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劉侍妾怔愣了好一會兒, 才緩過神來。

“你個賤人,竟敢打我!”

她擡手欲招呼回去,然手臂舉到半空, 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給擒住了, 不僅掙脫不得,整個人反被輕輕一推,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劉侍妾滿腔怒火,擡首看去,然在看到來人的一刻,滿臉的嚣張一瞬間煙消雲散。

“侯, 侯爺……”她顫聲看着立在她面前的男人。

此時的孟松洵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唇角壓着,沒有半分笑意, 一雙眼眸若沁着霜雪,透出的凜冽寒意令人膽寒。

劉侍妾只覺一股徹骨的涼意攀上背脊,但緊接着眼眸一轉,面上頓時顯現幾分委屈, “侯爺, 您瞧妾的臉, 妾也不知做錯了什麽, 柳姨娘便不由分說給了妾一巴掌。”

說着, 澄澈晶瑩的眼淚便盈滿了劉侍妾的眼眶, 她捂着臉, 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她自信以她的姿色, 沒有男人會無動于衷, 然下一刻, 卻聽那冰冷的聲兒在他頭頂響起。

“将她攆出去!”

劉侍妾不可思議地看去, 便見孟松洵毫無動搖,甚至在說完這話後,折身往柳姨娘的方向而去。

“侯爺,侯爺……”

她還欲再狡辯,卻被兩個家仆拉住,半拖半拽地帶離了輕緋苑。

看着劉侍妾狼狽而去的身影,柳萋萋眨了眨眼,忍不住問道:“侯爺為何要将院裏的侍妾悉數送出去?”

“是大嫂的意思。”孟松洵答道,“大嫂覺得我後院的人實在太多了些,怕祖母回來動怒,便将她們都送走了。”

“是嗎……”柳萋萋舔了舔唇,頓有些不安地攪了攪掩在袖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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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被送走了,那她是不是也會……

孟松洵似看出她的心思,薄唇微抿,“放心吧,大嫂不會趕你走,往後你便安安心心住在這裏,不必再擔憂有類似方才的事發生。”

聽得此言,柳萋萋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也對,畢竟她和那些人又不一樣。

“往後誰欺負你,也記得這般還回去,不必怕,你後頭還有我替你撐腰。”

柳萋萋擡首,便見孟松洵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裏帶着幾分堅定與鼓勵,靜靜凝視着她。

說實話,方才打完劉侍妾後,她垂在袖中的手在止不住發抖,她原本不想理睬那劉侍妾,但看到她伸手打了玉書,一時間怒上心頭,沒忍住擡手反擊。

其實打完後,想起當初秋畫的事兒,她有一瞬間的後悔,覺得自己是不是沖動了,她是不是不該這麽做,孟松洵會不會生氣。

可此時看着孟松洵的眼神,她倏然生了許多勇氣。

對,她沒有做錯,是那人先動手打了玉書,她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柳萋萋重重點了點頭,旋即似是想到什麽,納罕道:“今日并非休沐,侯爺怎的這麽早便回來了?”

孟松洵笑了笑,“告了半日的假,想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去了便知道了。”他神神秘秘道。

柳萋萋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跟着孟松洵出了侯府,猜測或是有關案子的事兒要她幫忙,但若是如此,又何需告假呢。

半個時辰後,馬車在一間鋪面前停下。

看着這熟悉的香藥鋪,柳萋萋想起這是上回撞見孟松洵和那位顧家大姑娘的地方。

他為何要帶她來這裏?

柳萋萋在孟松洵的攙扶下下了車,旋即見他輕車熟路地入了香藥鋪,問店內夥計:“你家三爺可在?”

他話音未落,一人掀簾而出,清潤的嗓音傳來,“武安侯隔三差五來我這兒,真把我這兒當茶樓了?”

來人着天青雲紋長袍,長身玉立,身姿挺拔,模樣清俊疏朗,只一雙劍眉斂着,看起來甚是不好親近。

“今日是正正經經瞧病來了。”孟松洵道。

程亦炤上下打量一眼,冷笑一聲,“我瞧着侯爺身強體壯,面色甚好,還能徒手對付兇犯,哪裏像是有病的樣子。”

柳萋萋聽着眼前這人毫不遮掩的冷嘲熱諷,不由得咋舌,再看孟松洵風輕雲淡,絲毫不為所動,心忖這二人的關系定然不一般,不然這人怎敢對孟松洵這個武安侯這般說話。

“不是我看,是她。”

