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先發制人(上)
陰環殿上,龍骨爪燃上綠火,火光下照亮了地獄門衆大臣的臉龐,也将鬼後的委屈,照得得可憐楚楚。
「尊王。這事臣妾也是心急尋璃離才差點誤事。倘若知曉天庭這般羞辱,臣妾身為鬼後,怎可能與天牧将軍合手除那紅火。臣妾縱有定奪,也全是為了地獄門,臣……」
地獄尊王手掌握着的龍骨牙珠,喀噠一聲,又是一次握拳,龍骨牙珠瞬間成了粉末。
「夠了。」冷冷地吐出兩字,打斷她的哭訴。
鬼後聞聲,肩頭明顯一顫,閉上小嘴,不甘心地咬着下唇。
第一日,她怒氣甚張,在陰環殿上還有大臣幫腔,鬧着除去紅火。連着三日,地獄尊王都由着她鬧,直到鬼剎羅君回地獄門後,一切都變了調。
第五日,鬼剎羅君說起了天神留紅火當神尊,說着這事乃是侮辱地獄門,大臣們全在那一瞬噤聲。
如今,第十五日,風向全沖着自己,雖無明說,卻說着鬼後與天庭将軍聯手除紅火與藍影,還殺了大将列懾,完全不顧地獄門臉面,更不顧尊王旨意,甚至有魔将大臣上奏,聯名請尊王收起鬼後媛玺印,為列懾求一個公道。
門外宮人低頭拱手,往殿裏輕聲喊了一聲。
「二等上君魔,鬼剎羅君,列紅蓮尉,入殿。」
衆臣稍稍望出陰環殿門外,飄雪紛紛,長骨廊邊的火塘白煙缭缭,綠火光下現出一抹身影,蓮步在正裝黑緞裙擺下,輕踩廊上殘雪。
鬼剎羅君讓宮人用羽氈撥去腳下粉雪後,踏上陰環殿上龍皮毯,冷眼看着跪地的鬼後。
「拜見尊王。」低頭拱手,敬拜尊王。
地獄尊王輕語:「可回來了。」
拍去手上骨粉,揮揮手,讓人上座。
鬼剎羅君,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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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得直挺挺的,就站在趴跪在地上鬼後身側,緩緩啓唇說着這十日來與天庭使者交涉語本。
「天庭仍是不願放紅火,臣以為此番交涉乃是天庭拖延戰術。恐怕早已派上神靈急尋火麒麟回塔,臣以為,地獄門應當正面護上紅火,而非火麒麟。」說了紅火,讓尊王正名。
身為娘親,她當是心急,身為重臣,她當是給個正名護上主子臉面。
況且,這還是他們倆的孩子。
地獄尊王嗯地一聲,讓她先行入座後才開口。
「列。冷焰。紅火之名,聽清了嗎。」聽不出情緒的語調,嚴厲的眼神掃過底下衆臣。
鬼剎羅君柳眉稍稍動了一下,卻只是一瞬,低頭。
地獄尊王在大臣們面前重申一回,意思明白,那抹紅火,列冷焰,此刻便是入了地獄門的籍譜,只能回地獄門,為地獄門所護。
「三等以下,全下召令,護紅火列冷焰,安藍影麒麟。」手轉四方之格,單手畫上掌印,霸氣地道:「鬼魔妖物,全兮聽令,絕對,不能讓天庭領走他們倆!」
衆大臣各個低頭,拱手答應,又是一道齊聲,回蕩於大殿。
鬼後袖口裏小手握拳,咬着下唇的齒痕加深。
「尊王!萬萬不可!這……這可是與天……與天宣戰!」開口阻攔。
她便是一介女流,柔柔弱弱,演着不願無辜鬼物流血的善良鬼後,扮着為地獄門大局着想的地獄鬼後。
鬼剎羅君拱手插上一句:「臣以為,此戰,勢在必行。今日姑息,明日天庭便會得寸進尺。」
她細細分析,說着火麒麟一身紅火之際,天神便該有懲處,卻是任着火麒麟在凡間游蕩。如此便說明,天神只是伺機羞辱地獄門,而非真心想護上紅火。
「……我地獄門若不正面迎擊,往後在鬼物妖魔前豈有威信可言。」語調仍是平平,卻字字句句說在要點之上,堵上鬼後的嘴。
她啓唇說上了迎戰之事,冷眼看了鬼後一眼,也提到了生死郎君讓人安上列懾大将軍的輪回要事,語末,便是一陣感嘆。
地獄門最大的悲嘆便是為自家鬼魔,送上輪回之路。
鬼後低頭,雙眼盡是惡辣。
眼前賤人口口聲聲為地獄門尊嚴,私心就是為了自己的私生子!
