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我原諒你了

沈珂努力佯裝什麽也沒發生, 眼神落在手機上, 手指點來點去, 随意刷着網頁。

棠韻瞥了一眼, 低聲說：“中午一起吃飯吧？”

“我已經讓昭欣準備了。”

“你這是要和我保持距離嗎？”

“如果你想這樣想，那麽是的。”

沈珂擡起眼眸, 明亮但冷清，仿佛同她是陌生人一般。

棠韻心裏痛得像是有人拿石頭在砸。她沒說話, 就靜靜站在她身邊, 眼神透着點死寂和荒涼。

沈珂視而不見, 起身去拍戲。雖然依舊會NG，但慢慢也就正常了。等到拍戲結束了, 她也不去看她, 徑直打了車去醫院。

棠韻攔了車跟在後面。她看她進了沈威的病房，給他擦臉、擦胳膊，然後, 坐在床邊，也不講話, 神色呆呆的。

她知道她心裏不好受, 在病房外站了一會, 想着她沒吃晚餐，去醫院外的小吃攤買了雞蛋餅和豆漿。回到病房時，沈珂不在，她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回來。她皺眉出去找, 在醫院僻靜的角落看到她在哭。壓抑的哭聲，顫抖的肩膀，掉落在地的淚水，仿佛悲傷到了極點。

她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忙走過去，蹲下了身，安慰她：“沈珂，沈珂，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沈珂擡起一雙淚眼，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棠韻伸手去撫她的頭發，動作輕柔，但被躲開了。

“我很好，我沒事。”她擦去淚水，站起來，往病房走。

“為什麽哭？”棠韻跟在身後，忽然出了聲。

沈珂腳步一僵，搖搖頭，什麽也沒說。她進了病房，棠韻把晚餐給她，她沒吃，陪了沈威一會，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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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韻依舊跟在身後，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疼痛萬分：她這麽讓她厭煩嗎？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沈珂——”她大聲喊她的名字。

沈珂似乎沒聽到，走出醫院，攔了一輛出租，回了公寓。她簡單洗漱了，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發呆。

棠韻半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近乎乞求的語氣：“沈珂，說句話，你怎麽了？”

沈珂終于像是有了意識般，轉了眼眸看她一眼：“我很好，真的，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想什麽問題？”

“人會有多愛一個人。”

“愛你如同愛生命。”

“我沒問你。”沈珂忽然笑了，“你的回答太沉重了，這樣的愛情真的太沉重了。”

“你以為我很想嗎？”棠韻突然站起來，大喝道：“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曾遇見你。”

沈珂見她生氣，卻是微微笑了，笑得有點自嘲：“是啊。與你的愛相比，我根本不算愛你。這樣的我，根本配不上你。”

“你這是拿這些話傷我嗎？”

“沒有。棠韻，我發現，我沒現象中那麽愛你。對不起。”沈珂的語氣很認真，眼神也漠然的可怕。

棠韻的心突然就涼了，像是沈從文說的那句詩，我用手去觸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這樣冷，有個人的心會結成冰。

棠韻的心結成了冰，搖搖晃晃地回了卧室，似睡非睡到天明。

沈珂也沒睡好，第二天起的很早，沒去片場，而是去了公司。她去找程揚，男人還沒來，等了一個小時，男人才姍姍來遲。他穿着暗紅色的休閑西服，發型很時尚，額發半掩着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五官精致，好皮囊能吸引任何一個女人的視線。

但沈珂讨厭他！

程揚感覺到這種讨厭，皺起眉頭，細細打量她。長的很美，很妖豔，這麽漂亮的臉有點印象，好像是叫沈珂。夏雯曾想把她推給他，他也有意玩一玩，但一時忘記了，不想今天卻又親自送上門了。

“找我？”

他俊臉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語氣也透着點痞氣。

沈珂厭惡地撇開視線：“你知道周思妍的事嗎？”

這是遙遠又熟悉的名字，一出口，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說不想念周思妍是假的，他們愛情減退，但多年培養的親情不減反增。他其實也不想離開她，但她眼裏容不得沙，知道他跟夏雯的事後，非要分手。他們争吵的太激烈，所以出了車禍。她為護他受了嚴重的傷，甚至失去雙腿，她醒來卻依舊堅決分了手。

想到那女人的絕情，他就有些憤恨，被抛棄的感覺可糟心了。所以，他說話時，不自覺帶來幾分不耐：“她怎麽了？”