孟松洵微微讓開身子,露出其後的柳萋萋。

程亦炤蹙了蹙眉,似乎這才注意到此番他還帶了一個人,他瞥了眼柳萋萋,又轉而看向孟松洵,似在無聲地詢問他。

孟松洵思忖片刻道:“這是……我府中的妾,她患有頭疾,久治不愈,平素疼得厲害,想讓你幫着瞧瞧。”

柳萋萋聞言不由得詫異地看去,她沒想到孟松洵竟是帶她來此看病來了,自上回在紅襄館發現她有頭疾後,他便信誓旦旦說要替她治,他也确實沒有違諾。

嬰香案一了結,孟松洵便尋了不少大夫替她問診,也吃了好些藥,但确仍跟從前一樣絲毫不見好。

她本以為如此他也該放棄了,可沒想到他依然牢牢惦記着此事。

她咬了咬唇,凝視着男人的臉,心下漸生出一片暖融,甚至冉起些奇怪的滋味。

這個男人對她這麽好,真的沒有別的私心嗎?

“呵,我還以為侯爺府中的妾不過只是伺候你的罷了,你竟還能費心力帶人來瞧病。”

程亦炤雖這般說着,但還是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進來吧。”

孟松洵回首看向柳萋萋,低低道:“別看他嘴上不饒人,但醫術卻是極佳,既得尋常大夫治不好你,我們便試試香療。”

柳萋萋輕點了下腦袋,跟着入了後院的一間廂房,便見那位程大夫在桌案前坐下,示意她将手放在脈枕上。

柳萋萋聽話照做,旋即見程亦炤将手搭在她的腕上,閉目細細診斷着,少頃,緩緩睜開眼。

“身體底子實在是虛。”程亦炤眉梢微挑,“你們侯爺就這般小氣,都舍不得給你吃好的嗎?”

柳萋萋忙道:“不是的,侯爺和大奶奶都待我極好,今兒午膳我才喝了雞湯,吃了扣肉呢。”

熟悉程亦炤的人都知道,他方才那話不過只是玩笑,可看着柳萋萋一臉認真解釋的模樣,他稍愣了一下,止不住勾了勾唇。

倒是個有意思的姑娘。

“頭疾有多久了?”他問。

“打入了京便患了頭疾,算起來也有三年了。”柳萋萋答。

“因何而起,頭疼時有何症狀?”

柳萋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因何而起,只犯頭疾後夜間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夢,白日裏看見某個場景或聽見某句話,腦中時常會浮現一個畫面,可一旦我再往深了去想,頭就會疼得越厲害。”

程亦炤聞言垂眸思索片刻,驀然問道:“你可曾失過憶?”

柳萋萋雙眸微張,詫異不已,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是,五歲前的事我統統不記得了。”

果然如此……

像柳萋萋這般症狀的病人,程亦炤并非沒有見過,那些失憶的人失去的記憶會反反複複出現在夢裏,也常因着一個契機而驟然閃現腦海,但因着不能完整想起,便會引發頭疾,令人痛苦難當。

“你最近頭疼都夢見了些什麽?”

“最近常夢見一本書,書裏記載了很多詭異的香方……”柳萋萋遲疑片刻,如實答道,“我記得那本書好像叫什麽……《異香錄》……”

程亦炤原在提筆記錄病情的手驟然凝滞在那裏,他怔忪了好一會兒,意味深長地看向柳萋萋,又越過她看向站在她身後聽到這話依舊絲毫不為所動的孟松洵。

他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出聲問:“你幾歲了?”

“今年雙十了。”

程亦炤的神情愈發古怪,他環顧四下,似在尋找什麽東西,最後将視線定在手邊的一個紅漆酸枝食盒上,急切地詢問:“可能聞得出這食盒裏都放了些什麽?”

柳萋萋只覺有些莫名其妙,這和她的頭疾有何關系,她疑惑地側首看向孟松洵,見其對她點了點頭,便覺或是名醫和尋常大夫看病的法子不一樣,乖乖道:“裏頭好似是米飯,紅燒魚,還有雞蛋的味兒……”

聽得此言,程亦炤面色霎時變得極為難看,他緊緊盯着柳萋萋的臉,滿目震驚,似是不敢相信。

她說得沒錯,食盒裏的是昨日他沒來得及吃的晚膳,一碗米飯,一碗紅燒魚和一碗水蒸蛋。

分明早已涼透,什麽太大的氣味,她卻清清楚楚地嗅了出來。

這樣的人,他平生只見過一個,算起來,她今年也有雙十了。

且她離開的那一年,也正是五歲。

見他緊盯着自己久久不言,柳萋萋不免有些忐忑,旋即試探着問道:“大夫,我這病可還有的治?”

