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晉江獨家

車子進入落花城, 在刺史府面前停下時,已是将近日落西山。夕陽餘晖歪歪斜斜照着“刺史府”三個字的招牌,門口早已有大批江北的官吏在侯着。

許知弦下了馬, 卻是行至後方那駕華貴的馬車前, 恭敬行禮:“公子, 到了。”

初冬的風肅肅,吹得周圍衆人衣衫列列作響。他們等了許久,那馬車從由內被推開車門, 只見高大的身影彎着腰從裏頭出來,懷裏還抱着個人。

那人全身披着長袍, 臉貼在他胸前, 根本窺不見真面容。只有從中垂落的幾縷長發,讓人隐隐猜到些什麽。

“公子, 這邊請。”在江北從官吏面前, 身為刺史的許知弦畢恭畢敬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底下衆人心中更是惶恐。

面容俊美冷淡的公子抱着人,大步走在前頭, 直接踏入刺史府大門。

這時, 恰好一陣急風掃來,吹得所有人帽衫驟亂。衆官吏急忙扶好帽子,期間有人乍見公子懷裏露出一張妩媚嬌豔的面孔, 當即雙眼都看直了。

真……真乃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之貌!

可由不得他們多看一眼, 那長袍再次被拉下, 人已經被抱着進了刺史府。

許知弦親自引着這位貴客到府中東廂住下。事先, 他已飛鴿傳書, 讓人準備好聖駕親臨的一切用品。這東廂中一桌一椅、一床一案, 無不都是用江北最好的。

“公子, 在下不打擾您與姑娘休息了。”

他走後,趙春芳将人放進床內,掀下袍子,裏頭那張嬌顏正含嗔帶怨瞪着自己。

“別氣,他們聽不見的。”帶着幾分讨好,他輕輕替她整理微微淩亂的碎發,與剛才馬車內霸道肆意的面孔完全不同,溫柔又體貼。“再說了,聽見了又怎麽樣?”

給那些人十個膽子,他們也絕不敢胡言亂語。

比起他的若無其事,喬楚想起方才他硬是掐着她,硬生生逼得她連連叫了好幾聲“相公”,只恨不得從此再也不見任何人。但此時,她完全不想與這個男人多說一句。

喬楚索性轉過身,爬至床角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明顯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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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趙春芳沒料到她會做出如此孩子氣的舉動,又無奈又好笑:“好好好,別鬧性子,是朕錯了還不行嗎?”

現在,他對喬楚只有無窮無盡的愛與耐心。

“朕還得先跟許知弦他們說些事,你先歇會,朕讓他們送水過來讓你沐浴,會舒服些。然後,等着朕回來跟你用晚膳。”

趙春芳說罷,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離開。

片刻過後,喬楚緩緩從臂彎中擡起頭,盡是一臉的茫然。

她的身體甚至還殘存着不久前被□□侵占過的顫栗,毫無疑問,她的身拒絕不了趙春芳。

可心呢?

這個問題,現在連她自己都解答不了。

……

趙春芳原先是計劃着要陪喬楚到郊外賞野蘭,他對此事極為執拗,可偏偏喬楚自到了落花城,便水土不服,整日病殃殃的,可也不願讓大夫來看。

這是在與他鬥氣了。

趙春芳無奈之餘,卻也不敢強迫她。為此,他不高興,旁邊自然有人要為他排憂解難。

司徒禮對他強行留下喬楚一事,內心既便有想法,也不敢多言。倒是許知弦已暗暗明了這當朝皇帝與前朝貴妃之事,心中有了打算。

這夜,喬楚覺得胸悶不已,早早便已睡去。趙春芳與她同住一屋,許知弦來時,兩人便到庭前說話。

“公子,那許琳琅還有三個月便要臨盆,您看……”

李晉的屍首當日他們已經處理好,趙春芳直接将他葬在江北。許彪,喬楚曾為他求情,趙春芳也饒過他,将之收押在江北大牢,在牢中終老此生。

至于許琳琅……

“當日,朕曾經說過,倘若朕不死,便要他們李氏一族一個不留。”趙春芳眼底寒光森森,“本來,這許琳琅懷了李晉的骨肉,她合該陪着李晉下去。但是她畢竟救過楚兒,朕可以留她一命。”

許知弦心下了然,這便是要留母去子了。

“那臣派些有經驗的姑姑照看她,等公子您起程回神都,她再跟您一起去?”

