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

萬劍穿心再一次，碧血染青天若煙花盛開，白衣飄飄仿佛斷線的風筝踉跄落下城頭……

“啊……”

半夜一聲尖叫，連續做了數天噩夢的陸雙羽猛然跳下床，秉承着垂死病中驚坐起，揚天大笑出門去的慷慨激昂，跑到院子裏開始拜月。

“天上衆神，地上衆仙，放過小女子吧，我不想重生再被萬劍穿心一次啊！”

陸雙羽一身白色裏衣，嘴裏念叨着奇怪的話，可把院子裏的丫頭們都吓壞了，連忙禀告老爺夫人。

折騰了半宿，陸雙羽才終于認識到天命不可違，她是真的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這一年，她十五歲，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她還是陸家莊作威作福的大小姐。

十年之後，她二十五歲，家破人亡，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未婚妻名頭被朝廷拿去平息敵軍怒火。

守着昔日戰神之名傾了一座城池，為了保護無辜百姓的安危，她毅然決然為國捐軀。

陸雙羽躺在床上，眼睜睜睡不着。

她記得清清楚楚，十年後的那一幕絕對不是噩夢，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發生過，記憶猶新，仿佛就在昨天。

猶記得當時的她滿腔豪情，面對敵軍兵臨無雙城下，城內居民奄奄一息的慘狀，她未等聖旨來就主動答應了敵軍的條件。

“天啓國無雙戰神何在？哈哈哈哈，來此受降！”

城外敵軍壓城，一名先鋒官前來挑釁，明知魏國戰神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人謀害無法動彈，一直養在神醫谷中保命，他居然說出這樣挑釁的話來。

“無雙戰神早就成一灘爛泥了，我們大戎當一雪前恥，将此城殺個片甲不留！”

“诶，此言差矣，我們大戎雖不比中原乃禮儀之邦，但屠戮百姓之事還是太過，只不過有時候會不小心誤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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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這天啓遲遲不派人來主持事務，我們難免有失手，就是不知這城裏是否有能主事之人？”

“啧，守城将領都死光了，天啓那些王公貴族正聚在一起商讨是戰還是和呢，哈哈哈！哥哥們，咱們也別等那無雙戰神會出現，殺進去吧！”

一群北戎敵軍在城下冷言冷語，城中僅有的兵士心中悲恸不已。

如果他們的無雙戰神還在，哪裏會遭受這般屈辱？

朝廷的援軍又遲遲不來，恐怕他們……

外面馬背上的先鋒官又在叫陣了，竟然用的是十多年前無雙戰神麾下赤麒麟歐陽先鋒的挑釁之言。

“天啓大将何在？我讓你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紮你苦膽；白刀子進去，白刀子出，我挑你腦漿；白刀子進去，黃刀子出，我紮你屎包；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爺爺我要你小命！”

無雙城內人聞言無不心酸淚目，當初保衛邊疆的無雙戰神失去戰力，緊跟着他身邊的三位大将也都戰死沙場，短短十年，一切都變了。

同樣的陣前挑釁之語，昔日赤麒麟慣用戲腔，端的是罵人都能罵出個風花雪月蕩氣回腸百轉千回來，比這敵軍異族的混賬言論不知要高明多少。

聽聞叫陣，無雙城百姓更加嚴陣以待，想要拿下這座城，那就得從他們屍體上踩過去！

此時的陸雙羽一身白衣，妝容素淨，毫無裝飾，聽聞城外污言穢語眉頭緊皺：“朝廷還沒派人來麽？”

“唉，看來朝廷是準備放棄無雙城了。”幸存的百姓們嘆着氣，他們前進無路後退無門，曾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卻淪為了死城，實在是悲哀。

“豈止是放棄無雙城，這次不止北邊的北戎，西邊的西夏等國也同時發兵斬斷了朝廷補給和援軍，聽說那位準備議和退守南方了，唉！”

“什麽，退守南方？已經淪陷的燕雲十六州不提，那邊蜀國和大理、六诏豈不是與北方諸國對我們天啓形成了包圍之勢，這以後的日子……”

陸雙羽聞言卻并不為之動容，淡淡道：“這些事自然有朝廷考量，我們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

“是啊，外族一向狠厲無情，說屠城怕不是真的要屠城了，唉！”

四周皆一片唉聲嘆氣，投降是萬萬不能的，但殉城未免難過。

陸雙羽站上城樓，望見昔日繁華城中一片蕭條景象，再看城外幾乎沒有回轉餘地，如果硬要強攻，留守城中的人根本不是對手。

她眼眸一冷，這些敵軍難道是在等朝廷的議和書？恐怕不僅如此，其中必然還有所圖謀。

突然，她心中一涼，竟然生出了想要逃離的想法。

五年前陸家莊遭歹人襲擊，烈火焚莊，家中唯她得以生還，父母臨死前讓她一定要到無雙城找城主府的人方可保命。

她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居然和無雙戰神有婚約，只是因為發生變故才沒有按時履行。

等她來了無雙城，依然沒有見到傳說中被歹人謀害廢了的無雙戰神，只是每年會固定拿到從神醫谷帶過來的物品。

她來到無雙城，已經隐姓埋名生活五年了，對這座城市已經有了感情。

思索片刻，她感到有些頭暈，扶牆休息了一會兒後就聽見城外一片喧嘩之聲。

原來是朝廷的旨意終于到了，看那情況，似乎是議和。

“城中竟有如此人物，現在還不出，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你們能交出來嗎？”大戎的将軍對前來議和的官員十分不屑。

“絕對在的，必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只要能保住一城之人，區區個人性命，不值一提。”天啓來使背後直冒冷汗。

“既然如此，那就讓城中之人将赫連無雙的未婚妻交出來吧，殺一人救一城。”大戎大将展開弓弦，輕輕一彈，眼中殺意凜然，“必報一箭之仇！”

北戎先鋒官聞言立刻扯起嗓子喊了起來，不等天啓來使宣旨就讓陸雙羽趕緊出來受死。

倚靠在城牆上的陸雙羽整個人都楞了，耳朵嗡嗡響，雙手雙腳不聽使喚就往城牆最高處走去。

不要去，不要去。

但她的理智告訴她必須去。

一箭淩空射來，剛猛有力，箭羽彎彎，箭頭鋒利閃爍着瑩瑩綠光……

“啊……我不要再來一次了！”陸雙羽回憶完重生前的事情，再次從床上跳了起來。

此時，天光泛白，已是黎明時分。

連續折騰了幾天睡不好覺的陸雙羽回憶着全身的疼痛，驀得打了一個寒顫。

“既然求神拜佛都不行，那我一定要親手改變這個結局，努力活下去！”陸雙羽望着窗外漸漸升起的紅日，目露堅定之色，“今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