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芋頭扣肉

大雍東南海外，一無名小島上。不同于那些充滿原始氣息、人煙稀少的島嶼，這個島上大多是青壯年男女，個個身上都充斥着一股兇悍之氣。

島嶼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棟格外高大的建築，由花崗岩壘成。正中央放置着一張巨石刻成的石椅，一個高大的人影端坐上方。

廳內，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回話。

“魁首，根據大雍傳回來的消息，朝廷已經知道倭人準備動手了。”男子道，“我們是否要通知倭人那邊？”

那被稱作魁首的人物，臉上有一道巨大的傷疤，從左額頭一直到下巴右下方，很是駭人。

聞聽此言，他沒有回答，而是問那女人：“鳳燕子，朝廷關于開海的事情商量得如何了？”

鳳燕子答道：“回魁首的話，朝堂諸位大臣們争論不休，贊成開海的大概有六七成。反對開海的理由五花八門，其中之一便是憂慮倭寇上岸，騷擾百姓。”

魁首冷哼一聲，嗤笑道：“那幫不食肉糜者，一個倭寇就把他們吓破膽了？”

他沉吟一會兒，緩緩道：“至外邦的航線已經被我們打通，那裏盛産黃金、香料和糧食。如若開海，大雍的瓷器和生絲便可以運過去，哪怕是販賣私鹽，都可大賺一筆。”

想着開海後的種種好處，魁首眼前似乎都浮現出了滿室的金銀珠寶。

他下定了決心，對男子道：“不用通知倭人了，要給朝廷一點信心，就用這幫蠻夷的血，打通我們的發財之路。”

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敢反駁這素來有“屠夫”之名的魁首，只是低下頭，恭恭敬敬地道：“魁首英明！”

等出了花崗岩大廳，走到隐蔽處，男人瞧瞧四周無人，小聲對鳳燕子道：“燕姐，我們真的不通知倭人了？就這麽把他們賣了，那以後誰還敢跟我們合作？”

鳳燕子冷笑一聲：“錢老鼠，你這話也就敢在我面前說說，魁首下的命令誰敢反對？”

她下巴擡了擡，指指遠處廣場中央那根人粗的木頭樁子，“那上面還有上一個倒黴蛋流下來的血呢！要不你去試試？”

錢老鼠因為長得尖嘴猴腮，有一手開鎖的絕活，所以得了這個外號。聽了這話，他讪笑道：“哎呦喂，燕姐，我哪敢啊！”

說着他嘆了口氣，“要是前任魁首在……”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白了臉，捂住嘴巴，一臉驚恐地看着鳳燕子。

見鳳燕子像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錢老鼠松了口氣，他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看我這破嘴。”

鳳燕子不置可否，兩人分開後，她回到島中自己的房屋。這間屋子正好位于懸崖邊上，底下就是洶湧的海浪。

她拿了筆墨紙硯，寫了一張字條，裝進竹筒裏，然後打開窗子，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

不久，一只雪白的海鷗便出現在天空中，俯沖下來，落在鳳燕子的手臂上。

鳳燕子摸了摸自己的寵物，把竹筒綁在海鷗的羽毛下方，又喂了幾條小魚。她溫柔地道：“好鳥兒，好鳥兒，去吧……”說着一揚手臂，海鷗順着這股力道，飛上了雲霄。

它一路飛呀飛，憑着以往的記憶力，越過海洋和一座座熟悉的山頭，飛到了一間木屋中。

一只手臂接住了它，取下了那只竹筒，那人的臉露出來。如果莫瞳在這裏，就會認出來，這人赫然是藺夫郎！

不過莫瞳并不知道這一切，平安城內，表面上看似平靜，實則暗地裏風起雲湧。他為了倭寇來襲的事情，又是采買糧食，又是出謀劃策的，還把王桂花他們接了過來。

“瞳哥兒，你現在日子好了，但也不能老是貼補娘家啊！”王桂花悄悄拉着莫瞳說。

院子裏，王秀秀的孩子，莫瞳的堂弟妹們正在奔跑笑鬧着，莫國芳撫摸着日漸變大的肚子，微笑看着。

“沒事，娘，景行他不會介意的。”莫瞳安慰王桂花，又問道：“我師父呢？我不是讓你叫他過來嗎？”

王桂花道：“跟他說了，他說到時候會過來的。”

她又問道：“說是有逃犯流竄到這邊了，讓我們加強防範，是不是真的？村裏還來了兵爺，兇得很！”

事關人命，蘭允城和縣令商量過後，還是讓一部分士兵分散到村莊和鄉鎮上去。還貼了告示，說有強人流竄到平安縣附近。各個村裏都開始組織青壯巡邏，還按照莫瞳的辦法挖溝、制作武器。

雖說有打草驚蛇之嫌，但那麽多百姓的安危，蘭允城他們寧願白費功夫，也不想有人因為此事送了性命。

至于倭寇中的探子，把消息送回來後便算廢了，已經隐姓埋名，去做別的事了。

莫瞳道：“接你來家中享福還不好？”說着話，卻見小厮來傳話，說蘭允城晌午不回來吃飯了，要與縣令談事，還叫了一桌酒樓的菜，讓老丈人和丈母娘他們吃好喝好。

本地有一道特色菜，叫芋頭扣肉，不論是逢年過節，還是祭祖，吃得起的人家臺面上定會擺上這道菜。

對于平安縣的酒樓來說，這也是大廚的拿手菜。要選擇上好的五花肉，切成塊狀，用簽子紮洞，先進油鍋炸得表皮酥香，再放煲裏蒸，讓其肉質肥嫩。

莫瞳最愛的是底下鋪墊的芋頭，一定要選上好的平安芋頭，切得不厚不薄，确保充分吸收扣肉的油汁，吃起來又有肉香又有澱粉的厚實感。最後淋上醬油便可。

莫瞳吃得開心，但想到蘭允城，心裏又不由得嘆氣。

蘭允城每天回來得越來越晚，心事重重的樣子，睡夢中都皺着眉頭。莫瞳知道他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只能想盡辦法給他補身子。

