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殺戮

他?們遇到的兩個?人, 乃是不久前誤入一線天的。

白裙女?子面?容白皙，舉止優雅，給他?們介紹一線天的大概情況。

據她所言, 一線天一直存在這天地之間?，偶然誤入的只是少?數。

數百年前，天界戰神?堕魔, 不久後, 一線天震動, 開始頻繁地吸引人進入, 神?魔妖鬼人都有，他?們不能出去, 漸漸衍生出來一個?小型的聚集點。

姬豐羽道：“那豈不是亂套了？人與神?魔相比，生存委實太艱難了。”

白裙女?子含笑：“一線天有一線天的規矩，這裏每隔半個?月都會起一次黑煞之劫，不論是什麽, 俱都灰飛煙滅。”

衆人：……

在白裙女?子講解的時候，葉悠悠始終看着那青袍男子。

男子面?容清隽，神?色淡漠，他?只是跟在白裙女?子身旁，似是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

白裙女?子道：“好了，你們剛來，今夜便?是半月一次的黑煞之劫, 可以入住一線天最大的客棧，那裏人最多，也許能躲過黑煞之劫。若是認為自己能存活下來, 便?可以尋找一線天廢棄的宅院居住。”

至于這些廢棄的宅院是從哪兒來的……大家俱都心知?肚明。

白裙女?子福了福身，便?要與青袍男子一同離開。

姬豐羽連忙問道：“敢問姑娘名諱？”

白裙女?子笑了笑, “我叫白鸾，這是我弟弟，青野。”

“日後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可以來寒酥齋尋我。”

兩人隐沒在迷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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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面?面?相觑，現在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去白鸾所說的一線天客棧。

……

白鸾看向青野：“你似乎對那個?女?子，很?感興趣？”

她與青野并非親姐弟。

數年前，白鸾誤入一線天，遇到了重傷的小青蛇，因着同宗之緣故，她便?用自己的白蛇內丹，救了小青蛇。

小青蛇受她救命之恩，便?喚她一聲姐姐。

青野搖了搖頭：“只是覺着熟悉，似是在哪裏見過。”

白鸾笑了笑，“應當只是面?善。你要出手幫她嗎？”

青野淡淡道：“一群捉妖人，口口聲聲要殺妖，沒意思的很?。”

确實，人族的捉妖人來的未免太多了些，且各個?都是捉妖人中的精英。

一線天的事情委實過于詭異，兩個?人都僅僅是不到百年道行?的蛇妖，若是被捉妖人知?道他?們是妖，怕是先拿他?們祭天了。

還是謹慎些好。

“況且……”

“你救的人還沒能下床，怕是裝不下第?二個?人了。”

青野說着，輕嗤一聲：“又是一個?凡人，小心他?日後知?道你是蛇妖，對你喊打喊殺。”

白鸾一笑，并不在意。

弟弟對她多有維護，對來歷不明的男人極為看不順眼。

也都是為了她好。

兩人到了寒酥齋，聽到一聲巨大的聲響。

白鸾臉色一變，連忙沖了進去。

高大的男子頭上、腿上俱都纏着紗布，隐隐有血跡，面?容蒼白，跌坐在地上，正?在努力地站起身來。

白鸾扶着他?，助他?重新躺回榻上：“還沒康複，你急什麽？”

男子濃眉大眼，蹙眉，“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得趕緊想起來。”

“你若是想要做想做的事情，那就?要安心養身體。”

“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我怎麽能安心？”

白鸾收拾着被打碎的茶盞，“你急的話，有什麽解決方法?嗎？如果沒有辦法?，那麽就?立足當下，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不緊不慢，似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男子看着她，心中的煩悶便?消減了不少?。

他?微微嘆氣，靠在一邊：“若是我不能出去，怕是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

白鸾莞爾：“一個?人能做的事情總歸是有限的，總不能都指望你。若是缺了你世界便?不轉了，也許你可以想想，其實這件事并沒有那麽重要呢？”

男子一滞，笑了起來：“你總有道理。”

白鸾站起身來：“那是因為你委實太急了。我去給你煮藥。”

……

一線天，大客棧。

這家客棧的名字，就?叫做大客棧。

大客棧占地極為遼闊，房間?數足有幾百間?，老板娘是個?極為妖冶的女?人，手中持着大煙槍，媚笑道：

“只要有錢，想住多久都可以。”

有人拍下一疊銀票，老板娘笑的更為妖魅：“人族的臭錢就?是廢紙，我要的錢，乃是你們的壽元。”

“住一晚，只要一年的壽元，很?劃算哦！”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人族壽元本就?不比神?魔，他?們捉妖人雖然修行?，到底只能活個?幾百歲，哪兒能輕而易舉地交代?自己的壽元？

有人願意住進來尋求庇佑，有人轉身就?走自己探索，還有的人遲疑不定。

姬豐羽問葉悠悠：“你怎麽看？”

胡希澈亦是眨巴着大眼睛看她。

葉悠悠聳了聳肩：“先住一晚，看看這所謂的黑煞之劫是什麽樣再說。一年茍半個?月，雖然有些虧，倒也還算是值。”

姬豐羽：“我也是這麽想的。”

胡希澈：“我也是。”

