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對于林娓來說,喻聞景和她之前接觸到的那些富二代完全不同。
喻聞景禮貌,紳士,清楚地把握着男女之間相處的界限。林娓很難不被這樣的人所吸引。
可要說有多喜歡也沒有,只能算是有好感。其實現在回想來,可能更多的是雛鳥情結。
林娓剛來這兒就遇到一堆麻煩。在她手足無措時,對她伸出手,表示善意的第一個人是喻聞景,以至于讓她過分依賴。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喻聞景有未婚妻,她便把那絲好感隐藏起來。
她面上沒有表露任何情緒,只是主動岔開了話題:“這邊景色不錯。”
喻聞景順着林娓的目光看去。寺廟外最上方寫有一個“人間淨土”的金色牌匾。跨進最外面的臺階,裏面還有一小段路,周邊是紅牆高瓦,跨過高牆後面是茂密樹林。
大約是這兒的風景的确吸引人,林娓發現除了來供奉的香客外還有不少穿着漢服的愛好者來這邊拍照。
寺廟中央的位置擺了兩個大香爐,兩邊分出的道路對應着不同大殿。最角落的位置,有一個小店,是專門賣香和蠟燭的地方。
林娓見小店那兒有不少買香火的客人,每個客人手上拿着數量不等的香火。
她不知道這裏面有什麽講究,又不想詢問喻聞景,便上前直接讓賣香火的阿姨幫她準備。期間還不忘和阿姨搭話:“姐姐,這兒求什麽最靈啊?”
喻聞景默不住聲地在一旁付款。
阿姨看了一眼林娓和喻聞景,笑着回應:“姻緣最靈的嘞。”
每一個來店裏的,阿姨都會給他們準備一個木盤,上面裝有買好的香火還有一張用紅繩串好的小紙片,方便香客上香和許願。
林娓人漂亮,嘴又甜,阿姨樂得多和她聊上幾句。
“每天來這兒求姻緣的小年輕可多了。”阿姨指着那張小紙片,和藹地對林娓交代,“你一會兒呀,把你和你男朋友的願望寫在紙上,挂在最裏面的那個願望牆上就好了。”
林娓先是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後又認真反駁了阿姨的話:“我們不是情侶。”
喻聞景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林娓,明顯沒料到她會否認。
畢竟之前兩次被人誤會時,林娓一貫保持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态度。
後面還有其他客人等着買蠟燭和香火,阿姨尴尬地笑了一下後就去照顧其他客人。
林娓裝作沒看到喻聞景的眼神,從桌面上接過裝好香火的木盤。
“我來。”喻聞景下意識伸手想要從林娓手上接過木盤卻被她快速躲了過去。
林娓側過身,小幅度地避開和喻聞景的接觸,往香爐的地方走去:“不用,不重。”
喻聞景很輕的蹙了一下眉頭,但沒過多在意。
從初中的時候,喻聞景就會跟随母親一同去寺廟小住一個月。後面他上了大學,事情多,去的次數漸漸就少了,不過他母親倒是一直保持着這個習慣。
從小耳暈目染,讓他對于上香的規矩還算熟悉。他自然地拿過香,走到香爐旁邊的燭臺,用蠟燭點燃了手中的香。
林娓倒是第一次來寺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全程都跟着喻聞景的動作學習。點香,雙手合十虔誠地拜了拜。
放蠟燭和許願燈地方在後面的大殿。林娓什麽都不懂又怕破壞規矩,哪怕再怎麽想和喻聞景拉開距離也會按照他的說法,乖乖把蠟燭點燃,放到燭臺上。
寺廟位置大,繞過偏殿,才看到許願牆。
在這兒許願的地方人多,但廟裏準備的簽字筆有限。林娓眼尖,眼疾手快地拿過一只被人剛放下的簽字筆,順手就遞給了喻聞景:“你先寫。”
喻聞景輕輕地搖了搖頭,把筆重新往林娓身邊推:“我沒願望,你寫吧。”
“沒願望?”林娓眨眼,加大了音量反複詢問,“一個願望都沒有嗎?”