“嗯。”

到了神都,許琳琅誕下腹中孩兒後,她便可得留性命。至于那孩子……

萬萬活不下來。

談完正事,許知弦瞥過那緊閉的房門,又作勢問了喬楚的身體狀況。趙春芳正為此事煩惱,“你看看江北可有名醫,讓他來為楚兒把下脈。”

“公子,江北名醫易尋。”許知弦微微勾起唇:“只是,臣怕的是姑娘不願意。”

這點,趙春芳也拿喬楚沒辦法。她明顯要跟自己冷戰,偏偏他也只能事事順着她。

見天子神色冷峻,許知弦緩聲道:“其實,臣有一法,不知公子可否願意試試?”

“說吧。”

“其實臣觀姑娘這一路,咱們周圍都是些大老爺們,也罕有能與她說上話的。臣的嫂嫂如今住在刺史府中,她為人親和,又善解人意,不如讓臣的嫂嫂陪姑娘聊聊天,權當解悶也好。若是能開解姑娘心中郁結,更是一樁好事。”

趙春芳輕擡起眸,“郦氏?”

“是,她閨名喚‘琬’。”

郦琬。

趙春芳餘光斜着許知弦,打量着這個溫順謙卑的臣子。這張平和的面具下,藏着的,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

“許知弦,明人不說暗話。朕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跟郦氏之間究竟是兩情相悅,抑或是強占搶奪,這些本來朕也沒興趣去管。不過你要郦琬去陪楚兒,究竟是何意?”

天子說得如此明白,許知弦不慌不忙作揖:“公子,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公子您亦是性情中人,定能明白此話個中深意。臣之所以能有今日,全靠着心中一個念想。”

他并未說明,只是繼續說道:“此前她雖嫁與家兄許觀,但臣的心從來都只有她一人。臣對郦氏此生不渝,天可憐見,如今她也認定接受了家兄已死的事實,也回應了臣的心意。臣是想,如果是她的話,或許姑娘會願意與她聊上幾句也說不定。”

寥寥數語,可個中究竟那郦琬是如何回應了他的心意,舊的許氏一族又是如何覆滅,這些便引人深思了。

趙春芳已明白他的意思:“行吧,這事就由你安排。另外,朕會擇日讓你與郦氏完婚。”

許知弦喜出望外,當即跪下叩頭:“臣謝皇上成人之美,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 * *

這些天,趙春芳已經不敢再給她下藥了。倒是喬楚自己的身體像是在反抗,又像是極為不喜這落花城,她成天覺得虛弱無力。

也虧得如此,趙春芳倒也不敢再對她做什麽。甚至連一直念叨的賞花之行,也耽擱了下來。

喬楚反而因禍得福。她絲毫沒有欲望要陪趙春芳做任何事,今日因着身子還算爽利,男人又忽然不在這兒,喬楚難得出了門去看喬百陽。

喬百陽就住在離東廂沒幾步遠的廂房中,喬楚還未進門,便聽到一陣歡快的歌聲,還有二胡、鼓、鈴為其奏樂。

她腳步頓了頓,爾後繼續往前,果不其然,庭院中一群人正在悠然彈琴唱曲。唱歌的俨然就是喬百陽,旁邊還有數名年輕男女在為他奏樂。

見女兒來,喬百陽趕忙停下。“楚兒,來,怎麽的,臉色這麽蒼白?”

他讓喬楚坐下,還未開口,旁邊已有人奉上茶水。

喬楚瞧着他爹的神色,比起之前确實紅潤許多,整個人也長了些肉,不再如以往那般瘦骨嶙峋。趙春芳沒有騙她,他确實善待她爹。

見此,她總算感到絲絲欣慰。

“我沒事,可能就是有些水土不服。”她看着身後那些男女,喬百陽知她有話要說,便請他們先行離開。

自客棧重逢後,他們父女間鮮有機會能詳談,趙春芳總是與她呆在一起。如今,喬楚覆上喬百陽枯瘦的手,先是道了歉:“爹,對不起,讓您受苦了。是我沒用,最終還是沒辦法帶你逃出去。”

喬百陽搖了搖頭,嘆道:“楚兒,造化弄人。爹也看開了,只要你我都好,咱們什麽也不求了。”

經歷了那麽多事,喬百陽無限感慨,他反手握住喬楚,溫聲說道:“爹知你心有不甘,可他是皇帝,這天下是他的。只要他不放手,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你當真能逃一輩子嗎?”

