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新人賽後，訓練生活恢複往常。

近來風聲不斷，老王就跟情報分子在江湖打聽了幾天，風塵仆仆歸來，足足晃悠了兩間訓練艙，愣是沒看到李鐘郴那只霸王龍——

看來也只有在那個地方了。

老王推開一隊特訓倉的門，登時被撲面而來的濃煙味嗆到。

網吧包廂大小的空間，最多容納六人機位，裏邊坐着李鐘郴、姚同以及二隊的奶媽替補，這地方就是為他們這種老煙槍量身定制的。

“我操奶媽你先別……媽的，搞不來克雷貝爾這怎麽打下去。”

“誰能來兩護盾電池？”

“鐘哥你來我這拿，快點刷圈了。”

老王定神一看，見李鐘郴旁煙灰缸內好幾個煙頭，嘴上還叼着一根。

這何止是複抽，簡直回歸本性、放飛自我，老王腦中瞬時冒出了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果然改不了吃屎。

直到他們結束了這局。

姚同和二隊替補點的外賣來了，跟老王擦肩而過，故意留了門散味兒。而李鐘郴将煙摁滅了，老老實實請老王入座：“王哥，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自然是跟喬昳簽約的事談得怎麽樣了。

“沒戲，人喬神第一家不考慮的就是著名野人俱樂部SVG，”老王坐下，“這話外界都說得死死的，我軟磨硬泡就有用？”

李鐘郴皺眉：“簽約費也說了？”

“說了！”老王也愁，“一年五百萬，江橋新城能買兩套房了！喬神聽後連眼皮也不眨一下，那我還能再繼續糾纏人家？”

這其中有三百萬是李鐘郴加的碼。

他知道喬昳不差錢，但離了MW，值得加入的戰隊來去也就幾家，他以為喬昳聽到高額簽約費後起碼會稍微考慮考慮。

李鐘郴執着問：“他沒說原因？打法戰術可以磨合，以他的能力來了空降隊長都沒人有意見，難不成他真打算去OPW給徐航當替補？徐航知道了晚上還睡得着不跳起來接着練？”

“鐘郴啊，這你怎麽不自個兒跟人家說去，不是傳聞你倆以前是好兄弟嗎，雖說後來有些矛盾誤會，但怎麽不濟也比我這個外人強吧。”

“……”李鐘郴心想，不是我不主動說，是喬昳壓根就不搭理，那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話至此處，李鐘郴又重新燃了煙，夾煙的手有些顫抖，似乎很焦躁。

将他的動作盡入眼底，老王摸了把日漸稀少的發，小心翼翼道：“這麽說小道消息說的都是真的了？”

——關于MW戰隊和喬昳這對昔日福祿鴛鴦各自奔飛的原因。

星火攢動，李鐘郴悶了口煙，腦海中如何也揮之不去的，是那天雙目通紅直視着自己的喬昳。

他有些難過，垂下了眼眸：“應該是真的吧，MW簽了從歐服回來的一個狙神一個奶媽，只不過還沒官宣，有人見到他倆回國了。”

老王眼睛一亮：“Wing和Lau？這麽說就對上了，喬神發的那條微博果然是要跟MW道別的意思，這是徹底分道揚镳了。”

@Joe_：別來無恙，後會無期。

這條微博一出，各方解讀層出不窮。

不少路人和戰隊粉對于喬昳跟老東家鬧掰的事，埋怨值爆表，稱他不念舊情，畢竟MW為美國官司的事也曾費盡了心思。

當然，幸災樂禍的Echo粉必然會趕來冷嘲熱諷幾句。

[E粉又來犯賤了？有病？？？]

[過期洗衣粉成精了我看，大師快進來捉妖@性感除妖師在線接單]

洗衣粉是Echo粉的黑稱，而前綴特指李鐘郴過氣後，連帶着粉絲也過期了。

而鬧得滿城風雨的EJ兩家唯粉，往日揪着些無關緊要的破事就能随地開戰，更何況，喬昳身處當下情形對家還特地趕來內涵一組，這不是擺明了是往槍口上撞。

“……”李鐘郴真是氣都不夠嘆的。

他臉色很難看，深吸一口氣：“在歐服人稱百狙百中的Wing，另外一位，是被粉絲拿來跟喬昳捆綁比較多年的命脈小神Lau，MW能把他倆一起簽了，是真的出了大血，劍指全球賽的野心可真不小。”

“可不是，”老王嘆息，“可憐的喬神還要被路人誤會，明明他才是被抛棄的那一個，當初回美國又不是他願意的，這不是國籍和簽證問題沒辦法嘛。”

總之喬昳那合同特別麻煩，為了進國內的俱樂部，喬昳需要具備能打職業比賽的證明以順利過簽，當初建議他先進入美區青訓隊再轉簽國內的主意，還是秦老板提的。

十六歲的少年，涉世未深，說到底也是被忽悠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鐘郴雙目發澀，看到那些稍微對喬昳不滿的評論，心裏就抑不住迸發的怒火，再加上老王口中的‘抛棄’二字——

