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離婚戲

◎“兩位是不是結過婚？”◎

“起碼等小樂高考完, 我們的事別影響孩子。”葉舟舟飾演的是位中年母親。

萬事都可以為了孩子犧牲，但在她維持着即将分崩離析的婚姻時，又很難說孩子不是犧牲品。

司濟想繼續對臺詞，但葉舟舟問他不離婚的那句話, 在密閉的空間裏, 卻如穿堂風, 在他空空如也的胸腔裏，反複回響。

幾次張口又閉上, 唇瓣微不可察地顫抖着, 像是壓抑着如困獸般叫嚣着要将他吞沒的情緒。

“抱歉，我需要調整一下情緒。”司濟喊了暫停。

要是平時，被葉舟舟逮住這樣的機會, 肯定一頓嘲笑他。

“喲, 我可不用喊卡哦。”“承認吧, 我們倆到底誰比較厲害？”

但她現在像是沒法從戲裏走出來一般, 眼眶發酸得難受, 泫然欲泣。

司濟摘下眼鏡, 疲憊地揉了揉鼻梁骨。

重新戴上眼鏡後, 才再次進入戲裏。

“就算離婚了, 你還是小樂的媽媽，我還是小樂的爸爸。”

“那我們倆呢？”

是小樂的媽媽問。

也是葉舟舟問。

離婚了, 他們倆又是什麽關系？是退居成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還是總是拌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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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舟舟覺得有些別扭。

真奇怪, 他們之間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居然也面臨了離婚後能不能做朋友的問題。

司濟回避了她的注視。

劇本到這裏戛然而止, 關于他們最後是否離婚, 沒有給出準确的答案。

沒有人說臺詞, 沉默又讓氣氛凝固起來。

他們假借戲，給洶湧的情緒短暫地開了閘門。

鏡頭外的工作人員們都忍不住跟着心情低沉起來，他們彼此給的情緒太足，仿佛這段離婚的吵架是真實存在的。

“司老師、舟舟老師，如果你們有時間的話可以簡單地做個造型，”這時，有人過來安排道，“等會兒三組一起上臺錄制，不過表演你們是最後一組上。”

“好，來了。”葉舟舟答。

司濟無聲地點點頭。

他們轉身跟着不同的造型師，背對背分開。

根據角色，葉舟舟溝通不需要太精致的妝容，甚至要盡量把她往憔悴的方向去化。

劇本裏的對話發生在晚上，孩子寫完作業，已經回房睡覺了。

服裝師本來給她準備了一套家居服，但葉舟舟卻不滿意，在衣架上找了件西裝，又把衣服團成一團，形成一些自然的褶皺。

再麻煩造型師幫她把頭發束成比較成熟的發髻，她對着鏡子看了幾秒，和工作人員要了一張紙，在頭發上摩擦出毛躁的碎發，又用梳子勾了幾縷亂發，看上去便不再像是剛剛紮好的精致模樣。

實話說，葉舟舟本身的長相去演中年家庭劇，沒太多的信服力。

但她很認真地照顧到這個角色該有的方方面面，辛辛苦苦工作完回家的母親，回家做飯，又給孩子檢查了作業，沒太多時間照顧自己的儀容儀表。

等她再次起身時，仿佛年長了快20歲。

疲憊的中年，努力維持着表面的體面，卻在細節處透露着随時可能不經一擊的脆弱。

這個環節主要就是導師之間的飙戲，沒有設置太長的準備時間，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把大部分時間用來和對手磨合臺詞，造型能簡就簡。

而葉舟舟和司濟不知是不是不想在私下有更多的接觸，一遍對戲後就各自去做造型。

但他們的一遍，似乎又相當于別人十遍的默契。

三組再次登臺時，葉舟舟見到了妝造後的司濟。

他臉上的妝容像是自然老去的痕跡，平日裏不會刻意做太多造型的頭發，此時用發膠固定住，細看還染了幾根白發。

甚至……還給自己安了個假的啤酒肚。

葉舟舟忍不住微微笑起來。

她忍不住想象他們倆到了這個歲數，會是什麽模樣。

但她敢肯定，以司濟的自律程度，絕不會養出啤酒肚。

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一般，司濟也看向她，微微發怔。而後很快挪開目光，假裝看向她身後的觀衆，引得那片觀衆一片歡呼。

在熱烈的聲音裏，她的情緒卻慢慢沒落下來。

離婚後，他們倆到了中年，也不一定會經常見面。

表演按照剛才抽簽的順序進行。

先是林荷和一位男性飛行導師，合作演愛人重逢。分別多年的初戀，在各自成家立業之後，相遇在街頭。讓大家唏噓不已。

而後是廖茂和田青，表演相親。女主來到相親現場，發現自己的相親對象竟然是少女時代的暗戀對象。

節目設置了評論團，由業界內出名的導演、制片人和劇評人組成。

大家都對他們四位的演技贊不絕口。

其中有一位劇評人，名叫仇順，異常毒舌，上一季的發言說哭過好幾個選手，甚至還有導師被他點評到流眼淚。

但今天可能也覺得大家演得還不錯，溫和不少，只是提出了一些小問題。

“還行吧，就是田青老師相親時說自己的條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招聘面試現場。”