喬楚目光微凝,難得露出倔強的神色:“您說的沒錯,我是不甘心。爹,我且問你一句,如果我決意不想留在他身邊,您會站在哪邊?”

“唉……”喬百陽嘆了口氣,輕輕摸上她的頭:“這還用說?扪心自問,皇上是對我不錯。但你是爹爹的女兒,若你決意不想留在他身邊,爹自然是站在你這邊。”

“只是,如今這樣的形勢,你當又能如何?”

之前還有個王潤,現在這刺史府圍得跟個鐵桶似的,加上已經有了先例,趙春芳必定嚴加防範。這回要逃,可是難上加難。

喬楚垂下眸,也想不出辦法來。

茶喝過兩盞,橫豎都是無計可施。喬楚唯有先行回去,她走出門時,門外侯着的那些男女又魚貫走了進去。片刻之後,裏頭又響起歡快的歌樂聲。

她怔怔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腦海中又回想起當年神都的歌舞升平。

她爹從來只醉心于絲樂,即便被裕慶帝賞識,提拔為伶園樂首,可每天最為高興之事,仍是在伶園中與衆人研讨音律,奏樂高歌。

她當真要讓他再繼續陪着她颠沛流離嗎……?

更何況,她如今逃也逃不掉。

趙春芳……她能原諒他?忘卻曾經那些事,留在他身邊?

喬楚慢慢往回走,只覺得胸口那股悶氣愈發堵得厲害。臨近東廂時,她感到呼吸一窒,雙腿油然生出酸麻感,瞬間整個人便軟了下來,幸而旁邊有人快步扶住她。

“娘娘!您沒事吧?”

一陣頭暈目炫過後,喬楚緩過氣來,才發現扶住自己的,是一名姿容秀麗的女子。

她頭發盤起,妝容清淡,那雙眸盈盈若含着水光,煞是動人。

喬楚穩住身子,虛虛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叫她……娘娘?頓時,喬楚眼底生出戒備:“你是誰?”

女子朝她福了福身,“妾身郦琬,乃是原江北刺史長子許觀之妻。”

喬楚依稀記得,王潤曾講過,江北許氏一族原先繼承人,應該就是那許府中的大公子許觀。結果因許氏一族與李晉狼狽為奸,起兵作亂。許府二公子許知弦大義滅親,幫着朝廷對付許氏一族,後來朝廷平定江北之亂後,許觀戰死,而那許知弦卻成了許氏一族新的掌權者。

她退後半步,只道:“謝謝。”

見喬楚轉身就走,郦琬跟在她後面。等到喬楚踏進東廂,發現這人還在後面,當即皺緊眉:“許夫人,我與你素不相識,請回吧。”

赤/裸/裸的逐客令,郦琬勾起唇,微笑中透着無奈:“娘娘,實不相瞞,妾身此次來,也是受人之托。”

喬楚:“?”

終究,她還是讓這位許夫人進來。二人坐在庭前石椅上,郦琬身後還跟着婢女,她從對方手裏接過酒壺杯子。

“娘娘,妾身聽聞您到落花城後水土不服,這是妾身釀制的青梅酒,極為開胃,您不妨試下?”

喬楚盯着送到眼前的清酒,那裏頭散發出淡淡的梅子香,着實誘人。可她依舊未動。

郦琬見狀,直接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坦然道:“這兒是刺史府,您放心,就算給妾身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下毒加害于您。”

“你來,究竟有什麽事?”

