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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翊鳶愣了一瞬, “你不知念念嗎?”
她低下眼眸,向來樂呵呵的姑娘面上卻是流露出一絲哀痛。
“想來那個顧家之事,你應當也多少聽說過, 念念……是顧家的女兒, 她叫顧湘緋,也是我幼時最好的朋友,但她運道不好,不過五歲便沒了……”寧翊鳶說些,忍不住眨了眨酸澀的雙眼,旋即勾唇笑起來, “她還曾與我們孟大侯爺有過婚約呢, 她天生嗅覺靈敏,無論什麽香品, 她一聞便能知曉裏頭有什麽香材,那時我父親和程家老太爺都說,念念長大後定會成為我們這一代最厲害的制香人。”
天生嗅覺靈敏……
不知怎的,聽到這話, 柳萋萋心下一咯噔, 驟然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感受。
她本還在猜測那個叫“念念”的究竟是何人, 不想原是那本列居四大制香之首的顧家的姑娘。
顧湘緋……
柳萋萋驀然想起她如今居住的院子“輕緋苑”, 這兩者間難道有什麽聯系嗎?
柳萋萋沉思片刻, 擡眸看着被觸及傷心事的寧翊鳶, 愧疚道:“抱歉, 二姑娘, 我……不該問的。”
“沒什麽, 都過去了。”寧翊鳶擡袖一摸眼淚, 攬住柳萋萋的肩, “你不必向我道歉。”
那廂,站在廊下的兩人聽見動靜折身而來,見孟松洵薄唇微抿,沖她笑了笑,柳萋萋卻在視線相對的一刻,驟然将眼眸撇開去。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只因着寧翊鳶方才的那段話心下說不出的膈應。
甚至連回武安侯府的路上,她都靠着車壁假寐,不敢與孟松洵對視。
孟松洵以為她是受了驚吓所致,令廚房炖了雞湯送去,還命玉書玉墨夜裏記得點上安神香。
但也虧得此香,讓本有些心緒煩亂的柳萋萋輾轉反側了近半個時辰,終于在不知不覺中阖眼睡了過去。
翌日午後,柳萋萋正坐在桌案前練字靜心,舒筠苑那廂便來了人,傳了孟大奶奶徐氏的話,讓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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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萋聞言忙打理了一番衣衫,随那傳話的婢子一道去了孟大奶奶那廂。
打從上回的靈犀香一事後,徐氏連着高熱了兩天,在床榻上不住地說胡說,直到第三日退了熱,才逐漸清醒過來,身子卻變得極其虛弱,孟松洵請來宮中的太醫替她解去靈犀香的餘毒,又用香湯調理,如今已好了許多。
柳萋萋踏進內屋後,果見徐氏面色較先前紅潤了不少,正笑着與钰畫閑談。
“萋萋,過來。”徐氏拍了拍床榻邊沿,示意柳萋萋坐下,還親昵地牽起她的手道,“這回可是多虧了你,若是沒有你,只怕我如今也不會在這兒了。”
“大奶奶過譽了,這不過是妾該做的。”柳萋萋恭敬道。
“唉,我說是是實話,若是換作旁人,興許就随我去了。”徐氏感激地看着她,輕嘆一聲,“可你為我這般拼命,當是真心擔憂我的安危,不然看到我那般發瘋的樣子,你早害怕地跑了。”
柳萋萋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大奶奶,你別這麽說自己,您不是發瘋,您只是想起大爺和小公子太難過了,才會讓那邪香趁虛而入,你又有何錯,不過教那無良的道士欺騙罷了。”
看着她真摯的眼眸,徐氏掩唇強咽下自喉間湧上來的淚意。
“阿洵果然沒看錯人,你真是個好孩子。”徐氏抽了抽鼻子,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今日叫你來也不為別的,後天老夫人要去京郊的隆恩寺上香祈福,按理我是應該跟着去的,但你也瞧見了,我如今這般身子,哪裏能吃得消,但老夫人那廂到底還需有人陪着,我思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适。”
陪孟老太太去上香祈福?
