背凡人。

眼見列冷焰耳根微紅,他乖巧地不再多說話,貼在他背上,偷偷笑着,現在的他好想讓小兔精四處宣揚,說說列待自己有多好多好。

「我唱小曲給你聽。」

列冷焰嗯了一聲,漫步向前,雙足踩上黃土綠草。

明明有神力可飛行卻因為背後人怕高,選擇漫步,麒麟地位尊高,卻背上凡人,就因為他腳疼。

分不清是什麽讓自己改變,聽着身後人哼着小曲,偶爾傳來的笑聲,跟着彎起嘴角。

罷了。

這樣,挺好的。

幾近正午,青山綠水映入眼簾,沒了剛剛的白霧綠影,韓凜哼着小曲,跟身前人話家常。

「江北褚家你知道吧!褚家自然都是姓褚,自老太太太太祖那代起,女兒生的孩子也得姓褚,可老祖母偏偏不讓我姓褚,小時候我因為這事鬧得很。」指着一旁小花,示意小跟班為自己摘上。

爛泥妖噗咕咕一聲,泥手伸出便被小兔精後腿拍去,小兔精白手一撚,獻上小花,雪白的小尾巴扭呀扭的,一臉乖巧。

韓凜疼愛地摸摸他的頭,順了順他下巴的小白毛,稱贊他。

爛泥妖不服氣地小兔精搞了小動作,經過他時,抹了他一身泥污。

兩妖互瞪,火花四射,再次打了起來。

「你爹姓韓?」列冷焰跨過眼前鬧得狠的泥妖兔精,随口問上一句。

「是,我爹本家祖業也是通靈,可我覺得這話有假。」韓凜揉着小鼻子,鼻息間一直傳來一股冰冷的果香,這味假得有些不自然。

「怎麽說?」列冷焰看了看四周,似乎也聞到了甜香味。

他将身後的人拉向前,單臂抱着他,護在懷中。

「我爹一點靈力也沒有,要真說有神靈之力,褚家的五行麒麟之能,那可是整個江北人都知曉的!都流傳了……二十代有餘!」手指還數了數。

列冷焰臉色微沈:「你,知曉五行麒麟?」

「老祖母說過的,我給記了起來。」

不過十步,沒了身後的青山綠水,眼前是一片白霧冰霜,空氣中甜香帶上一絲腐臭,沒有翠綠嫩芽,樹枝上盡是孤枝挂白霜。

列冷焰煉上一顆藍白火球,讓懷裏人握上火球暖身子,繼續前行。

他走了一陣,默默地細聲說:「本尊,也是麒麟。」

「麒麟之首,不是?列也知道五行麒麟?難不成是兄弟?」韓凜玩着手上火球,手掌拉起牽起藍絲火光。

他看着自己的手,發現了手背上的藍影圖騰,拉起袖子,看着自己的手臂,覺得稀奇。

列冷焰沒有多說,可聽到兄弟倆字,頓了一下。

「是……」話沒說完,就看着他衣袖下的藍影,擰起眉頭,趕緊将他的袖子拉下,單臂畫上金光,劃出一圈結界。

「列?」

「你這藍影……」欲言又止:「得藏好。」

韓凜見他謹慎,嗯嗯兩聲搭上用力地點頭:「好!」

他聽話,他就是一介凡人,貪生怕死是正常的,能少些危險的事,他都會答應。

列冷焰見他答應,稍稍安下心,又瞄了眼手背藍影,他抹了爛泥妖身上的爛泥,塗上小手手背。

「用泥蓋着。」

莫怪,這爛泥妖跟了韓凜二十年。

韓凜聽話地塗了滿手,還讓爛泥妖給自己多丢幾球爛泥,爛泥妖一臉欣喜,丢了兩球後,得意驕傲的看了小兔精一眼。

一妖一精又鬧了起來,小兔精全身沾了泥,後腿仍啪啪啪地踢着爛泥妖,吵鬧得很。

冰冷的甜香味再次飄入鼻息,韓凜揉着鼻子,搖搖頭,厭惡地擰起小眉毛。

「列,這味道甜得發臭。」嘔了一聲。

列冷焰單掌捂着他的口鼻:「吐在本尊身上,本尊一定教訓你。」

韓凜又嘔了一聲,趕緊閉嘴,吞下作惡的胃酸。

小兔精在前方跳跳跳,鼻子嗅了嗅,猛然退了數步,躲在列冷焰身後發顫。

列冷焰查看四周,攬着懷裏人的手,微微收攏。

「你待會,得死命的纏着本尊。」這股陰氣不是一般。

四周看似明亮,卻染着一層冰霧,白茫茫一片,每一滴霧珠都停在空中,靜置在半空。

韓凜點點頭,四肢纏得緊。

他也看出了不對勁,前幾步還是青山綠水,不過拐個彎就成了一片雪白冰霜,還透着甜膩果香,甜得發臭。

「列,這味道,像狐妖。」

自小見妖見多了,他認識的妖比人還多,懂得妖比懂得字多。

「你能分辨出這妖的年歲嗎?」列冷焰看着懷裏人手上的藍影,眼裏有種明知故問的試探。

韓凜看了看四周白雪冰霜:「這妖少說也有兩千歲,是九尾雪狐。」手指點上停在空中的冰珠。

列冷焰擰眉,又看了懷裏人一眼,卻見了他雙眼閃着藍光,大手捂上他的眼:「這樣就夠了。」

師祖的通靈瞳眼,還是,出現在韓凜身上了。

韓凜也不掙紮,任着他捂着雙眼:「列的手是暖的,我這眼每回見了妖,都會發涼,就是那種沾了冰角的涼感,冷得發疼。你這手一暖,舒服多了。」雙手按上列冷焰的手,舒服得舒眉,彎着嘴角。

「本尊……」

「我知道,你是神尊,不帶我這麽玩的。可我真沒玩你,下回你見了妖,我也為你暖上雙眼,好不?」韓凜頭微擡,就望着他,雙眼仍被捂着。

小兔精和爛泥妖也湊上一腳,擡頭看着列冷焰。

列冷焰不想答也不行,無奈地吐氣:「好。」再次妥協。

小兔精後腿拍拍爛泥妖,一臉三姑樣,爛泥妖看不出臉色,看他歪頭,也知道他演上了六婆,說着兩人好事将近什麽的。

冰雪落下,那霧珠仍在半空,詭異至極,一陣涼風刮起。

韓凜打了冷顫,往列冷焰的火焰靠上,這甜香臭味濃盛,貌似狐妖産子前散出的氣味,卻又透上一絲腐屍臭。

「看來不只一只。」緊緊攥上身邊人的衣角

列冷眼單腳騰空躍起,火光再起,他一躍,便有一道爪刃畫過眼前,微微一退,雪地上馬上出現三痕利爪痕溝。

「韓凜,抱緊。」騰出雙掌,轉出橘紅火焰。

韓凜雙手緊纏着他,掀起眼皮,就見雪地隐約出現與白雪合為一體的雪狐,沖出突襲。

「列!在東邊!」驚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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