喬楚也不想與她繞圈子,開門見山直問。郦琬再次倒上酒,才娓娓說道:“您的事,許知弦已與妾身說了。此次,便是他讓妾身來,希望妾身能說服娘娘,從了皇上。”

幽幽梅子香,喬楚看着眼見倒酒的女子,眼底盡現錯愕之色。

她沒想到,趙春芳會找說客,更沒想到,這位說客會如此直接。

郦琬知她驚訝,掩嘴輕笑,“娘娘,妾身生平不喜騙人。更何況,許知弦讓妾身來當說客,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對于許知弦,喬楚只記得那是個相貌俊雅,說話卻有些冷淡刻薄的男子。

初次相遇,這位許夫人卻絲毫沒有遮掩,直接便将他們之間的關系,以及許知弦請旨賜婚一事告訴喬楚。

喬楚聽得一愣一愣的,“你與他是叔嫂,你們怎可……”

“叔嫂又如何?”郦琬勾起自嘲的笑:“娘娘可知,聖旨既下,妾身與他便是天子賜婚,如今就算妾身不願,也是抗旨,全家都要領罪的。”

可瞧她這意思,分明就是不願呀!喬楚想也不想就要起身:“不行,我跟趙春芳說,讓他不能賜旨!”

“娘娘,”郦琬趕忙攔住她:“您不用去了,今早皇上已經下了旨,遲些,妾身與許知弦便會完婚。”

喬楚看着她,忽然對這位許夫人生出幾分同情。她記得王潤說過,許觀夫婦伉俪情深,而且這寥寥數語間,她喚許知弦是連名帶姓地叫,若要論這其中情分……怕也沒幾分。

郦琬扶着她坐下,秀麗的容顏透着釋然:“娘娘心善,妾身謝過娘娘。可是妾身與許知弦之間,卻非三言兩語可說清楚,如今,是妾身自願嫁與他。”

“這也是,為什麽他讓妾身來說服您的原因。”

“為什麽?”喬楚不明白,若是不喜歡,又為何要嫁?

“妾身與許家兄弟幼年便已相識,更與先夫許觀有婚約。許知弦是庶出,難免在族中遭人輕視。妾身見他可憐,能夠幫襯的,自然多與幫襯……”郦琬娓娓道來當年的事。

喬楚聽着,也厘清了這三人之間的恩怨。無非就是郦琬與許觀本就有婚約,二人情深互許,本來是過着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小日子。壞就壞在,趙家攻破皇城,端朝覆滅,李晉跑到江北來尋求母族許氏護佑。

許觀父子鬼迷心竅,偏生想要拼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于是傾一族之力欲助李晉光複大端。結果戰事膠着之際,是許知弦打破雙方平衡,襄助朝廷,致使許氏兵敗,許觀戰死。

聽到這兒,喬楚忍不住問:“那你不恨許知弦嗎?”

郦琬目光微凝,神情變得複雜,“恨?說句大不諱的,咱們這些女兒家哪管的什麽國家大事,得一知心人,厮守一生便已心滿意足。是先夫許觀對朝廷不忠,才會招致身亡之禍。但是,要說不恨,妾身哪裏會不恨許知弦呢?”

她露出凄婉的笑,又道:“可是娘娘,沒有人會是單純的好人,或者單純的壞人。”

“先夫許觀待妾身極好,可當日朝廷的兵馬攻破刺史府時,許知弦大義滅親,想要親自擒住先夫。危急之際,先夫将劍架在妾身脖子上,以此威脅許知弦。”

喬楚驟然瞪大眼,難以想像當時的情景,“他……他怎可如此對你?”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郦琬望着天上緩緩飛過的鳥兒,眼中泛着淡淡的酸楚:“妾身也從料到,曾經的枕邊人竟然會對妾身刀劍相向。而且,最後救了妾身的,竟是許知弦。”

“為了救妾身,他甚至不惜被先夫刺中胸口,差點命喪黃泉。”

喬楚怔住,她倒是沒料到,那個看起來冷情刻薄的男子,竟然還有會如此一面。隐隐的,她也明白趙春芳為何會讓郦琬來當說客了。

“因為他舍命救你,所以你被感動了,是嗎?”

郦琬看着她,目光頓時變得複雜難解:“娘娘,妾身曾聽聞皇上與李晉的殘兵大戰,不惜自身安危護你周全。想來,您應該也能明白妾身的感受。”

當日,趙春芳為她負傷死戰的畫面至今歷歷在目。這些天,喬楚有意不去回憶那些兇險的時刻。男人被血染紅了身子,那是為她流的血。她不願去想,是因為她知道,越是想,她便越容易心軟。

郦琬緩緩道出這份難以言欲的感受:“這世間究竟有多少個男子願意為心愛的女子豁出性命?娘娘,無論他曾經犯過怎樣的錯,但只要想到他把妾身的性命看得比他自己還重,妾身就沒辦法純粹地去恨他。”

喬楚呼吸一窒,胸口越發覺得郁悶。她索性端起眼前那杯梅子酒,一飲而盡。

“更何況,妾身與他年幼相識,要說沒有半分情誼,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妾身願意從了他,既是為着郦家,也是為那份理不清的情誼。”

“娘娘,妾身之所以聽着他的話,來找娘娘。也是因為妾身聽了娘娘的事,深感佩服。”

喬楚頓時覺得羞愧:“有什麽好佩服的?”