「列懾之事……臣妾也已将那行刑之人交出,尊王,臣妾……」低頭假意啜泣。
要是沒有眼前賤人,尊王永遠是自己的!
她小手握拳,指甲砍在手心裏,鮮血滴落在袖口邊緣。
地獄尊王讓人扶起鬼後,深深嘆了口氣後,便讓婢女扶她回後宮,再揮便讓衆臣退下,發下召令,宣告護上紅火與藍影。
「紅蓮尉。」喊上了鬼剎羅君。
鬼剎羅君轉身,拱手,仍是君臣之禮。
紅蓮尉,她的名字,她本是火塘中一千年蓮妖,幻化人形,作古尊王見她乖巧機靈,收為太皇後宮女,自小與尊王一塊生長,兩小無猜,日久生情。
「尊王。」冷臉,再次拱手。
地獄尊王飄向她,側臉看着她,他欲伸手握上她的手,卻見了她繡着蓮花的繡布鞋退了幾步,靠上一旁座椅,止步。
「可見着他了?」收手,背在身後。
鬼剎羅君點點頭,雙手微微發顫。
「你何時……何時……」逞強的哽咽。
若非生死郎君将尊王偷五行麒麟之事告訴自己,她至今仍不知曉,尊王已發現了那孩子。
地獄尊王聽着她哽咽,微擰眉。
「千年前。」他對她,欠了一個名份,一個位置。
千年前,鬼後争妖魔生死大權,對手下交代要事時,無意間說了紅火之事,那時他才發現紅蓮尉為了自己生下孩子,獨自藏身凡間百年,被鬼後發覺,而後被追殺,再而後被藍影麒麟所救。
「……本王偷五行麒麟救藍影,便是希望他能護上那孩子千年大劫。這些事,鬼後也探到了。紅蓮尉,本王原可以立你為後,可以與你養育那孩子!」
「你自然是可以。」鬼剎羅君眉眼間是柔情,卻含有疲憊。
她蓮步輕擡,微微地晃過窗邊,伸手接上白雪。
紅唇輕啓,說着三千年前,尊王遇刺千古,地獄門時局不安,天神獨大欲接管地獄門。作古尊王千交代萬囑咐,讓尊王撐起地獄門,無依無靠的尊王只能與無臉鬼妖之女成親,受其擁護,保上地獄門大權。
「……可我不願。」冰涼纖手畫出一抹紅火,纏上地獄尊王的手掌。
那一縷紅火輕輕地撫着他的手,張開他的手心,便在他手掌上被龍谷牙珠劃破的傷口上,撫動,癒合那小小的血痕。
她愛着尊王。
一愛萬世千代,至今,仍是雙眼映着眼前尊王,就連他受了這麽丁點傷,也逃不過她的眼。
地獄尊王握上那縷紅火,欲拉上紅火時,卻見紅火消失在手裏,心頭一空。
「紅蓮尉……本王會護着他安平。如果你願意,本王将儲……」話語被鬼剎羅君打斷。
鬼剎羅君牽起一抹笑,搖搖頭。
她靜靜地看了地獄尊王好一會兒,見他雙眼不舍,已是心滿意足。
「臣,私心的,想藏着他。可好?」眼眶泛紅,是懇求也是心酸。
地獄尊王張臂,霸道地攬上她,眉宇間難掩痛苦,側臉貼着她着耳鬓,見了自己給她的鈴铛,心頭又是一揪。
「我是……真想與你共結連理,生兒育女,平凡的過日子……」往日誓言不再,情意仍回蕩在心裏。
鬼剎羅君緩緩推開他,白皙的纖手撫過他的臉,看了他一會兒才轉身,耳垂邊的耳環叮鈴一聲,微側臉。
「臣……告退。」踩着蓮步,走出陰環殿。
玉蔥般纖細的手指撫上耳邊鈴铛,眼眶微熱。
平凡過日。
她只要他們的孩子,平凡過日,安平一生,如此而已。
***
白雪山峰的崖邊有着一道袅袅白煙,不是住家,而是自山壁洞穴側邊的水流冒出,還帶着一股臭蛋味。
列冷焰抱着韓凜旋身入了山洞,見了山洞裏有着五個水塘,都飄上白煙,水澤微微帶着乳白,伸手摸了摸。
「是暖泉。可要泡泡身子?」
韓凜點點頭,指了最大的那水塘。
「是爺,就要選最大的!」拍拍列,讓他抱自己過去。