這算是苛責了，其實他們演得還不錯，只是雙方形象上有明顯的年齡差，又沒時間做處理，吹毛求疵下，可以說是有點兒像面試官和面試者的感覺。

“可能是現實中沒有相親的經歷。”田青笑着挽尊。

“瑕不掩瑜。”廖茂幫她說話，“和田青老師是第一次合作沒太多磨合時間，而且田青老師這麽年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有這個完成度，已經是位很厲害的演員了。”

“謝謝廖老師，廖老師也指點了我很多。”田青順着臺階下。

在其他人的盛贊下，有了個99分的作品。

這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而且就連習慣句句怼人的仇順，嘴裏居然都能冒出「還行」這個評價。

接下來是葉舟舟和司濟上臺。

在路過田青時，田青看着葉舟舟，有幾分挑釁道：“看來仇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嚴格，舟舟老師加油哦，幫你提前準備好紙巾了。”

像是關心，又暗帶嘲諷。

葉舟舟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狀态裏，向田青投去的目光悲涼又掙紮。

讓田青莫名産生了愧疚感，好像自己做了什麽該死的事情。

一場離婚前的吵架，兩個人的憔悴。

撲面而來的窒息感，又充斥着生活氣息的真實感。

“感覺這兩位，高低得有個在讀初中的小孩吧。”主持人上場，說出了他看完後的感想。

引發全場的笑聲，好不容易把大家從壓抑的情緒中拉出來。

對于一個普通觀衆來說，他說的這話已經算是最高評價了，說明司濟和葉舟舟塑造出的角色，讓他們覺得真實存在。

“司老師的處理真的很細膩。”廖茂忍不住稱嘆，“很多離婚的戲，提出離婚的那一方必定嘶聲力竭、各種全力指責對方的過錯。司老師倒是反其道而行之，溫和的表現下反而更具情緒的沖擊力，讓我真正地感覺到離婚不是争輸贏，雙方都是受害者。”

“看了今天兩位的表演，我希望我能有這個機會，向兩位抛出合作的橄榄枝。”林荷欣賞地笑道。

“如果能和林荷老師合作，是我們的榮幸。”司濟和葉舟舟紛紛回答。

仇順拿起話筒，“我就一個問題……”

“仇老師您問。”葉舟舟表面笑語盈盈，但實際上緊張地攥緊了話筒，面對毒舌仇順，她剛才上臺前到表演時都沒這麽緊張。

仇順問：“兩位是不是結過婚？”

葉舟舟一瞬驚慌起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旁邊的司濟也心髒一緊。

但仇順并沒有要他們回答的意思，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還好兩位不是真夫妻，不然演完這段，回去得真離婚吧。”

現場笑起來。

只有兩個當事人，沉默地站在舞臺中央，彼此沒有互動，但又仿佛開了結界，貌合神離，又看着很登對。

“司老師我就不評了，大家都說他是我唯一偏愛的演員，要是再多說幾句，大家又該說我偏心了。”仇順道。

仇順毒舌，但司濟是他的例外，他曾在公開場合裏多次對司濟的演技贊不絕口。

“不過我今天特別想說一下的是葉舟舟。很驚訝，我真的很驚訝，實話說，聽說葉舟舟老師要來飛行的時候，我覺得她一萬個不配，但現場看了你的表演後，我為我之前的想法道歉，用年輕人的話來說，應該是，我被打臉了。”

葉舟舟完全沒想到自己能得到仇順這麽高的評價，像是被驚喜擊中，她連連鞠躬感謝。

“感謝大家的認可。”在司濟感謝完大家後，葉舟舟接過話筒。

“尤其要謝謝田青老師的鼓勵，如果沒有她，我今天說不定不會嘗試這個角色。”葉舟舟笑着看向田青。

“舟舟老師客氣了。”在鏡頭前面，不得不維持禮貌，但這話像是從田青牙縫裏擠出來。

“我最後想說的是，”葉舟舟看着滿場的觀衆，他們的目光也聚焦在她的身上，“我一直希望我能作為實力演員葉舟舟站在大家面前。”

“所幸，我一直在努力，也不負努力。”