無欲無求說來簡單,但要做到卻是不容易。畢竟,人總是有私欲的。
“嗯。”喻聞景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很輕地應了一聲。
林娓捏着筆,試探性的提醒:“你不想許願讓你未婚妻喜歡你嗎?剛剛那個姐姐可說了,這兒的姻緣很靈。”
喻聞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娓,語氣沒有任何變化:“随緣就好。”
林娓見喻聞景神情不似作假,便不再多問,但也遲遲沒有動筆。
喻聞景瞧着林娓欲言又止的目光,好像明白了什麽,轉過身,沒再一直盯着林娓,給她留足了空間。
林娓見狀,這才拿着簽字筆,開始寫願望。
等了一會兒,旁邊已經走了兩撥人。喻聞景本以為林娓已經寫完,回過頭時,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從彎着腰的姿勢變成了半蹲,手上卻沒停,奮筆疾書寫了一大通。
紙條只有小小的一張,從他視角望過去,林娓的願望至少鋪滿了一大半。
林娓似乎注意到喻聞景的視線,立馬做賊心虛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紙條,仰頭瞪着喻聞景:“你怎麽偷看啊?”
明明是責怪的話語,但她聲音很軟,在喻聞景聽來,更像是撒嬌。
喻聞景立馬又轉回了腦袋,沒做解釋,只是帶着歉意的說:“抱歉。你寫完了和我說一聲。”
林娓還捂着自己的小紙條,沒有立馬動筆,而是死死盯着喻聞景,謹防他再次偷看:“嗯,你不準再轉過來。”
喻聞景盯着對面的大樹,聲音愉悅:“好。”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林娓終于寫好,允許喻聞景轉過身來。
她半遮着,神神秘秘地拿着自己的願望牌朝願望牆走去。期間,喻聞景沒上前打擾,就怕某人臉皮薄又生氣。
等林娓将紙條挂在了牆上後,他們原路返回,要把木盤重新還給賣香火的阿姨。
這次,喻聞景手快,将拿木盤的任務包攬在自己身上。
他提着木板,心不在焉地回頭看了一眼始終距離他一米開外的林娓,心裏莫名閃過一個猜測:林娓好像是在有意和他保持距離?
可林娓臉上的神情和話語和之前并沒有區別,讓人懷疑是不是他多想。
已經臨近中午,退木盤的時候并不似最開始那般多。阿姨認出了林娓和喻聞景便和他們多聊了幾句。
“後面那邊繞過去有一個小商鋪,裏面有賣佛珠和護身符啊這些小東西,你們要是有興趣可以過去看看。再往左走,就是食堂,不過裏面都是素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吃不吃得習慣。”
阿姨一邊說一邊和林娓比劃指路,就怕他們找不到。
林娓順着阿姨指的方向看去,點了點頭:“好,謝謝姐姐。”
阿姨一邊整理桌面,一邊笑着回應:“不客氣的。”
離開後,喻聞景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對林娓問道:“要去逛逛嗎?還是先吃飯?”
林娓目光看向剛才阿姨指過的地方:“先逛逛吧。”
今早起得晚,早餐也吃得晚,現在還沒餓。她想去店鋪給她爸挑一串佛珠。
喻聞景收回手機:“好。”
寺廟位置大,他們按照阿姨提供的方向往商鋪去,途經餐廳時,還發現旁邊搭建了一個露天的茶棚,旁邊放有木質的桌椅,供香客歇息,喝茶。
不一會兒,兩人就找到阿姨口中的商鋪。
商鋪很小,東西基本都擺在了外面的桌子上。東西也不多,只賣各種各樣的手串和護身符等小挂件。
這個點,大多數人都在用午飯,來這兒買東西的人很少。就連商鋪的中年夫婦也在屋裏用午餐。
老板看上去五十來歲,見來了客人,立馬放下手裏的碗筷,走出來為他們介紹:“看看吧,這些都是開過光的。”
林娓目光停留在佛珠的位置:“好,我們随便看看。老板你吃,不用管我們。”
老板見狀也不再做介紹,留下一句“那你們選好再叫我”後又重新回到了屋裏去。
林娓對這些沒有任何研究,只看得出顏色不同,數量不同,其他一無所知。
她低頭假意去查看手上的佛珠,實則去偷看旁邊的喻聞景。
往常,根本不用她開口,喻聞景也能知道她所想,幫她解決完所有問題,但現在不知怎麽了,喻聞景站在旁邊似乎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她噘了一下嘴唇,還是放下手中的手串,主動開口:“我記得你手上的手串好像挺長,多少顆的啊,有什麽講究嗎?”
