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這是一點小意外·小修

慣常逞兇鬥惡的小綠鳥圍着還在發芽長大的小花朵啾啾啾地叫，雖然還是會兇，又傲慢又惡劣，但他的翅棱膀底下撲着的是小姑娘，就勉勉強強把自己的張狂收斂一下。

已經相處有幾天了，小姑娘塞拉還是不願意說話，而她與達米安是真的很好的夥伴，即便達米安已經知道那朵小花不大會落在韋恩家裏，她不會是他的所有物，但是……養過寵物的人都有共識，丢棄養過的小動物這是相當惡劣、必須批判的行為。

就算小花朵不是他的那也沒關系，達米安能把她養好的，自覺這是擔當，所以認認真真來對待她的小少年不出意料在之後面對了布魯斯，這位作為真正家長、頗具威嚴的男人看着他的小兒子，目光沉靜之中也帶有審視，“達米安，你能明白什麽是責任嗎？”

屬于他的責任是哥譚，甚至這整個世界的安危，也包括那年幼受到牽連的孩子，太多沉重的東西由他所背負，而布魯斯不認為自己還沒長大的兒子需要背負什麽，頂多是作為父親的期許，以及他作為蝙蝠俠助手羅賓的責任，而更多的東西還不到交由他們手中的時候。

“達米安，你應當清楚自己所為的意義。”偌大空曠的書房裏，布魯斯端正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他面前站着那個始終被他所認為魯莽、任性和傲慢的兒子，他清楚地知道達米安在刺客聯盟裏都接受的是什麽樣的訓練，知道他這樣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當他接到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時，只看到他一眼，甚至不用深思，那些殘忍和血腥都能直接從孩子年幼的面容上透出。

對于力量的無比推崇、對于弱小的不屑擯棄、對于人世的厭棄暴虐，而那之下還藏有什麽，布魯斯不願意再去深想。

這個孩子像是兵器一樣被培養長大，不懂得感情，甚至于在從前時日裏就只有鮮血和殺戮，他所經受的訓練只為了讓他的力量變得強大，可是沒有人教過他愛和寬容，那更多的品格與光輝特質不被賦予給他，人世間的美好也沒人帶他領略過。

這何嘗不是殘忍和一道悲劇，蝙蝠俠守衛了太多人的黑暗，可是他的親子卻淪陷入其中。

布魯斯接回了他，努力教導、嚴格要求，希冀将他板正過來，這一個世界不是如他日複一日訓練中的冷酷無情，并不只有殺戮、鮮血和死亡，還有更多的一部分，身處社會之中自然要遵守其規則，國家有法律，家庭有家規，除卻這些還有來自他人的感情與善意。

可是達米安在接回來時已經不是無知無覺的幼年孩子了，他很聰明，能夠理解、勉強接受外界的束縛，但是那些根深蒂固的東西并不容易被動搖，這些作效微乎其微，他僅僅願意為了所崇敬的父親而壓抑自我，但那根本的意識卻沒有多大變動。

哪怕是作為蝙蝠俠的助手，達米安沖動任性的性格也不改，好戰、争強好勝的心理在打擊犯罪的過程中并沒有帶來幫助，反而不少次數拖後腿。

可看看他，現在又是想要做什麽，布魯斯雖然有看出那認真的态度，然而這件事不能這樣看待，達米安想要養一個小姑娘，劃入自己的所屬範圍，他的确在照做，十分盡責。

但對方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人，她是有權拒絕的，而非達米安固執強加給她。

這種關系并非是對等的，甚至于令人困惑難安，這點可以從塞拉雖然情緒平和，但顯然愈加不大開心的情緒中可以看出，她有拒絕過，可是達米安将之全部忽略過去，他沒有在意她的意見。

所以後來小姑娘找過布魯斯，別別扭扭站在他面前，雖然她不開心，但對待小夥伴還是更加寬容一點，她只是說明了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一筆一劃在紙上寫，而詞措相當溫和，不希望他們之間有太大的沖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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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可以接受布魯斯的善意與幫助，而達米安就不可以？因為布魯斯是很大的大人了，他會認真思慮許多，在很多方面都有一個合适的‘度’，他也将塞拉作為一個有獨立人格意識的存在，沒有忽視她的意願和想法，這是很平等的交流。

而達米安就還是一個比她還小的孩子，他的惡劣之下掩着赤誠，那些善意照顧毫無緣由地，塞拉不可以這樣随意占着人的關心，她會盡力把一切都劃分清楚，而達米安已經越過那一條界限了，在他們并不是兄弟姐妹關系、沒有深厚情感的這時候，這是不對的。

哪怕是塞拉的papa并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他不許她在這一方面上混淆。

她是病人，是小孩子，但不代表她就不懂事、不知道正常人際關系是怎麽樣。

布魯斯沉靜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他聽到那問話時就一臉陰沉暴躁，所回答的不過是：“我怎麽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能養她，那就只是一個小姑娘，何況她是一個病人也已經無家可歸，他明明只是想對她好一點。