“她出國治療，你知道嗎？”

“哦。結果怎樣？”

“要截肢。”

程揚臉色倏然緊繃，薄唇緊咬着，以那女人完美主義的癖性怕是接受不了。

“她同意了嗎？”

“同意是同意了，但截肢後……她患上了抑郁症。”

果然啊！在他意料之內。

程揚捏着眉頭，神色有些煩躁：“你來找我，就是告訴我這些？”

沈珂搖頭，聲音透着惋惜和憤怒：“她有……自殺傾向。她需要你，還愛着你，在筆記本上寫你的名字，畫你的樣子。所以，程揚，出國看看她吧？”

程揚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怎麽會？”

“為什麽不會？”沈珂怒了，嘲諷道：“一個在危險關頭保護你的女人，失去雙腿，依然愛着你，程揚，你卻還質疑她愛你的心？你簡直是豬狗不如！”

程揚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目光呆滞，傻站了好一會。

沈珂又說：“易家待會有私人飛機來接我，你要去嗎？”

程揚愣愣地點頭。他不敢相信周思妍還愛他，在他那樣背叛她、傷害她後。他跟着沈珂上了私人飛機，去了美國。

其實，距離周思妍出國治病只有四天的時間。但再次見到她，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更蒼白了，烏黑的長發變得暗淡、枯黃，她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臉色蒼白，眼紋很深，像是在迅速的老去。

沈珂看的心疼，握着她的手，想說些安慰的話，但眼淚一直掉。她昨晚接到易川的電話時，就哭過了，但現在看到真人，依舊止不住地流淚。怎麽會變成這樣？周思妍還能撐多久？她忽然不敢想象。

周思妍截肢了，從大腿根截掉，只有幹枯的上半身，像是小孩子。她躺在床上，不能坐，她以後都只能躺着了。

分明是生不如死。

沈珂不忍多看，跑出病房，又哭成了淚人。

程揚倒是沒哭，眼眶卻是紅了，聲音很低，含着歉意：“妍妍，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你。”

事到如今，“對不起”是最沒意義的東西。

周思妍躺在床上，笑得倔強又溫柔：“我從不怪你，阿揚，我從不怪你。我……很感謝你來看我。”

她伸出手，握着他的手，他的指尖溫熱，她的指尖卻是冰涼如水。

程揚心驚，去摸她的手臂，她的額頭，她整個人冷的沒有人氣。

“你怎麽了？身體還好嗎？”

他神色帶了焦急，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歲月，擔心她、愛護她。

周思妍把他拉坐到床邊，慘白的臉，笑意缥缈的不真實：“我身體很痛，睡不着，你能陪在我身邊嗎？”

“嗯。我會陪着你，你要快好起來。”

“我好不了。阿揚，我快死了。你怕不怕？”

她在笑，笑的眼角都是淚。

程揚很怕，周思妍是他很重要的人，不愛了，不見亦不會想念，但知道她安靜活在世上就，心裏總有一份充實感，但如果她死了，不，他不想她死。他緊握着她的手，安撫道：“妍妍，我想你，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他們一起長大，沒認祖歸宗前，他過得清苦，周思妍保護他、寵着他，如母如友如親人。他對她是萬分依戀的。

周思妍自然知道他對她的依戀，紅着眼睛說：“我只恨自己不能對你好了，阿揚，離開你，我是逼不得已。我只是不想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我都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懦弱，輕易離開你。妍妍，原諒我。”

“好，我原諒你了，阿揚。你別難過。”

她說這話時，面容上安安靜靜笑着，眼底是如水的溫柔。

程揚的眼淚終是落下來，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個畜生。他傷害了周思妍，年華正好的周思妍被他毀了。他真該死！

他自責又難過，趴在床前，低聲哭起來。

周思妍伸手去撫他的頭發，動作輕柔，聲音更輕柔：“好了，別哭了，像個孩子似的，讓人看到了，會笑話你的。”

她語氣帶了點取笑，但聲音是關心的、溫柔的，一如當年，未曾變化。

程揚聽這話，不哭了，卻是更傷心了。

傷到深處無聲。

周思妍在這無聲中輕撫着他的頭發，蒼白幹裂的唇輕喃着：“我很愛你啊，阿揚，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

她說這些話時，聲音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但落在他輕顫肩膀的溫柔目光一寸寸變冷，血紅的眸子更是帶着徹骨的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哭唧唧，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