滿場掌聲雷動。

為她鼓掌的人裏，也包括站在她身旁的司濟。

網上很快就有消息傳出。

@熱心市民小劉：同舟共濟在《新生代演員》上合演了！

「？？？我剛脫坑，居然就合作了？這不得回坑看看」

「啊啊啊啊有生之年居然真的等到同舟共濟合作了！」

「演的什麽？想知道」

@熱心市民小劉：最爽的是，仇順居然現場承認他被葉舟舟的演技打臉。

「所以到底演了什麽！恨不得順着網線鑽進你腦子裏」

「如果我有錢，一定帶你去治治說話不說重點的毛病」

「靠？仇順那張嘴還能誇人的？我沒在現場，但光想想就被爽到了」

「啊啊啊女鵝好棒」

「葉舟舟是司濟之外，仇順第二個表揚的演員吧」

「hhh司濟和葉舟舟是毒舌科醫生吧」

「哈哈哈哈哈神tm毒舌科醫生，專治毒舌的是吧」

「這就是真正地拿演技說話吧」

「這算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he」

「同舟共濟的糖都這麽硬扣的嗎」

「事業粉的我居然嗑到了」

「所以到底演了什麽！別逼我跪下來求你告訴我」

「我已經又回到同舟共濟的坑底等着了」

「張嘴就等喂糖了」

@熱心市民小劉：同舟共濟演一對要離婚的中年夫妻，争奪孩子撫養權，兩個人不僅演得好，而且都是細節怪啊，造型什麽的都很用心！雖然這樣說怪怪的，但仿佛在演我爸媽，打算今晚回去勸他們離婚了，求求別說什麽為了我不離婚，真的窒息了。

「？？我都在坑底了，你和我說同舟共濟演的是離婚？？」

「別搶孩子撫養權了，一起過得了」

「歪樓，要是沒愛的夫妻，真的離婚吧」

「統一樓上，我爸媽就是為了我一直将就到我上大學，其實他們天天吵架還不如早點離了」

「……以後可以不要話只說一半嗎？」

「興高采烈地爬回坑，興高采烈地被刀傻了」

「大虐啊！誰家cp演戲演離婚啊……」

「不僅演離婚，還有勸人離婚功效，救命」

「再信同舟共濟的糖一次，我就是狗！！！」

「好像路此霄也參加了這個節目，一起去玩小分隊又團建」

「他應該是學員吧，盲猜他選了司濟的組」

「肯定是的，畢竟偶像」

「偶像和粉絲，有點嗑到了哈哈哈哈」

「一起去玩吧這個綜藝真的是cp大亂炖，除了同舟共濟，我都嗑到了」

學員個人展演，路此霄發揮得不錯，他表示感謝：“因為司老師和舟舟老師都幫了我很多，所以今天才能有這麽好的表現。”

問到分組，他果斷選了司濟：“我一直都是司老師的粉絲。”

接下來是各組內再自由分成小組，分配不同的片段進行排練，下一期節目時展演。

導師也會和其中一組學員，一起表演。

自由讨論時間，大家的狀态比剛剛在舞臺上放松很多。

“舟舟，你和司濟老師好厲害，”路此霄一見面，立刻誇誇組上身，“演離婚的夫妻，跟真離了似的。”

“……”

确實可能馬上要真離了。

“謝謝，”葉舟舟努力營業出微笑，“此霄剛才也超強的！”

“我看了你們《一起去玩吧》的那個綜藝，”有學員完全是粉絲奔現狀态，“看了也好想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啊。”

“感覺你們關系都好好。”說完她突然短暫的失聲，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司濟和葉舟舟。

好像也有例外。

好在司濟在旁邊解答別的學員問題，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葉舟舟看着也是笑語盈盈沒太在意的模樣，這位學員放下心來。

“想看路老師和舟舟老師一起演戲！”她提出心願。

立刻引來了其他人的贊同：“我也想我也想。”

幾個人的聲音大起來，吸引了司濟的注意。

他的目光掃過站在一起的路此霄和葉舟舟，臉色微沉。

“要不三位老師一起？”有人大膽發言。

“可以，我支持！”

“我就來飛行一下，下期就不來了，”葉舟舟連連擺手，“讓路老師和司濟老師合作吧，他們也很搭。”

“噢——”大家一副嗑到了的表情，起哄道，“一起演，一起演！”

！

葉舟舟一驚，沒想到她無心的一句話，居然讓大家有了嗑cp的苗頭。

擔心又惹司濟不開心了。

和路此霄交流劇本的時候，她時不時偷偷望向司濟的方向。

但他完全不感應她的目光，很認真地在和其他人說話。不過好像從剛剛起，他眉頭更加緊鎖，頻頻擡手揉鼻梁骨，這是他心情更不好的跡象。

是不是又踩到雷了，葉舟舟緊張。

趁着錄制差不多結束，大家都在往排練室外走時，沒人注意到他們。葉舟舟偷偷拉住司濟的袖口，急忙解釋：

“我發誓，我沒嗑你和路此霄的cp，你不能生我的氣。”

“……”

作者有話說：

司濟：一時不知道，是應該希望她在嗑還是沒在嗑

有時候真想看看女鵝腦殼裏的腦回路是怎麽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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