就像是他對曾經那只撿到的小貓崽。

“可你究竟是怎樣看待她的，說出你的态度。”即便達米安能夠沉下心陪伴一個患病的小姑娘，甚至于哄着人、會照顧對方，但這件事在根本上就有所偏差，并不是他的兒子突然之間變得善良溫和了，他只是将對方看做他的所有物。

“她是我的，”達米安的神情固執倔強，分毫不肯退讓，但莫名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就再補充一下：“……妹妹。”

本來布魯斯已經夠生氣了，然而面對小兒子如同神來之筆的補充，他……從教導豎立達米安的正确三觀和認知，現在已經到需要看顧他交友以及交友态度了嗎？

臉上的表情仍舊沉肅，布魯斯再次問他，“但你知不知道，塞拉并不希望你這樣？”

達米安愣住，他有啞口無言一下，但之後就是炸毛一般的反駁：“這怎麽可能！”

“這沒有什麽不可能，作為父親，我不相信你沒能察覺到這，”看着達米安死死握着拳在身側，神情裏有不忿和焦躁，他沉靜出聲，“或許你想知道她一個人的時候是怎樣。”

她一個人在房間裏時，會自己看動畫片或者看書，大部分的字詞她都認識，就算有不認識的，但還有一本字典可以查閱，而還有些時候她更喜歡自己抱着毛絨史迪仔，默然坐在那裏，或許回憶過往或許放空了思維，手慢慢撫摸懷裏的公仔，十分享受這樣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安靜時刻。

在花園裏則慢悠悠四處走着，她會喜歡漂亮好看的植株花朵，手指撫過花瓣，但是并不摘下它們，有串着小鈴铛的手鏈戴在她的手腕上，她總是會搖起手發出細碎微弱的鈴聲，那時候眼睛會稍稍彎一點，哪怕她只是一個人也會有開心的情緒。

而與之相反的是她面對更多的人的時候，在很熟悉的布魯斯面前有小小的放松和依賴，但哪怕是阿爾弗雷德都會令她不自覺地緊張，更別說面對韋恩家的其他人，更加是強撐起平靜表面，而那各處都可以體現出不安和不适來。

她能知覺到達米安的善意，但是，她因為不能回應而感到別扭難受。

達米安驚吓到她了。

看着畫面上安靜的小姑娘，哪怕布魯斯的目光裏還帶有壓迫，可是達米安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考慮，就仍很固執，他甚至皺着眉指責布魯斯，兇神惡煞堵了回去，“父親，我以為她難道不需要治療嗎？”

“我覺得她很難過。”

被所患疾病所扭曲了的小姑娘，她有自己的堅持和固執，真實情況卻并不如表面上那樣平靜安定，她的本身人格乃至于對外界事物的認知上都出現了巨大的問題，即便有曾經親人的扭正和修補，但終歸各處都是矛盾，目前的框架還能束縛住她，在還沒有經歷過更多事情的這時，她還有能有所安慰。

即便她安靜又乖，不會麻煩他人，也享受屬于自己的孤獨，可是……如果她的整個世界就只剩下空白死寂一片，又怎麽會不難過。

達米安突然冒出一句，“父親，她為什麽不想要活？”

存活是一個有很多意義的詞，即便塞拉很平靜，狀态也穩定，她在慢慢接受這一個世界，也在接受來自外界的善意關懷，但是……

這不意味她很想要活下去，只不過是世間空蕩蕩了無生趣，她聽話地待在原地，等着有人牽她的手帶領她回家，又或者等待人生既定的死亡，那或早或晚她都可以接受，沒有任何異議，沒有更多想要表達的東西。

活着與等待死亡，這并不是一件沖突的事。

達米安只是，他很想要挽留下一個小姑娘，她那麽可憐和瘦弱，比他曾經養過的小貓崽還要糟糕，她有她的世界，與他們和這一個世間隔了太遠，如果不強勢插入進去，那麽她怎麽會接受她保護殼外的這一個世界。

達米安并不是全然任性不懂事，哪怕他性格惡劣，很多時候連兄長們都不能接受，自己的父親也對他嚴厲要求，可是他會有自己的心意，他為什麽不能保護更加弱小的存在？

……

之後學會稍微收斂一點的達米安無師自通兄長技能，就算家裏每個人都在提醒他——他才是年紀小的那一個，但自覺是小監護人（自诩），還是需要照顧她一點點，不過鑒于他也有自己的事情，羅賓總是跟随着蝙蝠俠不是嗎，就把大部分的時間留給她自己，只是每天都會抽空給她讀童話書。

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才不哄騙小姑娘。

兇巴巴的小男孩讀故事書也是幹巴巴沒味道的，可是小姑娘有那麽開心，不言不語兀自沉默，她認真神情聽着故事，但是感動的情緒有那麽多，塞拉沒讓人看到自己眼裏的水光，也或許被人看到了，只不過他們都無聲縱容，由着小姑娘慢慢搖晃葉子，露珠挂着要掉不掉，也并不去打擾。

