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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死香又稱返魂香, 傳聞只消人死不超過三日,燃了此香都可死而複生,且甚至有複生後能長生不死的說法。

柳萋萋确實記得《異香錄》上有記載此香, 可想起這香所要用到的香材, 她秀眉緊蹙,擡眸看向寧旻珺,作不悅道:“這般看着我做什麽,好似我知道《異香錄》上寫了什麽一般,既得先前那些案子都是你幹的,那你手上應當有本《異香錄》不是嗎?”

寧旻珺聞言輕嗤一聲, “我若有《異香錄》, 那夜又怎會中了你和孟家小子設的圈套,我的确知曉一些《異香錄》裏頭的方子, 但并不完整。”

言至此,他雙眸微眯,看着柳萋萋的眼神愈發陰沉起來,“我知道你幼時看過那本《異香錄》, 因鳶兒同我說過, 因着此事, 你父親險些打了你, 當時你還同鳶兒哭訴過, 我說的不錯吧?”

原是寧翊鳶漏的嘴, 怪不得那時寧旻珺會拿着糖葫蘆哄騙她說出《異香錄》之事。

可她從前牢記母親蘇氏的話沒有上他的當, 如今也絕對不會。

“你說的對, 我确實看過此書。”柳萋萋坦誠承認此事, “不過, 那時我不過四五歲, 字也不過将将認全,哪裏能記得住上頭的內容,所以看過又如何,我早便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眼神不閃不避,定定看着寧旻珺,“你讓陛下将我召進宮,是為了将我囚禁于此,自我口中套出《異香錄》的內容吧,不過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她這般态度令寧旻珺下意識蹙了蹙眉,原在心下認定的事有一瞬間的松動,但很快他便重新堅定自己的想法,挑眉道:“你不肯說也無妨,左右還有時間,我不介意同你慢慢耗。”

柳萋萋唇角笑意漸失,她眸色冰冷,隐隐透出幾分恨意,咬牙切齒道:“寧旻珺,你可真是個瘋子,你害死這麽多人,就不怕遭報應嗎?”

“遭報應?”寧旻珺絲毫不怒,反淡然道,“我若不瘋,我們寧家又怎會有未來呢,就像你父親,做了一輩子的好人,還不是落得那麽個結局。”

他面上揚着淡淡的笑,對于害死那麽多人性命不僅毫無愧疚,甚至透出幾分自得,似乎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大義作出的必要的犧牲罷了。

想起她慘死的父母親,還有顧家那麽多口人,柳萋萋将手落在腰間,有一瞬間起了殺意,但很快她冷靜下來,又緩緩将手垂落下去。

寧旻珺并未多加逼迫她,似乎知曉就算逼迫她也無用,等皇後朱氏恢複了些許氣力,便讓她随皇後一道回了坤安殿。

本就氣血不足,一時失了太多血,朱氏的氣色極差,幫着宮婢将朱氏扶躺在床榻上後,柳萋萋開了方子,準備讓紫蘇去太醫院抓藥煎服,卻被一側面色沉肅老嬷嬷攔了下來。

“皇後娘娘需給陛下供藥,不可随意喝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恐污了血,失了藥效。”

那老嬷嬷說着,細細看了方子,确認沒什麽特別的藥材,方才遞給紫蘇。

柳萋萋見狀不由得看向朱氏,便見朱氏唇角勾了勾,露出一絲無奈卻又習以為常的苦笑,無力地阖上眼。

紫蘇動作快,不消一個時辰,湯藥便呈了上來,柳萋萋将朱氏扶坐起,親自給她喂服。

喝罷,又輕柔地替她擦拭了唇角,恭敬道:“娘娘且好生休息一會兒,待醒來應會舒服一些。”

朱氏看向柳萋萋,自嘲地笑了笑,“什麽娘娘,我這個皇後不過是個供血的工具罷了,整日被監視着不得自由,連宮裏的奴才都不如。”