程亦炤并未答她,只起身看向孟松洵,沉冷道:“你,同我出去說話。”

言罷,快步往院中而去。

孟松洵沒說什麽,乖乖跟在了後頭。

出了廂房,立在院中,程亦炤忍不住低喝道:“孟松洵,你究竟想做什麽?這個人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半個月前,我自刑部郎中沈韞玉手上換來的。”相對于程亦炤的失控,孟松洵則顯得極其淡然,他定定地看着程亦炤,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般反應,“我既得帶她來見你,必然是做好了讓你猜出她身份的準備。”

這話便等于是承認了!

“不。”程亦炤搖頭,“你瘋了!她不可能是!”

“為何不可能。”孟松洵面上柔和的笑意散去,“程亦炤,你很清楚,她是不能活着的人。我既然敢向你坦白她的身份,便是确信你和我站在同一邊的,我懷疑先前的舉子兇殺案和最近的嬰香案都與《異香錄》有關,這本書恐還存在于世,若真是如此,或可借機找到當年顧家滅門案的真相。”

程亦炤聞言面色微變,似是恍然大悟,“這便是你進大理寺的目的嗎?”

孟松洵沒有回答,少頃,輕嘆一聲,“我找到念念時,她吃盡苦頭不說,從前的事已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既盼她想不起來,又希望能從她口中得知當年的真相,她頭疾厲害成這般,或與失憶之事有關,只希望你能盡力治好她。”

程亦炤仍是有些混亂,可誰能一下接受得了原以為死了十五年的人,突然以長大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他側首看向廂房,便見那姑娘正偷偷往院中望,與他四目相對的一刻,忙心虛地收回視線。

當年那個總被他捉弄的小丫頭,真的還活着嗎?

正當程亦炤沉默不言時,卻聽前院倏然吵鬧起來。

“寧二姑娘,我家三爺真沒在店裏,真的沒在。”

“少騙本姑娘了,程亦炤那家夥,不嫖不賭的,除了這香藥鋪子,還能去哪兒!”

程亦炤和孟松洵眼看着前院簾子被拂開,一個濃眉大眼的姑娘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身後還跟着一臉苦澀的夥計。

乍一看見立在庭院裏的程亦炤,她登時高喊道:“程亦炤,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她瞥向一旁的孟松洵,“咦,我們武安侯也在呢。”

看到此人,程亦炤扶了扶額,只覺萬分頭疼,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麽?”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京城三大制香世家寧家的二姑娘寧翊鳶。

“自然是來找你的,怎的,還不樂意啊,若非我不懂香,哪裏會來找你問事。”寧翊鳶理所當然道。

程亦炤掃她一眼,徑直往廂房走,“說出來也不嫌丢人,堂堂寧家二姑娘,卻對制香一竅不通。”

寧翊鳶扁了扁嘴,“哪裏丢人了家裏賣香品也不妨礙我讨厭制香,而且我來你這兒,也是躲清淨來了,你不知道,那個顧筠眉【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近日有多煩,常去我愛吃的點心攤子尋我,還一口一句姐姐,我何時與她這麽熟了。小的時候也不過是看在念念的面子上。對她和氣了一些,但我向來看她不慣,你不知道幼時我還看見過她将念念送她的瓷人兒狠狠砸在地上摔碎呢,像她這般表裏不一的,我性子直,委實與她做不了朋友。而且她如今是誰,顧家大姑娘,制香手藝最佳的香秀,我一個對制香一竅不通廢物可高攀不起……”

她一口氣不歇,說了一大通,偶一低眸,便見坐在廂房內的女子正怔怔地盯着她瞧。

“你盯着我看做什麽?覺得我吵?”寧翊鳶不悅道。

柳萋萋忙否認,“不是的,只覺得姑娘這嘴真厲害,着實有些羨慕姑娘了。”

聽得此言,寧翊鳶登時眉開眼笑,“你可真識貨!”

她揚起下颌,神色驕傲道:“我祖父還在世時,就常說我這張嘴是個寶呢,不像某些人,不懂得欣賞,還總覺得我煩。”

此時某些不懂欣賞之人,實在被這熟悉的絮絮叨叨鬧得頭疼,冷冷道:“快說,你今日來到底想做什麽!”

寧翊鳶這才想起正事,她将手支在桌案上,迫切道。

“程亦炤,你醫術絕佳,當是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病,你說,活人真的有可能見到死去的人,魂魄跟着他離開,然後悄無聲息地在睡夢中死去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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