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縧火劍(下)
大樹後的列冷焰大掌順着韓凜的青絲,有一下沒一下的滑着發絲,韓凜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眼角挂着嗜睡的水珠,小嘴打了個呵欠,四肢還上他的腰身,點着頭打盹。
「……我爹……那縧火劍……他說要傳給雙生子……哈姆……」沈下熟睡的呼吸。
列冷焰沒好氣地輕笑,笑着韓凜這張小嘴,總是停不下來,硬是要說上幾句話才睡。他靠在樹身上,跟着假寐,卻聽着身後的雪狐低語嘀咕,現下似乎踩着雪泥奔離開了他們。
他背上韓凜,覆上鬥衣,緩緩跟上,一路上無聲無息,看着白清雪越過山頭,到了山谷間的小村子,一戶一戶探着,似乎在尋着什麽。跟上腳步,在一戶人家的木門邊,白清雪停了下來,望着屋內一處,一臉震驚。他跟着晃身湊近,仍是十尺之遙,定睛一瞅,擰眉。
縧火劍?
他從未見過縧火劍,可那木盒透着淡淡藍光星點,若非神靈灌注神氣,是不可能有這般光火缭繞,欲湊前與雪狐齊行,卻因為前面那抹金光,止步,一個旋身躲在樹林暗處,微微探頭。
同時,那戶人家的木門咿呀地一聲打開,一位大叔睡眼惺忪地一手抱一娃,搖呀晃地走出門,還對門內的娘子喊了一聲,讓她睡下,他自個兒哄孩子就好。
「韓歡、黃笑。取這兩個字,是讓你們倆開開心心,可你說你們兩怎地,偏偏一直哭,和凜兒有得拚,鬧得很。」嬰孩再次哭鬧,大叔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哄誘一陣後再次回屋。
白清雪等着大叔進房,前足将門一推,走向那四方木盒,木盒接縫處散着微弱靈光,靈光似一點一點藍珠子一般,飄散於半空,他張嘴欲挪開木片,卻被身後的聲音打斷。
「藍影呢?」
白清雪一凜,轉頭卻被掐上頸部,整個狐身懸在半空。
「怎地只有你?」
白清雪頸部再次緊縮,吃痛地叫了一聲。
「我問你,那厮呢!」
白清雪見着眼前金光散着怒焰光火,冷笑。
「呵……呵呵……你始終……害怕他……」喉穴之處再次緊縮,臉上出現痛苦地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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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雙指收緊,順手将他拎上,倏地丢向樹林,白清雪的身子畫過殘雪枯草,滑出一道雪泥小徑,他擡眼見着列冷焰與韓凜,眉宇間一瞬驚愣,随即起身,逞強挺身,擋去他們倆的身影。
「那厮,在哪?」
白清雪挂着冷笑:「走散了。」
「走散?你這話,足以毀滅你們雪狐一族。」
「滅,也是順着師祖安好的流年罷了。而非,天神所旨……」
「大膽妖物!」
一道金光劃破黑暗樹林,直直打上白清雪側邊背腹,他痛吟一聲,背頸被金光火焰燒出兩到焦痕,白雪長毛卷起成了焦黑絲根,燃起一股焦味。
白清雪嘴角溢出一條血痕,顫着腿再次起身,擋上樹下的兩人,白雪長尾輕輕地打着列冷焰的肩,讓他趁隙離開。
「流年!那你說說,藍影那厮可安好了自個兒的流年?可知曉他轉世後仍會死在我手裏!」
白清雪一震,故作踉跄掩飾,再次站穩,依舊冷笑。
列冷焰沒有錯過他那猛然一震,眼眉不安地跳了一下。他擰起眉頭看向白清雪,那白雪的尾巴仍是推着自己,讓自己走。
不。
他不能走,就算他想走,韓凜也不肯。
「本神,是神,自然也看盡了他的流年!白清雪,你毀了一把縧火劍,就能阻擋本神殺了那厮嗎!」
列冷焰瞅着白清雪,看清了他眼裏一瞬間的驚慌,懷裏的韓凜醒了,他對他比了個噤聲,抱緊懷裏小人。
縧火劍被毀了?那麽屋裏的那藍光神物又是什?
「我……我相信師祖。」白清雪哽上一口血,聲音微微顫抖,吞下一口水沫後冷笑道:「因為你永遠……不如他!」
列冷焰一愣,以往白清雪說上韓道生是尊敬、是信任,不曾這般痛心,望進白清雪的雙瞳,看不懂他眼瞳裏的自責與哀傷。
「該死的妖物!」
四周散着金光,還有電雷交集的霹啪聲響,搭着天神狠戾地聲嗓,這一擊似乎就是要收了白清雪的命。
「師祖說過了,他,只會死在縧火劍下!沒了那把劍!任誰也無法奪去他的命!」笑了,笑得淚流,嘴角彎起的是苦澀。
他,被師祖給騙了。
師祖知曉自己會想盡辦法毀了那把縧火劍,便設了局,讓自己輕易地毀去神靈所鑄之劍。直到今日,自己才想透,神靈寶劍,豈是他一介妖魔可以輕易毀去!