見她面色凄涼,那雙潋滟的杏眸中滾着晶瑩的淚珠将墜未墜,柳萋萋不禁心生幾分憐意,“娘娘莫要這麽說。”

“我父親本也不過是個六品小官,封後的聖旨乍一傳到我家時,全家人喜出望外,只有我覺得奇怪。”朱氏輕笑了一聲,笑聲裏透出幾分悲意,“進了宮才知曉,原不是什麽潑天的富貴,不過是因着我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還未出嫁,保留着處子之身,這才将我封為皇後,以便時時取血之用……可這般日子我實在是過夠了。”

朱氏眼睫輕眨,淚水簌簌而下,滴滴答答落在衾被上,染上點點深色的印痕。

柳萋萋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因她如今也是自身難保,只能抓住朱氏的手低聲道:“娘娘再忍一忍,總會有柳暗花明的時候。”

這話,像是在同朱氏說,又像是在告訴她自己一般。

沒錯,總能捱過去的。

天弘帝是一月服一回藥,因而朱氏也不必時時去乾華殿,柳萋萋用草藥兼香方替她調理,朱氏的身子倒也慢慢恢複過來一些。

是日,柳萋萋正在屋內翻看香譜,便有宮人領着一個眼生的內侍進來,道太子殿下今日身體不适,傳喚她去東宮診治。

柳萋萋疑惑地蹙了蹙眉,畢竟她既非禦醫,也不是冶香官,太子為何要讓她前去。

那內侍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也不待她問,主動道:“夫人有所不知,相比于普通草藥,我家殿下更喜用香藥,可新任冶香官寧大人整日都在乾華殿伺候陛下,勻不出時間來,我家殿下便想到了夫人您,想讓您前去探探脈。”

雖心下不是很願意,但太子殿下畢竟是儲君,亦是宮中的主子,她不得不從,只能乖乖跟着那內侍去了東宮。

相比于皇宮,東宮此地甚為寂靜,聽說太子并未有太子妃,只有一個良媛,一個良娣,但因着太子身子不好,幾乎未臨幸過兩人。

被一路帶至太子寝宮,柳萋萋便見太子正披着大氅,坐在一張偌大的花梨木紅漆桌案前,身側燃着暖爐,批閱那些因天弘帝生病無法處理的,自禦書房搬來的奏折。

餘光瞥見柳萋萋,他停筆起身迎來,“夫人來了。”

“臣婦參見太子殿下。”柳萋萋上前施禮。

太子虛虛将她扶起,命宮人上茶,“孤突然召夫人前來,也未提前告知,想來讓夫人受驚了。孤今日也無旁的事兒,就是近來身子不适,頗有些頭疼,想請夫人給孤探探脈。”【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殿下吩咐,臣婦不敢不從,但臣婦學醫時間不長,只能診出些皮毛,還請殿下莫怪。”柳萋萋道。

太子聞言渾不在意,“無妨,夫人診斷便是。”

見他這般堅持,柳萋萋也不再多說什麽,只能讓太子坐下來,将手臂擱在桌案的脈枕上,替他細細診斷。

她原以為太子這般體虛的模樣,定是脈象微弱,然當探得再正常不過,甚是強勁有力的脈象時,柳萋萋擰了擰眉頭,差點以為是自己探錯。

心下頓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之際,便聽太子驀然問道:“聽聞母後前陣子身子不爽,孤近日因政務繁忙也顧不得前去探望,也不知母後近日如何?”

聽他突然問起皇後,柳萋萋稍愣了一瞬,不禁想起那日在太子身上嗅到的朱氏所用的香膏香氣。

她朱唇微咬,不清楚太子知不知皇後為天弘帝放血治疾之事,但明白此事不可提起,只模棱兩可道:“娘娘只是有些氣血不足,倒也無甚大的毛病,臣婦開了方子,娘娘服下倒是有些起色”

“那便好,幸得有夫人在母後身邊照料。”太子露出欣慰的神色,頓了頓,問,“不知夫人,孤的脈象如何?可有什麽不妥之處?”

