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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夫人?”寧翊鳶想不明白, “她為何要将此香給韋三姑娘,難不成是看韋三姑娘相思成疾,一時同情, 這才……”

“我也不知。”明雲道, “我只是在寺中瞧見了那付夫人,想來她應也是為了付二公子而去,究竟是不是她給了我家姑娘香我也不敢确定。”

在旁始終沉默不言的程羿炤倏然開口道:“就算韋三姑娘并非病逝的,但人已下葬,如今官府若想插手調查,唯有韋家人親自來報案才行。”

可無緣無故, 若只是告訴韋家韋三姑娘的死或另有隐情, 他們哪裏會輕易相信。

孟松洵聞言薄唇緊抿,面露難色。

正當衆人愁眉不展之際, 卻聽角落裏一個婉約的聲兒幽幽響起,“我有一個主意。”

屋內的視線紛紛投來,柳萋萋咬了咬唇,略有些底氣不足道:“但也不知可不可行……”

三日後清晨, 大理寺的門方才敞開不久, 守門的侍衛便見韋通判面色蒼白, 神色慌張地趕來, 說要來報案。

他自言家中三女的死有蹊跷, 恐為人所害, 請求大理寺幫忙徹查此事。

畢竟是朝廷命官前來報案, 大理寺少卿蘇譯徜親自接待的人, 他客氣地将韋通判請到了裏頭, 命人去請孟松洵的間隙問起韋通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那韋通判喝了一口茶, 鎮定了一些, 方才從自家三女的未婚夫婿突發惡疾而亡說起,講到那韋三姑娘前幾日突然郁郁而終,再到昨日清早,他正準備出門去,卻見府門口一個衣衫褴褛的道士瘋瘋癫癫,敲敲打打地說着他家宅院上空陰氣彌漫,恐有冤魂盤旋其中,若不能替其平冤,濃重的怨氣恐會使家宅不寧。

府中的家仆當他是個胡言亂語的游方騙子,便将他給轟走了,韋通判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誰知同一日,又接連發生了兩件怪事。

先是他已故的女兒韋三姑娘的房中,突然出現了許多似用血寫就的通紅的“冤”字,将打掃的婢子吓得驚聲尖叫,而後是那韋三姑娘貼身婢子明雲不知怎的,跑到了韋家夫人的面前,放聲大哭起來,像是被鬼魂附體一般,委屈地對着韋夫人一聲聲喊“娘”,說自己死得冤枉雲雲,鬧騰了一盞茶的功夫,那明雲才“撲通”倒地,再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韋夫人深信自家女兒附身回魂,是為了來訴說冤苦,一時哭得死去活來,險些厥過去。

這接連發生了兩樁詭異之事,令韋通判不得不相信那方士的話,又聽聞大理寺前陣子剛破了那樁詭異的嬰香案,為了查明真相,便直接找了上來。

韋家發生的怪事自然是孟松洵等人的手筆,聽到下屬來報,他抿唇淺笑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快就等到韋家來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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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去那待客的廳室,佯作驚異地聽韋通判講述了一番後,也同他說了實話,道若想查明韋三姑娘是否真的是死于非命,恐要開棺驗屍。

韋通判聞言面露難色,畢竟人死講究一個入土為安,何況韋三姑娘還與那付二公子葬在了一處,貿然掘墳開棺,只怕付家那廂不同意。

孟松洵理解韋通判的擔憂與難處,便道先調查一番,若有證據證明韋三姑娘的死真的有問題,再與付家商量開棺驗屍一事。

見韋通判答應下,孟松洵才帶人去了那韋三姑娘生前的閨房查案,還不忘命人回府通知柳萋萋過來。

此事是柳萋萋自己要求的,既然明雲懷疑韋三姑娘的死與那香有關,那此案恰好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因韋通判夫婦愛極了這個女兒,故除了平日除塵外,韋三姑娘閨房的陳設尚且維持着她死時的模樣。

為了方便大理寺的人問話查案,韋通判還叫來明雲幫着一起搜尋,柳萋萋乍一踏進去,便見明雲對着自己擠眉弄眼,她不動聲色地循着她的指示,打開了內間西面的花梨木螺钿百子矮櫃,從其中取出一個錦盒來。