老板娘分房的時候，給葉悠悠單獨分了一間?，給姬豐羽和胡希澈兩個?人分了一間?。

胡希澈不高興，老板娘哼了一聲：“臭男人，有的住就?不錯了，不喜歡那就?出去！”

胡希澈：……

他?小聲地對着姬豐羽說：“老板娘似乎有什麽情傷？”

葉悠悠巡視了一圈自己的房間?。

雖然小，卻什麽都有，透過窗棂，可以看到各色妖冶的霧氣交織，黑煞之劫要到了。

她想到了今天碰到的姐弟倆。

能在一線天有能力躲過黑煞之劫的，自然非同尋常。

她倒是要看看，這一線天客棧，到底有什麽。

大客棧裏，就?像是一個?微型的社會，不僅有食樓，還有賭場、酒館。

葉悠悠背着桃木劍下去一趟，便?看到明顯不是人族的，他?們似是賭上了頭，面?紅耳赤。有人來與葉悠悠搭讪，甚至相約去客棧外。

葉悠悠冷着臉拒絕了。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屬于氣場。

這裏的人即便?是活了下來，也已經到了瀕臨癫狂的邊緣。

仿佛知?道這是絕路，便?用最後的生命瘋狂消耗，極盡尋歡作?樂。

老板娘無聲地出現在她身邊：“小妹妹，害怕了嗎？”

葉悠悠看她：“怎麽，擔心我？”

老板娘吸了一口煙，吐出白色的煙霧，媚笑：“擔心？我才不擔心你，能進來的人，手上都沾染了殺戮。”

葉悠悠挑眉：哦？

“看你年齡尚且稚嫩，修為卻不低，殺了不少?妖了吧？”

葉悠悠無辜臉：“我只是一個?凡人。”

老板娘嗤笑：“別在我面?前裝，我都能收你們的壽元，還看不出來你的修為不低？”

葉悠悠眨了眨眼：“捉妖人哪有不殺妖的？”

“況且，我讨厭妖，妖族為非作?歹，屠戮我人族，我自然要殺妖。”

老板娘：“假如有妖并非惡人，甚至是善人，他?們亦是救人，你還要殺妖嗎？”

葉悠悠笑的燦爛：“為何不殺？妖就?不是人，怎麽能稱的上‘善人’？”

“你似乎對妖，并無半分手軟。”

葉悠悠嗯了一聲，道：“我讨厭妖。妖就?是妖，沒有什麽好壞之分。”

她讨厭妖。

妖中最讨厭的，就?是蛇妖。

老板娘笑的妩媚：“你殺性太重，上輩子不會跟妖有仇吧？”

葉悠悠聳了聳肩：“誰知?道呢？這并不會改變我現在什麽。”

她極為灑脫地走了。

老板娘凝視着她瘦削的背影，狠狠吸了一口煙。

白霧吐出。

她的笑容隐隐約約，影影綽綽。

……

老板娘喚作?柳腰。

葉悠悠跟柳腰的對話，讓她明白了什麽。

她回到自己房間?，在白紙上寫下兩個?字：殺戮。

老板娘說，能進來的人，手上都沾染了殺戮。

那麽也就?是說，一線天吸入人進來，并非是随機選擇，而是挑選過的。

在纏絲鎮的事情，串聯起來，就?說得通了，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纏絲鎮出現怪事，于是衆多修為深厚的捉妖人源源不斷地進來，就?像是無底洞一樣，投入了大量的人。

第?一次選擇，是纏絲鎮。

他?們被蠶蛹給束縛住，當做新蠶的養料，若是不能突破幻境，自然就?死了。

若是能突破幻境出來，那麽便?通過了第?一道選擇，他?們會通過桑樹的媒介，進入到一線天中。

這些人與尋常百姓不同，經過修行?，他?們的人均壽命至少?有幾百歲。

大客棧住宿需要人的壽元，他?們比尋常人族更有價值。

黑煞之劫更是兇殘，不管是人神?魔，只要進入一線天，就?被一線天的規則拿捏。

被黑煞之劫吞噬，就?會連魂魄都不剩下。

這是第?三重選擇。

若是能活着，早已經被無望吞噬，變得癫狂放縱，他?們的賭桌上，葉悠悠分明看到，那些賭注，俱都是壽元。

神?魔壽命極為長，約等于無盡，他?們盡情地将壽元放在賭桌上，用賭的快感麻痹自己。

然而，壽命極長，并不意味着無窮無盡，總會有賭輸的時候。

葉悠悠拒絕了賭桌的邀約，她只是一個?人，修行?後壽元增加到幾百歲，可不是無窮無盡的。

她現在還有理智，還能拒絕，若是在這一線天中呆了數年、幾十年呢？

她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癫狂。

葉悠悠又寫下兩個?字：目的。

老板娘柳腰說的沒錯，她殺性太重，并不認為世界上有好妖與壞妖之分。

這讓她時刻保持絕對的理智。

葉悠悠将關鍵字：蛇，纏絲鎮，桑樹，蠶蛹，大客棧，壽元，人神?魔妖……等關鍵詞連接在一起。

最終，圈起來了兩個?字：殺戮。

他?們殺戮別人。

一線天殺戮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