喻聞景的手串都是一些小珠子,繞了四圈才纏在手腕處,但具體有多少顆,寓意是什麽,林娓卻不知道。
喻聞景嘴角很輕地上揚,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他走上前,說:“108顆。我母親在寺廟為我求的。想讓我生活無憂,身心安定。”
林娓恍然大悟,開始有意尋找其和喻聞景相似的手串,嘴上還小聲的念念有詞。
這個顏色很像。
這個款式像。
林娓說話的聲音很小,喻聞景聽不清,但目光卻一直鎖定在她身上。他思索了兩秒,走上前,問起一個和手串沒有關系的話題:“剛才,你也求了姻緣?”
店內108顆的佛珠比較少,林娓正在兩個相似的手串間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挑選,驟然聽到喻聞景的話明顯愣了一秒,不明白喻聞景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她抿了一下嘴唇:“不告訴你。”
喻聞景這時發揮了商人的特長,适當拿出籌碼:“你告訴我,我幫你選。”
林娓無意識地捏了捏手上的佛珠,思索兩秒後,覺得這筆生意好像不虧。
她放下手裏的手串,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求姻緣多俗,我肯定是求財啊。”
紙條上洋洋灑灑寫了一達通,無非是希望她家人身體健康,事事順心,希望公司一切順利,回去之後能夠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現在想來,其實寫的都是一些小事。
喻聞景聽聞林娓的願望後,嘴角很輕地上揚了一下,并沒有做評價,只是詢問:“手串送誰?”
林娓回答:“我爸。”
喻聞景嘴唇微張,看了一眼在裏屋用午餐的老板兩人,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話。但林娓卻莫名讀懂了喻聞景的意思——這裏的佛珠可能并不是很好。
林娓正想說“要不就算了”的時候,只見喻聞景取下手邊的手串遞給她。
喻聞景:“這串海南黃花梨的手串不錯,還具有降血壓的效果。”
雖然品質并不是最佳。但他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這是對老板的不尊重。
林娓下意識接過查看。
喻聞景挑的這款并不是她一直挑選的那種款式,是一個只有15顆大珠的手串,價格也并不是所有裏面最貴的。
林娓不懂這些,只知道喻先生說好,那肯定是好的。
她正準備叫老板結賬就看到吃完午飯的老板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
店內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喻聞景的話自然也被老板聽到。他一邊用紙巾擦着嘴唇,一邊誇喻聞景:“年輕人很識貨啊。這款無論是送長輩還是愛人都很好。”
喻聞景只是禮貌性地笑了一下并不接話。
這是林娓給她父親買的禮物,喻聞景難得沒有搶着買單,站在店外面,四處張望着風景。
林娓結賬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用紅繩系好的小木牌,木牌上面只刻了“平安”兩個字。雖然樣式簡單,但她覺得喻聞景會喜歡也很适合他。
這樣想着,手上已經有了動作,直接木牌遞了過去。她對老板說:“這個一起。”
說完,她偷偷朝門口的喻聞景看了一眼,怕被發現。不過喻聞景似乎正全神貫注地盯着前面的一處建築,并沒有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
老板利落地接過小木牌掃碼放進一個樸實的袋子裏:“好了,你掃我。”
林娓付完款後,立馬把小木牌塞進了牛仔褲的褲兜裏。
下一秒,喻聞景轉頭,望了過來。
她有些慶幸,還好她動作夠快。
明明林娓什麽也沒做,只是筆直地站着,但喻聞景莫名從林娓臉上看出了一絲心虛感。
他怪異地看了一眼林娓。
林娓本就心虛,被喻聞景一直盯着,更是發杵。
她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大步朝外面走去:“快走吧。我餓了。”
他們到餐廳的時候,大部分香客已經吃完離開或者去旁邊的露天茶棚喝茶。
餐廳裏的整體環境簡陋,只有和外面茶棚一樣最簡單的木桌椅,但林娓和喻聞景都沒有挑剔。
他們剛一坐下就有個阿姨拿了兩副碗筷和一張菜單過來。
“要吃什麽,自己點。”說着,阿姨從圍裙裏抽出紙和筆放到桌上。
喻聞景順手把菜單和紙筆推向林娓的方向。
趁着林娓點餐的時間,他拿紙巾把林娓面前的位置擦了擦,又将碗筷重新燙了一遍。
菜單上只有素食,林娓問過喻聞景忌口後随便點了三菜一湯。
大約是現在來用午餐的人少,沒過一會兒,阿姨就把菜端了出來。
香煎豆腐、炒花菜、土豆絲還有一碗青菜湯。
沒有大餐廳的精致擺盤,就是最簡單的家常菜。
“吃得習慣嗎?”喻聞景小時候倒是跟着他母親吃過不少素食宴,現在只是怕林娓不習慣,嫌棄。
林娓嘴裏還塞着豆腐,說話變得不清不楚:“還不錯,挺好的。”
她很喜歡香煎豆腐的醬汁,配着醬汁也吃完一碗飯。
之前幾次吃飯時,兩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但這一次......