塞拉就，留出了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就很有點開心，而和達米安在每天的故事和糖果的交易中，慢慢就還是會回應他一點點，小姑娘的小別扭和歡喜不大容易讓人知覺到，但所幸布魯斯、達米安和管家阿爾弗雷德，以及現在身邊的人們都有足夠的細膩關懷，就沒有錯過她的每一點變化。

本來布魯斯接走塞拉是為了避開小醜，豬面教授被帶回阿卡姆瘋人院，但如果小醜知道有一個小姑娘會制作笑氣炸彈，那麽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即便只是可能會産生好奇，然而那後果并不是布魯斯所希望看到的，所以才在當天就帶走她，帶回韋恩莊園，也向外界隐瞞了她的存在。

可世上總是有所意外的不是嗎？

在一天布魯斯披着花花公子的皮繼續出門僞裝，而達米安不顧提姆的勸阻，執意要帶塞拉出門去，原本阿爾弗雷德為他們開車，也當然有留意那安全事項，但可惜的是所處的公園突然發生爆炸事件，然後在混亂的人潮中，小姑娘丢失不見了。

只是一瞬間，去買爆米花的達米安都還來不及反應，阿爾弗雷德即便陪伴着小姑娘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但在他們随着人潮躲藏的路上，她還是被人拽走，在不到五分鐘裏，連身上的竊聽器、追蹤器全部被人損壞，然後徹底失去了那蹤跡。

那些混亂嘈雜被丢在身後，塞拉只是頭腦一暈，等清醒的時候就知覺到了天氣寒冷，她睡在廢棄倉庫的木板上，醒來時就開始咳嗽，這裏不僅冷，還有那種腐朽陳舊的塵埃味道，總之是個很差的環境。

小姑娘出門時被管家梳好的辮子都已經亂了，炸炸巴巴不好看，她也格外小的一個，看着就還是在病中、并不健康的模樣，身體根本還沒養好，由于受凍一下，嘴唇都有些烏紫色。

塞拉慢慢坐起來把自己蜷成一團，剛醒後還有一點懵，等頭腦清醒之後才看到側對面的矮木箱上坐了個和她papa一樣在臉上塗油彩的男人，他們的臉部輪廓很有點相像，就連那渾身透出的惡意扭曲意味都近似，而塞拉也知道他是誰。

——這個世界的小醜。

小醜饒有趣味地看着那個小姑娘在醒來後沒有驚惶，甚至表情木木的，直到好一會兒才擡頭看四周情況，之後與他的目光對上，可是她沒有對于哥譚小醜的恐懼，臉上十分平靜，而那并不是僞裝出的。

這就十分有趣了。

哥譚寶貝兒在他的莊園裏藏了一個小姑娘，這是為什麽呢？

她生了病，會制作有趣的小玩具，這難道很值得被警惕戒備嗎，還是說蝙蝠俠在防備他興起，想要抓一個小姑娘來？

Well，小蝙蝠他的确有理由小心戒備，他怎麽會不對這樣的小姑娘感興趣呢。

這真是太令他喜歡了。

“What kind of existence are you，my poor little girl？”你是什麽樣的存在呢，我小可憐的姑娘？

“What kind of shelter have you lost，why are you wandering here，homeless？”你失去了什麽樣的庇護，為什麽流浪在這裏，無家可歸。

語調怪異又近似詠嘆，像是永遠嘲諷着什麽，小醜湊近她，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只有僅僅幾厘米，他能看到那一雙綠色眼眸裏的平靜，她才是無動于衷的那一個。

而小醜只看一眼就撇過去，一只手的拇指撫摸着她的眼皮，漫不經心裏帶着難以言喻的惡意，像是想要剜掉這一雙好看的眼眸，而不得不說他是有這樣的心動，要是小蝙蝠看到了那一幕，應當是相當具有趣味性的。

但他們之間不是有所‘關系’嗎？

聽說這可能是他的私生女，還是極其寵愛的那種，能夠藏着她直到最近才暴露。

小醜的‘女兒’被蝙蝠俠救回去，接受了韋恩企業的資助，哥譚寶貝兒十分關注她，而在豬面教授對她有所惡意圖謀後，蝙蝠俠甚至接走了她……

不得不說，這故事很棒，蝙蝠俠和小醜相愛相殺，哥譚的黑暗騎士甚至為罪惡之源養女兒、保護她的安全，再沒有比這更大的笑話了。

笑得瘋狂到極致的小醜好一會兒才止住自己的大笑，然後一把掐住小姑娘的臉蛋兒，仔細打量一下，“My girl，now you’re back in my arms，”他突如其來熱衷于角色扮演，且樂在其中：“Dad will take you home.”

最後這一句話怪異又拖長了語調，顯得滑稽而可笑，但原本安靜無比的塞拉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她有稍稍伸出手，想要握住他隔着皮手套還掐住她臉的手，可是下一刻小醜收回手，眼神冷漠，帶有審視和可憐意味地看着她。

她的惶惑茫然流露出，無措地坐在那裏，那一雙綠色眼眸裏的細碎脆弱的光輝忽兀就熄滅了，風一吹之後，慢慢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蝙蝠俠：風評被害

小醜：我很滿意被人為（流言）安排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