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新婚夜

月上中天。

一道身影悄然走近那扇門,此刻,裏頭傳來某種隐秘又急促的喘息聲。

他不懂那是什麽,可似乎,那些聲音又讓他感到熟悉。隐隐的,他察覺到門後面正在發生不好的事情。

然而,本能卻驅使着他伸出手,推開門——

“咿呀”,刷着新漆的朱門意外地沒上鎖。

門打開的瞬間,裏頭所有一切也随之暴露在月光之下。

清輝的柔光順着地面爬上那雙纖瘦的足踝,泛出誘人的白色瑩光。淩亂的灰青色法衣堆疊成一團,又恰到好遮住引人遐思的那片光景。

多一分,春光稍減。

少一分,露骨難耐。

男子倉惶看向殿中那尊慈眉善目的菩薩,陡然又對上一雙驚愕羞愧的美目,下意識叫出聲:“喬姐姐……”

鼻間還彌漫着濃重的檀香味,那是佛像座下臺前簇簇未燃盡的香火。

佛前莊嚴聖地,他們……他們究竟在幹什麽?

“惠王殿下,”女人茫然至極,她雙手掩住胸前,用着幾乎蒼白無力的聲音,“不是這樣的……我……”

男子仿佛才回過神,他全身顫抖不已,最終如同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憤然轉身離去。

“惠王殿下!”

女人失聲叫道,雙目漸漸被絕望所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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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中,一只手從旁捏起她的下颌。入眼,便是清冷俊美的容顏。

“怎麽,讓朕的皇弟親眼看見你是如何服侍朕,就這麽難過麽?”男人低低笑了。

他是故意的!

她憤然瞪向對方。豈料,男人加重手裏力道,往前更欺近,兩人分享着彼此濕熱的鼻息。

“好眼神。”他勾起嘴角,眼底寒光愈加鋒利,“沒錯,是朕讓人帶他過來的。身為皇兄,朕實在不忍他被你這禍水蒙騙,一錯再錯。所以,讓他親眼看看心儀的神女白天虔誠禮佛,夜深人靜時卻是如何地不顧廉恥,當着地藏菩薩的面,在朕身下承歡——”

“啪”,一記巴掌打斷了所有的話語。

她全身顫抖着,剛剛打了男人的手更是熱得發痛。

“你無恥!”

他怎麽可以如此說她?

這一切,若不是他設計逼迫,她又豈會淪落至此?

男人舌尖頂了頂被打的部位,眼底驟然掠過陰戾。下一刻,他猛地掐住眼前纖瘦白皙的脖頸。

娥眉輕蹙,桃腮潮紅,那雙秋眸含淚帶怨,仿佛頃刻間,那滴淚就會掉落。落在心裏,教人心折。

喬楚,當真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生氣了?”他湊到她耳邊,用着親昵溫柔的聲音低語:“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喬楚,想想你的身份。由始至終,朕的皇弟,你從來都沒有資格肖想。”

“更別提,他現在親眼瞧見你還與朕……你猜,他還會待你如珠如寶嗎?”

“趙春芳,我、與惠王殿下乃是知音至交,并非你所想的那樣……你莫要用你肮髒龌龊的心忖度我們……”她掙紮着,眼角那滴淚終于劃落。

“肮髒龌龊?”男人伸手抹去那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欣賞着她凄美絕望的姿态,漆黑的瞳漸漸染上瘋狂色彩,“喬楚,可別忘了,是誰跪在朕面前,求朕寵幸的?”

喬楚呼吸一窒,腦海中那些不堪的畫面如潮水般湧現。

是她求了他,即使是為了救她的父親,可是終究是她自願求的他……

感受着脖頸上的桎梏,她油然生出巨大的絕望,索性,她合上眼,“殺了我吧,趙春芳。”

“殺了你?”她聽到對方嗤笑一聲,随後,口腔湧入大量新鮮空氣。

男人松開她,還伸手替她捋起鬓邊淩亂的發,勾至耳後。動作輕緩多情,然而,聲音卻如同毒蛇吐出舌信,令人渾身顫栗。

“朕不會殺你的。你是前朝裕慶帝冊封的‘宸貴妃',聞名天下的‘禍水',更是朕當着文武百官親自赦免的‘罪婦'。朕昭告過天下,你的餘生理應在這感恩寺中,與青燈古佛為伴。還有……”

他并未說下去,只是提起那件灰青色的尼姑法衣,替她披上。拇指恰好摩挲着喬楚裸露在外的肌膚,占有欲十足。

喬楚木然地任由他動作,心裏明白男人未說完的那句話——

餘生,她還得當他的娼/婦。

為什麽?