柳萋萋擡眸看去,便見太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分明神色溫柔,然她卻覺一股寒意自脊背攀上,令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發顫。

她相信自己的診脈手法不會出錯,太子根本不像外頭傳聞的那樣體弱多病,甚至活不過三十歲,反而身體強健,沒有一絲問題。

他的病,根本就是裝的!

柳萋萋不覺得是太子認為她診斷不出來,放任她斷脈,他當是故意讓她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她扯唇勉笑了一下,“臣婦看殿下的脈象尚可,您身子不适,或是近日批閱奏折,太過勞累所致,還望殿下平日保重身體,多加休息才好。”

“聽夫人這般說,孤便放心了。”太子笑起來,“還望夫人能開些香方,助孤恢複地更快些。”

“是。”柳萋萋恭敬地應下。

她提筆寫了副養身無害的香湯方子,遞予東宮的內侍,這才低身告辭,退出太子寝殿。

正埋頭思忖着太子脈象一事,踏出垂花門時,柳萋萋險些與一人相撞。

那人虛虛扶了她一把,柔聲道了句“小心”。

聽着這熟悉的嗓音,柳萋萋擡眸看去,微怔了一下。

那人面若冠玉,唇間笑意溫潤,正是江知頤。

柳萋萋已許久未見過他了,那句“江大人”差點脫口而出,忘了自己如今已不是柳萋萋。

她低身福了福,有禮地沖他一颔首,方欲離開,便聽江知頤道:“可是武安侯夫人?”

柳萋萋聞言止住步子,不得不面對他,“正是。”

“在下是太子洗馬江知頤,方才,有內侍同在下道,武安侯夫人在此為殿下診治,在下這才敢猜測夫人的身份。”江知頤頓了頓,笑道,“夫人生得很像在下認識的一位故人。”

柳萋萋當然知道他說的故人是誰,可她大婚那夜當衆承認了顧湘緋的身份,卻未道出自己就是柳萋萋。

對于“柳萋萋”此人,有太多讓她不願回首的過往,她寧願柳萋萋真的已經死在了隆恩寺的那場刺殺中,葬在了孟家祖墳。

“是嗎?倒是有緣。”柳萋萋敷衍地笑了笑。

“是啊,确實有緣。聽聞夫人如今住在坤安殿,為皇後娘娘調理身體,夫人是聰明人,在這宮中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自能分辨。而且,夫人要記得,那些旁人無法得知的事,亦能成為你保護自己的武器。”

見他将視線凝在自己身上,眸中含着道不明的情緒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些頗為突兀的話,柳萋萋心下升起些許說不出的異樣,她聽得出來,他是因着好心才提醒自己這些。

江知頤說罷,卻又不好意思道:“因着夫人與故人生得像,在下便忍不住多說了些,望夫人莫怪。”

對江知頤此人,柳萋萋從頭一回見到他便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再加上他先前救過自己,如今甚至還惦記着自己,對他便實在冷漠不起來,她莞爾笑道:“怎會,我反是要多謝江大人了,我頭一回進宮,确實對宮中的事都不大懂。”

“江大人,殿下還在裏頭等着呢。”見兩人說個沒完,一旁領着江知頤進去的內侍忍不住催促道。

“那在下便先進去了。”江知頤說罷,沖柳萋萋一拱手。

柳萋萋點了點頭,目送他往正殿的方向而去,旋即折身走了幾步,卻似乎踩到了什麽,讓開腳,彎腰拾起。

這是一只很尋常的月白色荷包,掌心大小,裏頭似乎放着什麽小物件。

她猜測此物或是方才兩人險些相撞時自江知頤身上掉落下來的,轉身正欲喊住江知頤詢問,卻是倏然怔在那裏。

她朱唇微啓,震驚地看着那荷包上的穗子,穗子中央,恰被編成了一股一股。

和那日蘇臨軒拿來的芸簽上的穗子一模一樣。

亦和她幼時,哥哥親手為她打的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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