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柳萋萋看着他灼熱的眼神,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答:“我今年雙十了,是大成府跡北人士……”
雙十,跡北……
孟松洵沉思片刻,或是看到她眸中的驚慌,這才松開手,神色複歸平靜,歉意道:“抱歉,柳姑娘,只是你不能食紅豆一事,不自覺令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柳萋萋聞言抿唇強笑了一下,揉了揉被男人攥得有些發疼的手腕,心忖那位故人大抵對這位官爺來說意義非凡,以至于讓他如此失态。
“無妨。”她福了福身,“那官爺,我便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不待她轉身,孟松洵快一步吩咐道,“李睦,去尋輛馬車來。”
“是,爺。”李睦忙應聲去辦。
“柳姑娘再坐一會兒吧,待李睦尋來了馬車,我再送你回去。”孟松洵伸手示意她坐下再喝盞茶。
柳萋萋想推拒他的好意,可還未開口,便聽他道:“姑娘家一人在外不安全,既是我送姑娘回的京,自然要将姑娘平安送回去才行。”
不安全?
柳萋萋疑惑地蹙眉。
如今這天還大亮着,哪裏會有什麽危險,而且她這般姿色,難道還害怕別人觊觎不成,怎會不安全。
她想反駁他,可見他雖神色溫柔,可那雙眼眸深邃淩厲,流露出幾分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竟令她喉間一哽,一時什麽也說不出了。
孟松洵見她暗暗扁了扁嘴,複又乖乖地坐下,端起茶盞清淺一笑。
半柱香後,柳萋萋才坐上李睦尋來的馬車,一路往沈府的方向去。那位官爺還真騎馬送了她一路,直送到沈府附近的巷子裏。
見馬車還要往裏駛,柳萋萋忙出聲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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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陌生男子送她回府,若讓府裏的人瞧見,到底不好。
“官爺,就送到這兒吧,巷子窄,裏頭不好行車。”
馬車這才幽幽停下,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掌探入車簾內。
“柳姑娘,下來吧。”
聽到這聲兒,柳萋萋稍稍怔愣了一下,驀然想起什麽,她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沒伸出手,而是自己抓着車欄小心翼翼地下去。
甫一站定,她擡眸看去,試探着問道:“官爺……可是凜陽侯府的人?”
先前在凜陽侯府問路時,她便覺得替她指路之人的聲兒很熟悉,方才隔着車簾再聽他的聲兒,她才将他與凜陽侯府的人聯系在一起。
孟松洵薄唇微抿,“不知那日為你指路,可有幫到你幾分?”
這話,便算是承認了。
看年歲,柳萋萋猜測這位官爺大抵不是凜陽侯府的二爺就是三爺,怪不得沈韞玉對他這般恭敬。
“那日虧了官爺指路,我才能順利回到侯府花園。”柳萋萋含笑低身施禮,“多謝官爺送我回來,那我便先回去了。”
孟松洵颔首,啓唇似是想說什麽,但到底什麽都沒有說,只靜靜凝視了她半晌,用那低沉醇厚的聲兒低低道了一句“後會有期”。
乍一聽到這四個字,柳萋萋心下頓生了些微妙的感受,她垂下眼眸,恭敬地笑了笑便折身離開,并未回應這話。
她很清楚,那人是身份貴重的凜陽侯府的公子,而她不過是沈府二爺房裏一個卑微的妾。
他們之間不過偶然生了些許交集,如今她也該回到她那個冰冷凄清的東廂,繼續做不受寵的柳姨娘,在趙氏底下讨生活。
又哪來什麽後會有期……
柳萋萋自嘲地笑了笑,臨至沈府側門,便見沈韞玉的貼身小厮吉祥正命人在套車。
乍一看見她,吉祥驚詫道:“柳姨娘,您回來啦!”