在這種風雨欲來的氣氛中，倭寇還是來了。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倭寇們跋涉三十裏，趕在天亮前到了平安縣。

他們僞裝成要賣菜的農夫，推着推車，上面蓋着稻草，裏頭藏的是刀槍棍棒。

但他們這幫人做夢也想不到，同夥反水隐瞞消息，平安縣有了準備。

城門的守兵異常嚴苛，直接抽出腰間的砍刀，在稻草堆裏亂戳一通。那倭寇眼見瞞不住了，領頭的“哇呀呀”大叫，一把掀開遮蔽的稻草堆，拿出武器，沖進人群！

莫瞳在府裏，都能聽到外頭的喧鬧聲音，他心中有所猜測。

而蘭允城派來報信的小厮已經到了，身邊還有一個莫瞳熟悉的人。他氣喘籲籲，大叫道：“少夫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倭寇打進城裏來了！！”

“此事當真？”莫瞳一下子站了起來，旁邊的王桂花他們都大驚失色。

倭寇，一個多麽遙遠的詞彙！而在大雍東南沿海的漁民口口相傳中，伴随着這個詞帶來的都是血腥殺戮和人間慘劇。傳說這是一幫茹毛飲血的蠻夷，不通教化，他們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相比其他人，莫瞳有了心理準備，平靜多了。他指揮道：“關閉府門，點清楚府裏的人數，把所有人集中到大廳來，我有事情要吩咐。”

在他的感染下，大家都鎮靜下來，蘭溪跑着去叫人，莫瞳讓王桂花他們都躲進地窖裏去，那裏本來是儲藏糧食和酒的。

蘭府的大門被用沉重的木頭架上，各個小門都派家丁舉着刀槍棍棒守着，府裏養的所有狗都被牽了出來。

莫瞳親自拿了蘭允城的弓箭，将提醒倭寇來襲的紙條射進了附近的人家家裏。可能是天賦異禀吧，他現在箭術純熟，已經算是小高手了。

直到将事情吩咐完，莫瞳才有空看向随着小厮進來的那人，“師父，你總算來了。”

藺夫郎笑道：“你誠心相邀，我怎能不來？如今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

兩人正交談着，忽然聽見府外聲音更大了，莫瞳遞給藺夫郎一副弓箭，笑着說道：“師父，看來今日我們要并肩作戰了。”

藺夫郎試了試弓箭的手感，颌首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周圍亂作一團，倭寇們是分批混進城的，收到信號後便開始作亂。幸好縣衙早有告示，普通人家聽到騷亂後，立馬躲進家中，緊閉門窗。

莫瞳登上蘭府最高的建築，這裏可以将周圍的景致一覽無餘。他仔細地觀察着下方的景象，當看到一膚色黝黑，手持砍刀的漢子想沖進一戶人家時，毫不猶豫，拉弓射箭！

“咻”的一聲，弓箭射中那人背心，“撲通”一聲，那賊人便倒下了。

藺夫郎不禁側目，為他的狠辣心性感到驚訝，但随即他嘴角一勾，很是滿意的樣子。

莫瞳不知道藺夫郎的想法，他全神貫注，箭法幾乎是百發百中。

突然，莫瞳聽到蘭府中傳來喧嘩聲，還有小孩的哭聲。他心中一緊，趕緊下了樓，不忘叫個小厮上來守着，藺夫郎緊随其後。

蘭府地窖旁，莫瞳剛到，便見一個全身着火的人影沖了出來，嘴裏叫嚷着聽不懂的話語。

莫瞳瞳孔一縮，在他撲過來之前，便要拉弓搭箭。

藺夫郎反應比他更快，直接抽出一把匕首，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躲過城門守衛檢查的。那匕首刺中賊人肩膀，莫瞳收起弓箭，踢在賊人膝蓋骨上，将他踹翻在地。

驚魂未定的蘭溪他們從地窖裏跑出來。這賊人倒聰明，混進蘭府中，還換上小厮的衣服，他以為地窖中藏有珍貴財物，便想趁亂進去。

幸好蘭溪數了人數發現不對勁，賊人還想行兇，地窖因為光線昏暗，點了油燈，王桂花急中生智，将油燈潑了過去。

這人雖然長得一副大雍人的臉孔，但從說的話來看，卻是個倭人，應該是祖上有混血。

莫瞳吩咐人提水來澆熄他身上的火焰，把他用麻繩綁了。

過程中，這倭人很是憤怒，一直在大吵大叫，倭語中間夾雜着一些大雍官話。莫瞳仔細一聽，卻是有四個字“魁首騙吾！！”

“魁首？”他喃喃自語，卻發現一旁的藺夫郎聽到後變了臉色，眼睛裏閃爍着仇恨和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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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智權謀，都是作者瞎編的，大家看個開心就行～～

莫瞳的身世要揭開了。

對不起大家，雖然前面有鋪墊，但從種菜種田到打倭寇還是好神展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