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誓保她

喬楚慘白着臉,緩緩搖頭。這是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曾經心動過的男人。

她以為的重情重義,原來不過是機關算盡,她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是,是我,”她嗫嗫道:“太子殿下是為了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可是,趙春芳——”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你敢說你不是處心積慮想要奪他的儲君之位嗎?”

趙春芳陰沉着臉。

“人在做、天在看,你這樣,對得起天地良心嗎?”她厲聲責問他。

“朕當然對得起。”趙春芳冷冷盯着她,“成王敗寇。是他自己被美色所誤,怪不得任何人。”

喬楚閉上眼,此刻,東宮的風吹得她遍地通寒。“趙春芳,既然你已奪得帝位,讓我留在這裏吧。”

忽然,她像是放棄與他對峙,帶着幾分懇求道:“剛才那些話,我會忘得幹幹淨淨。你讓我留在這裏。”

趙春芳微眯起眼,“你真想伺候他?就不怕他瘋癫起來,連你也殺了?”

“我不怕。”喬楚凄婉一笑,這份美如同一碰便碎,“你說得對,他淪落至此,罪魁禍首是我。餘生,我願在東宮服侍他終老。”

今日知道這一切,她更是知道,欠趙傳芳的,此生此世她怕是無法償還了。

可惜,眼前俊美陰翳的天子并不讓她如願。

“想什麽呢?”他伸手勾起她下颌,饒有興致欣賞着佳人落淚的美景:“宸妃大好年華,朕怎舍得讓你在此守着瘋子虛度餘生?”

貼住她的軀體高大而溫熱,喬楚後知後覺,他倆此時的姿勢有多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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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放開我!”男人眼底的欲望她并不陌生,心底微微發顫,她雙手奮力抵住對方胸膛。

赤/裸/裸的拒絕令趙春芳冷笑。

“不願意?怎麽,前朝裕慶帝、朕的父皇,還有朕的大哥,宸妃都願意,偏偏朕你就不願意?”

他如此說話,在他嘴裏,她倒成了淫/娃/蕩/婦,喬楚氣得雙頰緋紅,卻硬生生應道:“是!我不願意!”

趙春芳當場寒着臉。

喬楚氣得又再落下淚來,雙手胡亂抹了抹,強撐着聲說:“你別忘了,我是前朝裕慶帝親自冊封的宸妃!也是你父皇下旨赦免的!你不讓我留在東宮,好,那你立刻送我去越郡!”

視線中男人的臉模糊不清,她忍住所有的委屈與憤怒,反将他一軍:“按照你父皇生前的旨意,若認我是宸妃,那便送我去越郡大行宮,我會在那裏了此殘生。倘若你認我是麗妃,那立刻賜我一死,我願随先皇同下九泉!”

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屈從于他。

趙春芳審視着喬楚難得的倔犟,眼前這女人,倒真有幾分皇妃的威嚴與氣勢。

像淬了火的牡丹,耀眼奪眼。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只會叫人越發不能放過。

“你現在是真有長進了,敢威脅朕?”趙春芳捏起她的下颌,随後又松開,輕哼:“有意思。喬楚,朕也不喜歡勉強。”

“遲些,朕會讓你主動來求朕的。”

“做夢!”喬楚咬牙回道。

這輩子,她寧願死,也不會去求趙春芳。

* * * *

宮中數十載沉浮,又經歷朝代更換,再也沒有比何公公更懂得察言觀色的奴才了。

眼下,他跟在年輕的天子身後。主子雖未言語,可光從一個眼神,甚至腳步的沉重,他就隐隐察覺到,這位主子心情欠佳。

原因在哪并不難猜。不久前,天子剛從東宮出來,而大宸宮那會又滿面淚痕地被“請”回去。

唉,這又是何苦呢?這強扭的瓜是不甜,可為何偏偏要選擇這個強扭的瓜?

何公公暗忖着,腳步卻無半點怠慢,仍是緊緊跟着前方的天子。

這時,天子突然停住腳步:“他們這是去哪兒?”