他撓了撓腦袋,眼神飄忽,呵呵笑了一下,“小的正準備奉爺的命去鹿霖書院接您呢,沒想到您自個兒便回來了。要說這馬車也是,早不壞,晚不壞,偏偏這時候壞,這才耽誤了些工夫。”
馬車是不是真的壞了,柳萋萋不曉得,但這個點才準備去接她,恐怕回來的時候,城門都已經關了。
她嗅着吉祥身上還未完全散去的酒香,并未拆穿他。
畢竟誰讓她不得寵,不得主子重視呢,才至于被府裏人一而再再而三,無所顧忌地輕慢看低。
她不想多言,徑直回了竹韌居,院裏的三個丫頭一看見她,尤其是看見她脖頸上纏着的布條,都露出微妙的神情。
柳萋萋沒心思聽她們對自己冷嘲熱諷,利落地穿過院落,推開東廂的門,将自己鎖在了裏頭。
落下門闩的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柳萋萋長長吐出一口氣,一股說不上來的疲憊湧上,似潮水般要将她徹底吞沒。
她在圓桌旁坐下,正欲好生休憩一會兒,餘光卻瞥見擱在桌上的一封信箋。
當是她不在的幾日,門房那廂命人送來的。
看着粗糙的信封和上頭熟悉的字跡,不必拆開,柳萋萋便曉得定是他那位二叔托村裏的先生給她寫的。
她草草攬了一遍,忍不住扶額,眉宇間的倦色又濃重了幾分。
她就曉得,她那位二叔送信來左右不會是為了噓寒問暖,說到底還是以祖母的藥費為借口催促她趕緊寄錢銀回去。
柳萋萋低嘆一聲,起身坐到臨窗的妝臺上,打開木匣瞧了瞧,因着先前拿出了一些給秋畫滋補身子用,剩下的錢銀已然不多。
她本想着等凜陽候府的品香宴結束後,拿了雙份月錢再一道寄回去的,不曾想別說雙份月錢,這個月的月錢能不能拿着還沒個準,可祖母救命的藥不能斷。
柳萋萋倒出匣中所有的銀錢數了又數,雙眉也越蹙越緊。
少頃,她瞥向妝臺上的另一個木匣,朱唇輕咬,似是下了什麽決心。
沈韞玉回到竹韌居時,見東廂窗內燭火幽幽,不由得步子微滞,側首詢問:“是你親自将柳姨娘接回來的?”
吉祥唇角笑意一僵,哪裏敢說自己貪酒誤了事兒,只胡亂應了兩聲,将話鋒一轉:“小的見柳姨娘脖頸上似受了什麽傷,二爺可要去看看柳姨娘?”
聽吉祥提及她受傷一事,沈韞玉面上頓時顯露出幾分不自在,不禁想起那日他命人放箭前,柳萋萋悲戚含笑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
他掩在袖中的手攥緊又緩緩松開,少頃,只道了一句“不必了,既然受了傷,就讓她好生休息吧”。
他往正屋的方向快走了兩步,又驟然回首吩咐道:“一會兒,你吩咐廚房炖些補血滋養的湯給柳姨娘送去。”
那日不顧她的安危命人放箭确實是他之過,但這也是為了抓住那個十惡不赦的真兇,以防他再殘殺無辜,是為了大局考慮。
他知柳萋萋如今定然生氣難過,他亦心有愧疚,自也會努力補償她。但想來她也是識大體的人,定能體諒他的不易,過一陣兒必然能自己想通吧。
此時,程家香藥鋪。
程羿炤正在後院廂房整理脈案,便見店內夥計掀簾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意會地點了點頭,擡手讓夥計出去,緊接着便有一人入內來,淡然在他對面坐下。
程羿炤擱下湖筆,含笑看去,“這個時辰,侯爺怎突然想起來我這兒?”
“本該早些來,有要事耽擱了。”兩人相識二十餘載,早已不需多餘的客套,孟松洵自袖中取出一物,“可否幫我看看,此物為何?”
程羿炤看了眼擱在桌案上的物件,雙眉微蹙,拿在手上細細端詳。
這是一片晶瑩剔透的碎瓷,其上泛着微微的藍,拿在手上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涼意滲透進肌膚裏。
“這是……沁玉石。”程羿炤雙眸微眯,“此物,産于西境,曾有西境屬國獻沁玉石寶匣于先帝,果蔬鮮花置于其打造的器皿中,可保三月不腐,新鮮如舊。這般珍貴之物,我也只在幾年前偶爾見過一回,你是從哪裏尋來的?”