除了必要的話語,兩人都沒怎麽開口,冷漠得就像是不認識,只是坐在一起拼桌的陌生人。
等林娓放下碗筷時,喻聞景下意識扯了兩張紙巾準備遞給她,卻發現林娓像是沒看到一般,直接越過他的手,去拿旁邊的紙盒。
他無意識地揉了揉手中的紙巾。
喻聞景在之前就從一些小細節裏發現林娓不對勁,現在更是确認,林娓就是刻意保持和他之間的距離。
這段午餐最後是林娓結的賬。因為她的态度和語氣非常強硬,甚至給喻聞景一種,如果不讓她付款,她會生氣的錯覺。
兩人不喜歡喝茶,結束後就決定回酒店。
喻聞景自然地拉開了副駕駛的位置,卻看到林娓停頓了兩秒,直接走到了後排位置。
林娓手放在門把的位置上,努力找着借口:“我有點困,想坐後面。”
喻聞景沒說話,只是還保持拉開車門的姿态,無聲地看着林娓。
林娓心虛地舔了一下嘴唇。
喻聞景不笑的時候,整體五官是冷峻的,看上去有種上位者的姿态,讓人覺得不太好接近。但這種神态,只維持了兩秒就消失。
他關上車門,斟酌着語氣,對林娓問道:“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意見?”
“啊?沒有啊。”林娓不明白喻聞景為什麽忽然會這樣問,但還是認真的回答。
喻聞景又換了個問法:“那是我說錯了什麽話,做了什麽讓你覺得不高興?”
林娓反應過來了。
喻聞景這是察覺出她的躲避。
她臉上閃過一絲糾結,只是對着喻聞景還是沒辦法說出重話,用一種較為委婉的語言提醒:“你不覺得你有未婚妻還跟我一起出行的行為,會給你未婚妻帶來困擾嗎?”
喻聞景目光在林娓身上停留了幾秒,似在認真思索,最後得出一個答案:“我覺得她應該不會在意。”
林娓一噎。
看看,這就是最純正的渣男語錄。
她加大了聲音:“男女之間是要保持距離的,你不知道嗎?”
如果仔細一點,甚至能聽出她聲音裏的怒氣。
喻聞景終于明白林娓這些反常行為的原因。
“我說了我未婚妻不喜歡我。”
林娓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頭。
所以呢?這兩件事有什麽關系嗎?
喻聞景也沒想等林娓接話,自顧自的說:“等這次旅行回去後,如果她還是不願意接受,我會按照她的想法取消婚約。”
林娓臉上浮現出茫然的神色,随後心裏又閃過一絲微小的喜悅。
她抿了一下嘴唇,故作鎮定的點了點頭,順便幫喻聞景做了個總結:“所以你這次旅行是來祭奠你即将死去的愛情?”
喻聞景被林娓的解釋逗笑。好笑中又透露着無奈。他舉起手,看似發洩性地在林娓腦袋揉了一把:“以後在外面少說話。”
林娓當然知道喻聞景後面還有一句沒說完的話。
容易挨打。
喻聞景觀察着林娓的臉色,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你剛才好像又在幸災樂禍?”
第一次幸災樂禍是在聽說他沒有女朋友的時候。現在聽說婚約要取消又出現了同樣的表情。
林娓板着一張臉,立馬恢複了嚴肅的表情:“怎麽會?!我哪兒笑了,一定是你看你錯了。”
喻聞景伸出食指,在林娓嘴角很輕地碰了一下:“這兒。你剛才嘴角很輕地動了一下。”
林娓瞳孔放大,呆呆地看着喻聞景。
喻聞景的手指是熱的,觸碰她臉頰的時候,連帶着她臉頰周圍也全部跟着熱了起來。
她不自然地轉過臉,背對着喻聞景。心跳不斷加快的同時,心裏冒出兩個想法。
喻先生的未婚妻真是太沒眼光了。
希望他們的婚約趕緊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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