眼尾瞥了一眼一旁的列冷焰和韓凜,再次狂笑。
「本神捉上你,就不信他不出面!」
金光又下,白清雪跳離地面,四處亂竄,樹林間發出沙沙沙地聲響。
木門再次咿呀地一聲打開,那位大叔再次抱着孩子走出房門,他是凡人,自然見不着眼前金光狐影,只是那樹林發出陣陣吵聲,在暗黑之下,令他打了個冷顫,自覺毛骨悚然。
「這得避邪,太詭異了!」一手拎着孩子,另一手卻打開了屋內的方盒。
方盒一開,藍光星點散出屋外,藏不住的靈氣,飄散在空中,缭繞樹林,藍光點點鋪地順着雪泥爬上樹根,沿着樹根畫過樹梢,随着落雪,如絲如雨,再次落在雪泥之上,樹林間靈氣四溢,滿是藍光星點。
樹林間騷動靜置,似有一觸即發之勢,白清雪擰眉微微發顫,瞪着天神,列冷焰也是一凜,攏緊了雙臂,緊緊抱着韓凜,而天神雙眼更顯狠戾,轉頭望進屋內。
「這光……藍影!」天神一個旋身,轉入屋內,見了那把藍光缭繞的縧火劍,彎起笑容。他伸手一揮,撒下金粉,大叔和孩子便倒在桌上沉睡,再伸掌拉上金絲,握上縧火劍刀柄。
「你。是真該信了你的師、祖。」冷笑一聲,飛出屋外,躍上天際。
白清雪自知晚了一步,再次挺身擋去天神視線,護上樹邊的兩人。
天神雙眼微眯,身子晃了晃。
「藍影!」忽地大聲喧喊。
白清雪一震,卻故作不動聲色,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前。
天神挑眉:「藍影!本神,今日便用你鑄造之劍殺了你的愛将!殺遍所有麒麟!藍影!你盡管躲!本神,殺遍所有護你之物,等着你!」猖狂大笑。
列冷焰收緊雙臂,看向韓凜,見他兩眼轉淚。
「我……喜歡你笑,嗯?」指頭抹去他雙頰淚珠,攬着他起身,緩緩散出紅火。
韓凜點點頭,起身時仰頭親吻他的唇,環上他的頸,加深親吻,他吻得深,唇舌越是交纏,淚珠便像斷線珍珠,滴滴落下,打在雪泥上,滴上一點點水斑。
「列。」
「嗯?」
「來世,我真想遇上雉麒一回。」
列冷焰輕笑一聲,沒想到這時,自己還能笑。
「五宮麒麟,唯獨他,我沒見着,這不公平,對吧?」韓凜眼角還挂着水珠。
「确實不公平。」
「來世。我定要讓他……」哽咽。
列冷焰跟着哽咽,抱上韓凜,再次散出一身紅火,走出樹林。
「我定要讓他……讓我……」嗚噎一聲,韓凜看向天際金光:「多愛你一百年。」
列冷焰勾上他的頭,低身吻上他的額,眼眶泛紅。
「都忘了你,貪小便宜的招術,使得很好。」唇角微顫,說着他明明說好十世千年,卻貪心着多要了一百年。
韓凜點點頭,輕笑一聲,眼神已不是以往那個膽小、貪生怕死的韓凜,嘴角露出一抹坦然。
「你呢?多一百年,不好嗎?」再次彎上嘴角。
列冷焰鼻酸:「多一百年,仍是……不夠!」
他一個伸臂拉出紅火,卷上白清雪,将他往一旁拉去,圈上紅火結界,護上他安平。
「你這厮!放了我!」
列冷焰勾起一抹笑,随意應着:「好、好。待會兒。」
他抱着韓凜與天際那抹金光對視,要說不怕、不猶豫是騙人的,他怕,他猶豫,卻不想再讓韓凜嚐到那種無能為力的悲痛,看着他痛,他比誰都難過。
「來送死?」
韓凜雙眼瞳盡是坦然:「來阻止你濫殺無辜。」
天神聽了一頓,目光如炬,死狠狠地瞪向他,單手轉上縧火劍,他轉着看似順手,手腕卻有幾分吃力,好似劍身靈氣不受自己掌控一般。
「濫殺無辜……你這厮,可知天玺便是被你給害死,說起濫殺無辜,你不亞於本神!」發出金光,試着吞噬縧火劍靈氣。
列冷焰任紅火竄地撲天,盯着天上金光跟着冷笑一聲,似有嘲諷。他看清天神吞噬藍光的小動作,會使上吞噬,定是天神無法掌控那把師祖所鑄的縧火劍。
「看來你……無法掌控縧火劍。」
天神長劍一揮便喊道:「是嗎!」
劍氣被金光包圍,卻在那一個揮下,發出一道藍色光影。
他的金光無法吞噬藍光神氣,劍氣之中仍是藍影勝過金光!
列冷焰旋身閃過,畫出紅火光圈擋下部分藍光,光氣逼人,讓他連退了數步,再旋身将韓凜護在懷中,拉出紅火再次擋下靈氣。他只是一介鬼剎羅,縱使魔力勝凜於其他鬼魔,面對天神及昔日神首的藍光火焰,仍是吃力。
「可惡……」藍光劃破紅火光圈,削上他的肩,劃破他的衣袖。
白清雪見了藍光火焰,雙唇發顫。
眼前的光景……
全被……師祖給說中了!
「韓……韓凜!……快逃啊!」原本含在嘴邊的話語,越說越大聲。
一道金光夾雜藍光火焰落下,他再次哭喊。
「逃啊!」
眼瞳裏映着閃耀藍光,還有那抹獨身抵抗的張揚火焰,睜着眼,跪地,眼眶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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