孟松洵聞言,劍眉蹙起,神色頓時凝重了幾分,少頃,才道:“殺了三名舉子的案犯方系舟,用來保存腦髓的,便是用此打造的小瓶。”
“用此打造的小瓶?”程羿炤驚詫道,“一個尋常舉子,是如何得到這般貴重之物的?”
是啊,一個舉子,屢屢落榜,家中并不富裕,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用沁玉石打造的小瓶。
孟松洵眸色濃沉了幾分,若那方系舟未死,他或可通過盤問得到真相。
可人如今死了,便是死無對證。
他薄唇緊抿,指節在桌案上輕輕扣了扣。
方系舟挾持那位柳姑娘意欲逃跑之時,他的确放了箭,但兩箭分別射在了方系舟的右肩和左臂,并未傷及要害。
那直入方系舟咽喉,要了他命的第三箭并不是他放的!也非刑部的人。
他只在隔壁高樓上看到一個殘影,待趕過去時已是空無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
便是那江知頤。
雖已證明殺了三位舉子之人是方系舟,但江知頤行徑同樣古怪,前兩位舉子被害的那段時間,他恰好都離開鹿霖書院,去了京城,僅僅只是巧合嗎?
而且,那日,方系舟迷暈了江知頤,為何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掉落在木床旁的沁玉石瓶又是誰打碎的?
還有那張刻意塞在他門下,引他去藥廬的紙條,又是誰所寫……
見孟松洵劍眉越蹙越緊,程亦炤不由得詢問道:“先前你來信問我關于腦髓入藥一事,可也是為了此案?”
孟松洵颔首,“先前我的确有此設想,方系舟死前也說要集四人之慧雲雲,但到底得不到印證,我留在鹿霖書院,親眼看刑部的人搜查了方系舟的房舍及藥廬,但一無所獲……”
程亦炤聞言沉默片刻,“腦髓能入藥的藥方我的确不知,但香方卻有一個,你既來問我,想必也對此方有些印象……”
言至此,他眼眸微垂,掩下些許道不明的情緒,旋即娓娓道:“顧家……那個顧家還在時,制香四家同氣連枝,因顧家制香手藝居四家之首,其餘三家唯顧家家主馬首是瞻。幾十年前,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一本《異香錄》,記載了各種各樣古怪的香方,因其中不少香方有悖人倫,所用香材極其殘忍,故而當時顧家家主封存了此書,不許任何人碰……”
此事,孟松洵還是頭一回聽說。
怪不得,那時念念動了那本書,向來愛女的顧家家主大發雷霆,差點将念念家法處置。
孟松洵思忖半晌,又問:“那本《異香錄》,除卻顧家,還有誰有?”
程亦炤想了想,“我知道的,只有顧家那本,如今不知所蹤,興許已付之一炬。那一本先前被偷出來時,我也不過翻了一兩頁罷了。不過……還有一人,應記得上頭所有的香方。”
“誰!”
程亦炤深深看了孟松洵一眼,須臾,才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顧缃緋。”
那位顧家女是天生的制香奇才,若能活着,京中閨秀無人可出其右,只消她完整翻看過的香譜,皆能做到過目不忘。
說罷,他試探地看着孟松洵的反應,見他只是蹙了蹙眉,不由得心生詫異,旋即唇角微勾,露出似有若無的笑。
“看來,武安侯已将舊事放下了,往日若我提起這個名字,你定然不只是這個反應。”
孟松洵沒有在意他語氣中淡淡的嘲諷,只擡眸靜靜地看着他,片刻後,卻是道出令程亦炤瞠目結舌的話。
“你說,念念他們,有沒有可能還活着?”
作者有話說:
每天都感覺自己要陽了,但每天都是天選打工人,努力笑着撐下去
感謝在2022- 22- 23:22: 2 2~2022- 22-23:69: 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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