見柳萋萋颦眉面露猶豫,徐氏又道:“你是個細心的,老夫人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且我聽說她老人家很喜歡你,便當是我求的你,幫我這個忙。”
“妾可不當不起這個求字。”柳萋萋驚惶地站起身,“老夫人對妾好,妾銘記于心,只消大奶奶不嫌棄,妾自是願意陪老夫人去隆恩寺的。”
“你願意就好。”徐氏拉了拉她,讓她坐下,示意她不必這般,“那老夫人我便交給你了。”
出發去隆恩寺那日,柳萋萋天不亮便起了,挑了件素淨的衣裳穿上,早早便在門外等。
孟老太太在趙嬷嬷的攙扶下過來時,便見柳萋萋冒着寒風站在馬車邊上,鼻尖都凍紅了,不禁面色微變,腳步都快了許多。
“見過老夫……”
柳萋萋見孟老太太行來,方欲施禮,便被一只手一把拉了起來,“傻孩子,這麽冷的天,怎這麽早便來了。”
孟老太太擔憂間,不忘替柳萋萋攏了攏衣領,“快,到車上去,裏頭暖和。”
柳萋萋被孟老太太這番舉止弄得茫然不知所措,想着在老太太前頭先上馬車到底不合規矩,卻硬是被孟老太太推到了馬車前,教管事吳叔扶了上去。
這教她愈發惶恐了,偏孟老太太緊跟着上來,坐在她身側,将手中的湯婆子塞給她,還用手掌蓋住她的手給她取暖,嘴上不住碎碎道:“瞧你這手涼的,若是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柳萋萋擡眸定定看着孟老太太,久久都反應不過來,只覺孟老太太這副樣子像極了她在跡北老家的祖母,總唠叨不已,讓她多穿點衣裳,切莫凍着。
她已許久不曾感受過來自長輩的關懷與溫柔,一時不覺紅了眼睛,教孟老太太瞧見,卻是心疼道:“怎的哭了?”
柳萋萋聲兒哽咽:“老夫人對妾太好,妾……妾心下感動……”
“不過給了你一個湯婆子,說了兩句話便教好了。”孟老太太忍不住笑起來,“我老婆子喜歡你,還想把你作親孫女疼呢,将來你不得哭個不休啊。”
聽得此言,柳萋萋亦忍不住笑出聲,便聽孟老太太又道:“往後,別妾啊妾的,我不中意聽,換個稱呼罷。”
換個稱呼?
這可難倒了柳萋萋,但她又不敢不從,只得點了點頭。
一路上,孟老太太講了許多她回京途中發生的趣事兒,還問了柳萋萋關于她爹娘還有她祖父祖母的事兒,說說笑笑間,這近一個時辰的路途倒也不算太久。
隆恩寺在半山腰上,有一條山路可直達,抵達山門後,柳萋萋小心翼翼将孟老太太自車上扶下來,随她往大殿的方向而去。
在殿內上了香,孟老太太又吩咐趙嬷嬷去捐一筆香油錢,自己則帶着柳萋萋繞去了大殿後的另一處。
雖心下有些奇怪,緣何孟老太太特意遣開了幾個婢子,唯獨帶上了她一人,但柳萋萋并未多問,只默默攙扶着老太太,跟着她走。
兩人進了一間靜谧的院落,院中有一小僧正提着笤帚灑掃,見狀将笤帚倚在樹下,雙手合十沖孟老太太拜了一拜。
“小師傅,我是來祭拜故人的。”
那小僧點了點頭,似乎認得孟老太太,恭敬地伸手道:“施主這邊請。”
說着在前頭領路,緩緩推開東廂的屋門,滿牆靈位入眼時,柳萋萋忍不住身子微僵,似是感受到她的害怕,孟老太太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般低聲道了句“沒事”。
靈位共有三排,每排大抵有八九個位置,其中置一靈位,靈位前點着一盞長明燈,當是不同的人家安置在這兒,超度逝者,願他能好生安息的。
孟老太太在角落的一副靈牌前停下,柳萋萋擡眼看去,卻不由得皺起了眉,因那靈牌上空空如也,并未寫逝者的名姓,只在角落裏,寫了一個“貳拾玖”。
那這副牌位究竟為誰而設?