令他想也沒想，快速打下一行字，直接轉發了喬昳的那條微博。

@SVG-Echo：喬神，來我們隊吧。

他動作太快了。

快到老王分明親眼看着他打字、再按下确認發送鍵，不僅未做出反應，還當機了好一陣子。

“……”老王在風中淩亂，接着騰地蹿站而起，瞪大了雙目指着李鐘郴的手機，“你、你你你——！”

“？”李鐘郴表情如常。

老王咆哮：“……我、我天，E哥啊你剛發了啥？！我剛才可能是被葵花點穴手點住了居然沒攔你！你號要沒了我告訴你！”

李鐘郴面無表情：“你要封我號？”

“你自己想想會有什麽後果！那些粉絲都什麽狀況還用我說？”老王呸了聲，改口道，“你號還在但我人沒了！聽我老王一句勸趕緊删了，等會兒我就讓人發條微博說是被盜……”

李鐘郴沒出聲搭理。

他蹬地轉過座椅，避開老王，在轉發的微博底下留言：SVG永遠歡迎你，做你的避風港，當之無愧的最強治療兵命脈@Joe_。

老王真切體會到了什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簡直快要哭了。

而他倆這邊還沒扯幹淨，沒多久，外邊傳來一陣急促腳步，是姚同風風火火趕回來：“姓李的你瘋了？！”

李鐘郴忽略老王，答道：“沒人會當真，還是你不想喬昳簽進來？”

“我他媽……肯定想啊！能簽個像徐航那傻逼差不多水平的我都能做夢笑醒，要是小喬來了我能不想嗎？！”姚同服了他了，“怎麽就沒人當真了？你是要出、出出……”

出啥出，當着老王的面，姚同愣是說不出“出櫃”這個詞。

可不管如何，覆水難收，李鐘郴的微博已經發出去了，也絲毫沒有要删掉的悔意。

李鐘郴站起身朝他們說：“你們別管了，要是能把喬昳簽了上邊指不定在哪偷着樂，再說簽約費還從我這邊抽，穩賺不虧的事。”

說完，他便徑自出門，估計是要換個地方解決些私事。

剩下姚同和老王相互幹瞪眼，面面相觑，許久老王才道：“我好像……”

姚同：“？”

“好像聞到海底撈的味兒了。”

“……”

姚同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海底撈外賣，嘴角抽搐：“一起吃？”

老王：“唉算了，今晚吃點降火的東西。”

姚同：“……”

與此同時，走廊過道。

自上次見面後不再有交集的喬昳，主動發來了信息——

喬：咱倆現在好像不太熟吧，發那些讓人誤會的話有意思？

煙尾的火星子呈直線墜下來，隕落溟滅。

李鐘郴看着這兩行字，界面上方不時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估計對方打了又删，也實在不知要對自己說些什麽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出，對方凜若冰霜的表情。

從那張好看的臉上說出的氣話，從不咄咄逼人，卻字字帶刺，總能讓李鐘郴情緒爆裂翻滾，曾無數次将兩人的親密關系推得更遠。

好在現如今隔着屏幕，氛圍沒降到冰點。

李鐘郴輸入一行字，發送：見面聊聊？上次你我狀态都不對，至于簽約的事，我是真心誠意希望你能考慮加入SVG，沒有任何私心，可以的話我現在過去找你成嗎。

喬：我是不是可憐到連前男友也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能不可憐嗎，還是個非要逞強的小可憐。

喬昳也就看着清冷不近人情，可耳根軟心腸也軟，難過也不會表現出來，李鐘郴對此再清楚不過。

其實當下不論以什麽身份，李鐘郴希望對方能考慮進SVG，倒不是任着性子胡攪蠻纏。而是從多方面考慮，簽下喬昳對彼此而言，是雙贏，也是利益最大化。

更何況，他不想喬昳再嘗試去到陌生的環境，跟人重新建立關系，沒人照顧、萬事只能自己扛。

喬：沒必要再見了，我想我和你們王經理已經說得很清楚，希望你也別再麻煩他來聯系我。

“……”這犟脾氣到底怎麽來的。

倘若是見面，喬昳嘴硬卻心軟，不管如何出聲拒絕，眼眸中始終是濕漉漉的。

李鐘郴心想，喬昳就連在床上也是這一套，他這輩子真他媽栽了，怎麽就只吃定了這一款。

可他還沒想好要如何回話，鄭小葵的信息不合時宜彈了出來，不必點開，在手機上方全然顯示了出來——

Sunflower：啊啊啊啊啊師父我看到微博了！您真是好樣的！有了您我的追星路程簡直順暢無阻嗚嗚嗚！

李鐘郴：“……”

看來他得給這妹子買兩盒腦白金補補。

Sunflower：師父別不理我QAQ！乖徒弟我可是全網第一支持您簽下小喬哥哥的主力軍！那什麽我知道小喬哥哥周末會去一趟歡樂谷！是打雜哥小蘇子告訴我的！啊啊啊啊師父要不要一起去鴨！！！

李鐘郴眉心一跳。

他顧不上自家徒弟勾搭敵隊新星的事兒，趕緊回了鄭小葵。

E。：鄭小葵，現在給我來一趟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