“您經歷了那麽多事,還只身能從宮裏出來,又将李晉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光是這份膽量與智慧,就已讓普通女子望塵莫及。”

她越是這麽說,喬楚越發覺得窘迫:“可是到頭來,我也沒辦法改變什麽。”

“怎麽會呢?”郦琬笑道:“很多路您不去走,又怎知對與錯?比起妾身,娘娘走過的路多得多。”

她起身又為她倒了杯梅子酒,“妾身此行并不想當許知弦的說客,只是聽聞娘娘身子不爽利,又不願看大夫,所以想勸娘娘,您心有大志,又何苦囿于一時之困?”

喬楚怔然凝視着她。

郦琬又道:“路是人走出來的。不去走,又怎知對與錯?若您要走妾身的路,便多記着他的好,少惦記着他的壞,這世間,又豈有完人?聖人都曾犯過錯,您說對嗎?”

一時間,喬楚竟無言反駁她。

“倘若您不願與妾身走同樣的路,那更加保重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娘,莫要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她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壓在喬楚心中的那片陰霾漸漸散去,前路陡然變得開闊且明朗。

“謝謝你,許夫人。”

“能為娘娘解憂,乃妾身之幸。更何況,娘娘您救過琳琅,亦是妾身的恩人。”

喬楚吃驚道:“許琳琅與你是?”

“妾身與她乃是手帕交。聽聞因為娘娘,皇上才對琳琅網開一面,妾身在此,替她謝過娘娘大恩大德。”

說罷,郦琬起身行禮。喬楚趕忙要扶起她,可倉促之間,她只覺體內湧出惡寒的感覺,竟是手在空中虛捉了下,随即天旋地轉,耳邊只傳來郦琬倉惶的喊聲。

“娘娘——”

刺史府大廳,趙春芳正批閱完神都送來的急件,放下手中筆,他擡頭便見日至中天。

“你那位嫂嫂,可有把握?”

讓郦琬去當說客,也是權當一試的辦法。趙春芳看向許知弦,後者勾起笑:“公子,內子聰穎,且重情義。臣已告訴她,因着姑娘的原因,那許琳琅父女才得以周全。她對姑娘感激萬分,定會勸得姑娘想開。”

聖旨才剛下,還沒拜堂卻連“內子”二字都用上了。趙春芳暗忖,這許知弦當真是心急。

不過,他也不與他計較。倘若郦琬真能勸得了喬楚,那确實意外之喜。

他正要說話,外頭匆匆來了人,是刺史府的管家。

“大人,不好了!”管家滿面急色,“東廂那位姑娘忽然暈倒,不醒人事。”

聞言,趙春芳猛地站起身。

許知弦馬上問道:“怎麽回事?夫人不是在東廂嗎?”

管家急急解釋:“剛才夫人帶了她釀制的梅子酒,與姑娘同飲。結果忽然間,姑娘就暈了過去。”

好個郦琬!

趙春芳的眼冷冷剮向許知弦:“若她有個差池,你那聲‘內子’未免叫得早了些。”

他大步邁了出去,許知弦心知不妙,趕忙跟了上去。

趙春芳來到東廂時,喬楚早已躺在床中,旁邊大夫正收拾着藥箱。

“怎麽回事?”許知弦拉過自己未來的夫人,悄聲問道。

郦琬沒有理會他,反而是看着正緊張萬分的天子。俊美的男人坐在床前,皺緊眉頭盯住床裏的佳人。

她嘴角微微勾起,上前一步,坦然說道:“妾身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趙春芳眉頭皺得越緊:“這是何意?”

郦琬瞥過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喬楚,恭敬說道:“剛才孫大夫已經為娘娘把過脈,娘娘這脈象……是喜脈。”

趙春芳瞳孔微縮。

“孫大夫說,娘娘懷有身孕,将近兩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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