柳萋萋滿心疑慮,便見孟老太太拜過後,轉而看向她道:“萋萋,你也一道拜一拜吧。”
柳萋萋看了眼那靈位,點了點頭,雖不知拜得是何人,但還是躬下身,恭敬地拜了一拜。
罷了,才遲疑着問道:“老夫人,這裏祭奠的是何人,緣何沒有名姓。”
孟老太太聞言苦笑了一下,沉默片刻道:“都是些善良的苦命人,因着某些緣故見不得光,便只能屈居于此。”
說罷,她擡首看向柳萋萋,盯着她的眉眼細細端詳了許久,眼神複雜,似哀傷又含着幾分欣喜,充斥着柳萋萋看不懂的東西,片刻後,驀然喚了她一聲,卻是不再繼續往下說。
柳萋萋疑惑不已,張了張嘴,正欲詢問,卻聽她嘆道:“沒什麽,只是有些欣慰,想來他們定也會覺得欣慰。”
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多少讓柳萋萋有些費解,但她并未再問,只扶着有些顫顫巍巍的孟老太太緩緩出了屋,回大殿去。
此時,離他們不遠的一顆銀杏樹下,正陪同顧夫人一道來上香的顧筠眉無意瞥向大殿殿門,卻是步子微滞。
顧夫人疑惑地循着她的視線看去,便見孟家老太太正由一個女子扶着笑着走進大殿內。
“孟老太太回來了?也不知何時回來的。”顧夫人蹙眉,“她身側的人是誰,看着不像是孟家大奶奶……”
她看向顧筠眉欲尋求答案,卻見顧筠眉死死盯着那女子,絞緊了手中的絲帕。
什麽人竟這般招她恨?
顧夫人再度擡眸看去,恰見那女子将頭轉了過來,看清那面容的一刻,顧夫人雙目圓睜,面露震驚,“這張臉……”
那廂,柳萋萋攙扶着孟老太太入了殿,恰巧遇見隆恩寺的方丈大師,孟老太太似有話想請教大師,又怕柳萋萋一人無趣,便派了個婢子給她,讓她自己在寺中随意轉轉。
到底是皇家禦寺,上香之人絡繹不絕,柳萋萋帶着那叫香兒的婢子在殿外廣場上逛了一圈便準備回返。
然走到一半,卻被一雙繡花精致的錦緞鞋攔住了去路,擡首看去,便見那位顧家大姑娘下颌微擡,不屑地笑道:“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到柳姨娘。”
柳萋萋亦有些意外,她微微颔首道:“的确是巧,我陪我家老夫人來祈福上香,顧大姑娘可也是來上香的?”
“是啊。”顧筠眉道,“我記得老太太素來嚴厲,沒想到居然還能與柳姨娘這般有說有笑。”
嚴厲?
打頭一回見到孟老太太到現在,柳萋萋從未從她身上感受到“嚴厲”二字,她抿了抿唇,“我倒覺得老夫人極為溫柔慈祥,縱然對我這個妾,也諸多照顧。”
顧筠眉卻是冷笑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柳姨娘真覺得武安侯,孟老太太和孟家其他人對你好,是因着良善嗎?”
看着顧筠眉眸中毫不遮掩的嘲諷,柳萋萋秀眉微蹙,便聽她開口。
“你可知武安侯從前訂過婚約?他如今憐惜你,不過是因你像極了他過世的未婚妻罷了!”
作者有話說:
離33恢複記憶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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