她和這個男人之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曾經,她以為趙春芳是坦蕩蕩的正人君子。

縱然全天下的男人都會因美色對她産生欲念,只有趙春芳不會。

可是現實卻如此殘酷。

究竟是趙春芳變了,還是她從頭到尾都看錯了人?

喬楚對上佛像那雙慈悲眼,茫然間卻想起當初兩人第一次相遇的場景。

那一夜,她曾經以為,這個男人是上天派來結束她所有苦難的英雄。

* * *

裕慶三十年五月十五 子時吉

今夜雖是十五,卻是烏雲滿天,不見半點星月之光。

一抹黑色身影悄無聲息躍上城牆,利刃于黑暗中沒入□□當中,守城的士兵來不及反應,早已倒了下去。

士兵躺在地上,生命最後一刻,倒映在他渙散瞳孔中的,是一抹鮮豔的紅——

滿皇城高挂的紅燈籠。

今日經欽天監仔細挑選過,乃是全年最為吉祥的日子。吉時吉日,皇上迎娶宸貴妃進宮。

喜轎已将新人由新華殿迎進剛興建好的大宸宮,此刻大宸宮張燈結彩,完全沉浸在紅色的喜悅中。

“囍”字貼滿窗臺,桌上龍鳳喜燭已燃了過半,一位嬷嬷打發宮女出去探聽情況,轉頭又對着坐在喜床上新娘子谄笑道:“哎呦,娘娘,您莫要心急,這陛下呀肯定是國事繁忙,才會晚了些。”

“可不是麽?聽說那些叛軍就聚集在神都外面,不過呢,咱們神都衛軍厲害着呢,別說是叛軍,就連一只蒼蠅都不會放進來。”另一位嬷嬷趕緊接話。

“陛下此刻定是在禦書房跟張大人他們議事。娘娘,您盡管放心,陛下如此寵愛您,定然不會誤了吉時的。”

說罷,屋裏空蕩蕩的,仿佛她倆剛才是對着空氣說話。

坐在紅色喜床上的身影依舊分紋不動。

真是對牛彈琴。

兩位宮裏資歷最老的嬷嬷對視一眼,彼此心裏埋汰着,表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怠慢。

眼前這位是誰?

那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女人!

伶園賤籍出身,僅憑着那張臉,就能讓年逾六十的裕慶帝不惜與太子反目,甚至連反對她進宮的皇後,也一并給廢了。

若不是一衆老臣跪在禦書房死谏,某許姓言官當場撞死在石階上,這位喬氏此刻早已入主中宮。

此次藩鎮之禍皆因此女而起,可在這個神都被圍攻的節骨眼,陛下仍是頒發聖旨,冊封喬氏為皇貴妃,賜予“宸妃”封號,按足祖制禮儀将人迎進宮裏。

縱觀歷朝歷代,喬氏受寵之極無出其右。莫怪乎,朝野民間皆稱她為“禍國美人”。

然而,對于這樣“魅惑君上”的寵妃,嬷嬷們自然誠惶誠恐伺候着。

此刻門外傳來動靜,一位嬷嬷立馬反應過來,喜上眉梢:“定是皇上來了!”

她朝左右伺候的宮女使了眼色,衆人皆做好迎接聖駕的準備。

猝不及防,門卻被一腳踢開——

“啊!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嬷嬷大驚失色,下意識叫出聲,旁邊宮女們面上早已沒了血色,個別當場軟倒在地。

一隊穿着甲胄的士兵魚貫而入,個個兇神惡煞,周身帶着血腥味。

滿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同砧板上的魚,瑟瑟發抖着,被士兵一句“閉嘴”,當場吓得連氣都不敢喘。

她們的心如同被架在刀上,顫得不行,眼睜睜看着前方中門大開,一個男人從容走了進來。

不是裕慶帝。

他很年輕,相貌也長得極好。然而,此刻他右臉有一道鮮紅的血漬。他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上頭也布滿斑駁的血跡。

從地獄爬上來的浴血修羅。

他右手握着劍,劍尖還滴着血。

一步、兩步、三步……血從他走過的地方,緩緩的,在地上形成一條長長的血河。

血河還在不斷往前延伸。

男人往前走着,兩旁顫抖的女人中,終于,那嬷嬷仿佛鼓足了畢生所有勇氣,顫巍巍道:“大、大膽,這、這可是宸宸宸妃娘娘,你們不可放肆——”