他小嘴說着自己滿身龍涎香,滿身都是口水,這裏疼那裏酸,說起來好羞人什麽的。
「要不,往後我節制些。」
韓凜啊的一聲:「不準!」
他張臂,讓列冷焰為自己脫衣褲,末了要抱上他,讓他抱着自己下水塘。
「節制什麽!都說了,每天生孩子,我也無事!」呿了一聲。
小嘴說上,趙大叔和梁大叔的情事,說完了又扯上了村裏林大叔的大女兒林湘嫁給前村的江大夫的事,說林湘雙眼看不見,可嫁給江大夫後,不過一個月便見光明。
「那江大夫說了自己是雉麒庇護,還說了自己死過一回,也是讓麒麟給救上才起死回生。」雙手拉出藍色火焰,随意玩弄。
「雉麒?他真這般說了?」
「是啊!他還讓我看了他頸上的黑麒麟。」韓凜怕他不信,手指在一旁泥地上畫上那黑麒麟的模樣。
小手畫着水波,又說上了起死回生這事,說着什麽藍影麒麟,什麽火麒麟、五行麒麟都比不上雉麒。
「起死回生!你想想,倘若我有個萬一……」
「別胡說。」列冷焰擰起眉頭。
韓凜聽話地閉嘴,圓眼看着他,勾起嘴角,笑得坦然。
「倘若,我真有個萬一,有你伴着,我也心甘情願。」他偎上列冷焰。
又說着來世,也希望雉麒能找上自個兒,這樣他們倆還能續緣,續上兩百年,甚至更久。
列冷焰低頭吻上他的發頂,手指紅火畫着他的發絲,讓他把願望一次說一說,指不準往後千年,他們倆真能遇上。
「依你這性子,再次讓我遇上,定是再次将你教訓一回又一回。」
韓凜笑得開心,頭往後靠上,仰頭看着他的下巴,小手畫着他的下巴,再次笑了。
「你。就想着教訓我。我就用上一個願望,待百年後,我的下個輪回,你見了我,便愛慘了我,想着疼我,每日跟在我屁股後頭,纏着我。」說完再次淘氣的笑了。
列冷焰跟着笑了。
他應了聲好,輕輕地一聲,便見着韓凜感動得眼眶泛紅。
「裝可憐?」抱上身前小身影。
韓凜點點頭,嗯地一聲。
他撒嬌,窩在他身上,享受片刻兩人世界。
這幾日,有些事想通了,語氣總帶着滄桑的老成感,沒了以往天真的歡愉,他自嘲成親的人,果真不一樣了。
「列。」
「嗯?」
「別留我一人。」
列冷焰一頓。
「無法救上你,看着你受傷受苦,真的太痛了。」哽咽。
列冷焰低頭,側臉看向他。
「我寧可自己先走,也不想看見你痛苦,讓我護着你。」
列冷焰跟着哽咽。
上回的無力感,那失去對方的恐懼盤繞在兩人心中。
「我的願望是護着你而死。為你而生,為你而死,不覺得我韓凜特別爺們,特別愛……」
列冷焰吻上他,閉眼,淚落。
他唇在他的唇瓣上,吮舔,輕咬。
「你……欠教訓……」
「嗯……你教訓我啊……」
兩人相視,是珍惜,是相愛,再親吻,又是一次熱浴交纏,情波相織,交融的身體,除了擁抱還是擁抱。
看清了他們倆身處的窘境,天地之大,他們倆竟無容身之處。
彼此,只剩彼此。
韓凜感受列冷焰的火熱,雙腿夾得更緊些,想更真切的感受他在自己身體裏,側頭舔着他的唇,迷蒙的雙眼看着列冷焰。
他随律動,悶哼射出白濁,身後也是一陣抖顫,喘息間,小手抹去列冷焰額上細汗。
「列。」舔唇,眼瞳裏望着列冷焰一人。
「嗯。」
「我們……去地獄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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