打開來,其內還剩一小撮香粉,當就是明雲所說的韋三姑娘夜間在燃的香。

柳萋萋俯身細細嗅了嗅,依稀能嗅出其內添的香材,好似加了雞舌香,霍香,零陵香,甘松,還有一種她不曾聞見過的香材……

她忍不住秀眉微蹙,這些香材,她總覺得分外熟悉,好似在哪裏見過此香方,只一時想不起來。

柳萋萋蓋上錦盒,也不浪費這個工夫,想着左右程羿炤是香藥鋪的大夫,了解的香應當比旁人多一些,到時問問他便是。

大理寺的人還在搜查韋三姑娘閨房各處,柳萋萋也跟着在看,行至南邊的一張桌案前,便見那紫檀木紙鎮之下壓着一疊未裱的畫作,畫上是一個儒雅俊秀的男子,或坐或站,或持扇,或垂眸飲茶……

“這便是付二公子?”柳萋萋問身側的明雲。

“是啊,我家姑娘和二公子定親前,是曾相看過的,她對二公子一見傾心,她本就愛作畫,思念付二公子時便畫了不少他的畫像。”明雲說着說着,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可惜他們都是福薄之人,生前不能相守,非要死了才……”

柳萋萋撫着每幅畫下的題詩,字裏行間皆是滿溢的情意,韋三姑娘生前定然很愛付二公子。

正當柳萋萋翻看着桌案上的紙張書冊時,卻見明雲打開角落裏的朱砂盒,驀然納罕地“咦”了一聲,嘀咕道:“分明才買不久,怎的少了那麽多,莫不是打掃時給撒了……”

柳萋萋擡眸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只行到別處,去尋有用的線索。

大理寺的人搜了将近一個時辰,該問的人幾乎都問了,但得到的線索寥寥無幾,和從明雲口中得知的差不多。

自韋家出來,孟松洵徑直帶着柳萋萋去了程家香藥鋪。

相比于先前的不耐煩,見到他們,程羿炤明顯淡然了許多,熟練地打開柳萋萋遞過來的錦盒,在聽了柳萋萋從中嗅出來的香材後,想也不想道:“這是靈犀香。”

靈犀香!

柳萋萋一瞬間恍然大悟,怪不得覺得熟悉,她先前的确在一本香譜上看過此方。

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傳聞每日焚此香,即使相隔千裏,也可與所愛之人靈犀傳情,心意相通。

是好香,可……

“最後一味香材我是第一次聞,并不知此為何物。”柳萋萋蹙眉看着程羿炤。

打得知此香為靈犀香後,程羿炤的面色便有些凝重,他一言不發,只起身出了後院廂房,再回來時,手中似乎拿着什麽,他将此遞給柳萋萋,示意她聞聞看。

柳萋萋低首照做,旋即雙眸微張,驚詫地看去:“雖有些區別,但好像……就是此物。”

“這是犀角,不過一向用來入藥的都是處理過的犀角。”程奕炤蹙眉道,“我想韋三姑娘燃的香裏添的應是生犀,故而有所不同……”

生犀……

柳萋萋略有些茫然,這生犀有什麽特別的嗎?

不待她詢問,坐在一側同樣劍眉緊蹙的孟松洵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緩緩開口,“關于生犀一直有一個奇異的說法,古籍中有雲‘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袋,人能與鬼通。忘川之畔,與君常相憩。’①”

孟松洵雖不會制香,但長期與從事香事的人混在一起,關于一些香的說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與鬼通……

柳萋萋驟然一驚,這不是正契合韋三姑娘做的夢嗎?

“京城裏的香藥鋪和尋常藥鋪售賣的犀角幾乎沒有生犀,且犀角本身就價值不菲,據我所知,若想買到生犀,只有一個地方。”程羿炤擡眸看向孟松洵,“京城最大的香材鋪缥缈居。”

孟松洵聞言抿唇而笑,“看來,要想知道近日有誰買了生犀,倒是不難。”

柳萋萋眨了眨眼,也不知這兩人在打什麽啞迷,下一刻,卻聽庭院外傳來響亮的聲兒。

“程羿炤,你又死哪兒去了!”

程羿炤以手托額,眉梢微挑,“我們寧二姑娘,向來很是熱心。”

作者有話說:

①來自《異苑》 南朝宋 劉敬叔

自從決定這本加點斷案,感覺我已經徹底放飛自我,寫high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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