架上她脖子上的刀,令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屋內所有仿佛凝固住。

唯有男人,一步步走到喜床前,站定。

漆黑的瞳捕捉到異動。紅色袖子露出來那雙柔荑,驟然絞緊裙子。

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男人右手忽然握緊劍柄,猛地用力——

用金線繡着百合花的紅綢輕飄飄飛至半空,又嬌弱無力地,顫抖着跌下來。

藏于紅蓋頭下的容顏猝不及防曝露出衆人面前。

此刻,外頭由遠及近的厮殺聲、慘叫聲、求饒聲忽然隔着山、隔着水,變得遙不可及。

唯有眼前這張面孔。

那些闖進來的士兵們驟然被奪去了視線,抽氣聲此起彼伏,甚至,連架在嬷嬷脖子的刀都軟了幾分。

美。

眼前這個女人,涵蓋了世間所有最美好的詞彙詩句。

她的眉眼,如遠山含黛。雪膚花貌,豔麗遠勝朝霞。

這鳳冠霞帔的女人,光坐在這張床上,便成了一幅絕世美人圖。

可惜,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這片美景。

“喬楚?”

杏眼微睜,對上男人的視線,她那雙眸中燃起光,仿佛在期待着什麽。

“是。”

女人的聲音不自覺透出幾分雀躍與緊張。

然而,滴着血的劍尖來到她的下颌,然後挑起——

她被迫擡起臉,仰望男人。

緊接着,她聽到對方從喉頭溢出輕笑,絕非善意的。

“此等姿色,果真禍水。”

瞳孔在這一刻縮緊。

喬楚咬住下唇,眼底所有的希冀瞬間被凍結。

他不是來救她的!

男人并沒有忽略她的反應,“知道我是誰嗎?”

漂亮的眼看向他铠甲左肩部分。兩把交叉的劍,此乃河東節度使趙氏的圖騰。

喬楚帶着幾分落寞,答道:“你是趙家的人。”

“沒錯,”男人勾起嘴角,“記住了,我叫趙春芳。”

趙春芳,河東節度使趙德次子,亦是此次河東起義軍主帥。

當今天子無道,苛政重稅,民間早已苦不聊生。近十來,各地陸續出現不少義軍,皆被鎮壓。可年初,皇帝為迎娶喬氏,要在皇城內修建大宸宮以悅美人。無奈國庫空虛,皇帝一旨令下,竟要各地藩鎮上交“感恩糧”,總數高達三百萬兩。

聖旨即下,猶如星火落入油桶。頃刻間,全國藩鎮節度使先後揭竿而起,烽火燃遍四海九洲。日後,史書稱之為“藩鎮之禍。”

如今東西南北數支軍隊齊齊攻向神都,沒料到,最先攻入皇城的,竟是河東趙家軍。

喬楚怔怔望進那雙漆黑的眸。

不同于周圍其他男人眼中的驚豔,這雙眸中沉澱着深深的……厭惡與鄙夷。

她的心徹底墜落谷底。

趙春芳手裏的劍,輕輕的,由那精致漂亮的下颌,一寸寸地,劃到白皙的喉間。

“知道為什麽要告訴你我是誰嗎?因為,總歸得讓你死個明白。”

劍尖已刺入白璧無瑕的肌膚,血珠冒了出來,順着雪頸滑下。

他果然是要殺她。

喬楚因疼痛皺緊眉頭,卻不甘地道:“為什麽?”

“為什麽?”趙春芳帶着幾分戲谑反問,手裏的劍又沒入美人喉間。“因為你,天下烽火四起,民不聊生,國之不國。留你這樣的禍水多一日,必定為禍蒼生。”

喬楚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發現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這些話,她早已聽過無數遍,也早已麻木了。

也罷。

合上雙眼,濃妝絕美的容顏勾起凄然的笑:“趙将軍是當世的英雄,你既要民女的命,民女自然無話可說。”

“只是,”她擡起眼簾,秋眸中盈盈漾着水光,仿佛有千言萬語,“趙将軍,只求您看在民女甘願一死的份上,倘若遇到我父親喬百陽,請您饒過他。”

螢螢燭光下,女人含淚哀求,果真我見猶憐。

美人亦如溫柔刀,折煞無數英雄風骨。

趙春芳凝視着這傾城姿容,霎時,刺入她喉間的劍莫名頓住。

也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道聲音橫生插/入——

“住手。”

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喬楚寶貝要開始營業啦,還請各位小可愛多多支持喲~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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