何公公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前方正是太醫院院首經過。眼下後宮當中并無妃嫔,若是尋常宮人生病,無需驚動院首。

見此,何公公當即去将人喚過來。這一問,院首才直言方才剛才永壽宮出來。

永壽宮,是太後居所。

趙春芳聞言,當即折了方向。

一進永壽宮內殿,淡淡的藥味覆蓋往日瓜果香氣。身着華服的中年女人側躺在長榻內,她閉目養神。綠兒就在旁邊,替她按摩着手中穴位。

皇帝駕到,綠兒正要起身行禮,趙春芳卻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聲張。

他輕步走近,就見旁邊茶幾上放着碗濃重墨黑的藥。伸手碰了碰,溫度恰好。

趙春芳半跪着身子,拿起碗中勺子,将藥送至太後嘴邊。

綠兒在旁邊輕聲提醒:“太後,藥已經好了,您請用。”

太後半醒半睡間,便張開雙唇,将藥飲了下去。一勺又一勺,她喝得極慢,喂的人卻耐心十足。

待到碗中只餘藥渣,趙春芳眼底稍現暖意。此時,太後渾渾然睜開眼,随即卻是臉色一變。

“你來作什麽!”

趙春芳持碗的手頓住。長時間半跪,膝蓋正發麻。何公公見狀,趕忙上前扶起主子。

“太後,皇上剛才在禦花園遇見院首大人,才知道您染了風寒,這不,急急就趕來見您了。”

“哼,哀家不用你假好心。”太後冷冷瞪着自己次子,“如今你已是皇帝,又何必惺惺作态?”

何公公悄悄向綠兒使了眼色,二人不動聲色地退開。轉眼間,殿中只餘他們母子二人。

“母後,您這是什麽意思?”趙春芳沉着聲,說道:“過去您生病,若是朕在府中,不一直是朕在侍疾麽?”

聞言,太後似有所動,然而想到次子對長子所做的一切,瞬間又硬下心,責問他:“春芳,你若真是有心,就不應該如此對你兄長!”

趙春芳反問她:“他弑父被廢,朕已經讓他留在宮裏。母後還想朕如何待他?”

“可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太後厲聲喝道:“是你在背後縱容他為那個禍水跟你父皇作對!你一直在肖想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是?”

趙春芳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那雙眼中沒有半點溫情,只有指責。他合上眼,平複着體內湧動的情緒,才睜開平靜回道:“母後,大哥為喬楚做的那些,從來都沒有人強迫過他。至于您說朕在肖想他的太子之位,沒錯。”

太後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就這麽承認了。

“你怎麽敢!從小到大,哀家怎麽教的你?長幼有序,他是你大哥,是嫡子!這太子之位,還有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是,您是這麽教朕的。”趙春芳垂下眸,話裏透出絲許不易察覺的落寞,“可是母後,若只是河東節度使的位置也就罷了。但如今天下是我們趙家作主,朕問您,大哥他适合當皇帝嗎?他又配當皇帝嗎?”

太後張口欲言。趙春芳寒着聲,又道:“當年河東澇災,朝廷那些貪官克扣赈災糧,是誰日夜不休在前線救治災民,是誰強行逼着那些富戶捐糧?是朕!那時候大哥在做些什麽?他就只會跟着那些世家公子坐在屋裏痛罵朝廷!”

“起兵這一路來,朕多少次命懸一線,趙家的江山是朕拿着命打下來的!可他呢?別的不說,父皇冊立他為太子後,他做過什麽?他每天想的就是跟喬楚雙宿雙栖!當初河西、雲疆、燕北幾路叛軍連成一線攻打神都時,他正忙着去同心殿讨她的歡心!”

“您自己說,這樣的人,他能夠當皇帝嗎?”

趙春芳的話擲地有聲,太後驟然啞口無言。次子對她素來恭敬,第一次,她被逼問到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母子倆陷入無言的對峙。末了,太後轉過頭,硬生生說道:“自古立長不立幼,這道理你該懂得的。你大哥宅心仁厚,若不是因為喬氏那個賤人,他未必會變成如此!”

說到這兒,她頓時又生起怨恨,“如今,你也被姓喬的迷住了是吧?”

趙春芳沒有回應,他反問自己的母親:“您恨她,就恨到不惜向朝中洩露她仍在世的消息,也不怕會有亂臣賊子借此生事嗎?”

太後神情頓住,爾後她梗着聲,不敢看着兒子:“你若是想保住皇位,就将那個女人賜死!再不濟,讓她滾出神都,有多遠滾多遠!”

他該知道的。他的母後從來聰穎,個中利害又豈會不知?她是真的不在意他……

趙春芳悄然握緊手,眼底宛若結了寒冰,亦如同他的心。

這一個、兩個都要逼他是吧?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逼朕就範嗎?”趙春芳怒極反笑,“好,朕就讓你們看看,喬楚不用離開皇宮,也不用死。”

他負手而立,渾身散發出不容任何人亵渎冒犯的威嚴。

“朕會讓她平安無事地呆在宮裏,永遠留在朕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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