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綠頭皇帝
79.
“陸少俠行走江湖多年, 總不至于什麽江湖故事都沒聽說過吧?”蕭墨白已經完全喪失了他的自信,只是死守着最後一分面子, 堅持往下問道, “蕭某就是有些好奇……”
陸昭明答:“沒聽說過。”
蕭墨白:“……”
蕭墨白扯了扯嘴角:“那你這江湖……未免也太過無趣了吧。”
陸昭明:“還好。”
蕭墨白:“還好?那你說, 還有什麽有趣之事?”
陸昭明:“練劍就很有趣。”
蕭墨白:“……”
文亭亭在一旁瘋狂揉眼眨眼,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推了推身邊的張小元,湊在張小元耳邊輕聲耳語, 問:“小元,你注意到了嗎?蕭墨白剛剛突然變得好好看啊!”
張小元剛塞完一口飯,嘴裏鼓鼓囊囊地搖頭,表示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除了蕭墨白頭頂那些字有變化之外, 他的确什麽都沒看到。
蕭墨白終于放棄和陸昭明說話了。
他轉過來看着張小元, 溫柔親切地對張小元笑,一面問:“張少俠年紀還小吧。”
張小元:“……”
怎麽突然就開始找他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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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元好歹沒有陸昭明那般油鹽不進,他還是好脾氣回答了蕭墨白的話, 說:“我今年十七。”
“十七歲就已經是個小俠客了!”蕭墨白竭力拍着馬屁,“我聽戚大人與阿陽說,張少俠前幾日還幫衙門抓了賊,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文亭亭噗的笑出聲來,她匆匆忙忙又捂住自己的嘴, 強忍笑意,甚至還故意說道:“張少俠武藝高強,一人與衆賊搏鬥, 這才救出被擄去的那些姑娘的!”
張小元:“……”
張小元又想起自己被迫女裝的恥辱了。
蕭墨白不明所以,只能認真感慨:“果真是少年英雄。”
張小元:“……”
張小元面無表情繼續吃飯,一句話也不想說。
蕭墨白還在好奇追問:“張少俠是何時開始習武的?”
張小元:“……小時候。”
蕭墨白:“我看張少俠與陸少俠感情頗好。”
張小元:“……”
“想來你二人已經認識許久了吧?”蕭墨白态度親和,“不知已認識幾年了?”
張小元:“半個月……”
蕭墨白:“……”
蕭墨白似乎已開始覺得,這師兄弟二人,無論哪一個,都極難接觸。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對張小元露出微笑。
叮。
「親和度提升了!」
「容貌提升了!」
蕭墨白:“張少俠……唔,我比你年長,喚你小元怎麽樣?”
張小元:“……”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個蕭墨白總有一種微妙的奇怪排斥感,他不喜歡這個蕭墨白,哪怕蕭墨白的容貌氣質在他認識的人中已算得上是美人絕色,他卻仍然有些不喜歡他。
他聽蕭墨白如此親昵地喊他,莫名一身雞皮疙瘩,正要拒絕,不想陸昭明搶先一步,已經開了口:“不可以。”
蕭墨白一怔:“不可以?為什麽?”
“我只喚他師弟。”陸昭明強調說,“還未直呼其名。”
他沒頭沒腦地突然丢出這麽一句話,莫說蕭墨白,張小元都很不明白。
文亭亭卻一瞬頓悟了。
是啊!人家大師兄都沒叫那麽親密,一個見了兩面的外人,憑什麽叫得那麽親近!
早已喊上小元二字的文亭亭突然開始害怕。
她都已經喊了好幾天小元了,她不會被命硬的天煞孤星盯上吧。
張小元正将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
陸昭明已站起了身來。
“若無要事,先行一步。”他抓住張小元的胳膊,一面看向蕭墨白,“沒空閑聊。”
蕭墨白:“……”
文亭亭甚至想當場給陸昭明鼓掌。
不知為何,她也不喜歡這個蕭墨白。
也不知是光線還是什麽原因,這人的臉一會兒賊好看一會兒一般般的,感覺比雜耍變臉還要刺激。
而且這人……
他就是濮陽都統紅杏出牆的原因吧!
皇帝真是個朝三暮四的狗男人!
對!狗男人現在的男人……也不會是什麽好男人!
80.
張小元跟着陸昭明出了屋子,大師兄一路抓着他的手,将他帶回了房間。
“今日先看劍譜。”陸昭明直接略過了方才的那件事,“若你困了,待會也可以小睡一會兒。”
張小元問:“大師兄不喜歡蕭墨白?”
陸昭明點頭:“他很奇怪。”
張小元自己能看到蕭墨白頭頂的字,他知道蕭墨白是個奇怪的人,可陸昭明是看不見那些字的,大師兄向來對身邊人無甚興趣,連油嘴滑舌的花琉雀他都毫無感覺,直言自己不喜歡某個人,好像還是頭一遭。
張小元低聲嘟哝:“我也不喜歡他,他好奇怪。”
“你今後多注意一些同他一塊來的那個人。”陸昭明微微皺眉,似乎是仔細在想趙承陽在外自稱的名字,“那個叫黃……黃阿陽的。”
張小元:“……”
張小元非常想笑。
阿陽難道不是蕭墨白以示親密的叫法嗎!那真的不是他的名字啊!
“天機玄影衛僅遵聖上調令。”陸昭明說,“濮陽靖那麽尊敬他,你說他是什麽人?”
張小元絲毫不曾想到大師兄竟然已經有所察覺。
他以為陸昭明對身邊之事毫不關心,所以不了解江湖中事,也懶得對花琉雀這樣的人發脾氣。
他沒想到大師兄早已看出了趙承陽的身份,他只是不說。
等等。
既然大師兄早已知道了趙承陽的身份……
張小元有些驚恐:“大師兄……昨天你關門關得那麽狠,差一點就撞到他了!”
既然大師兄知道趙承陽就是皇上,那他那個門關得未免也太狂了吧!
陸昭明眨了眨眼,慢吞吞說:“可他現在是黃阿陽。”
張小元:“……”
師兄有些過分,但他喜歡。
“他一直在問鳳集當年的疫病,濮陽靖也在四處查探某個人的下落。”陸昭明微微皺眉,“我很不安。”
陸昭明剛說完這句話,院內已有了動靜,聽聲響,似乎是趙承陽他們回來了。
陸昭明微微皺眉,對張小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貼着牆蹿到了窗邊去,仔細聽院內幾人的對話。
最先開口說話的人是戚朝雲:“離京之前,您已該想到如今的結果了。”
“二十多年了。”趙承陽輕輕嘆氣,“我原以為我終于有了位兄長……”
濮陽靖徑直說:“沒有才是好事。”
“濮陽。”趙承陽略有些不快,“那是我的兄長。”
濮陽靖:“也是足以危及天下的禍首。”
他的立場明晰,從一開始他就根本不關心皇上的兄長生死如何,他只想保趙承陽坐穩如今的位置。
趙承陽又嘆了口氣。
“罷了,反正十五年前他便已不在了。”趙承陽停頓片刻,又說,“阿雲,我想替他立一方衣冠冢。”
戚朝雲答應:“是。”
濮陽靖卻又開口:“此舉易添朝中口舌。”
濮陽靖每一句說的都是趙承陽不喜歡聽的話,趙承陽重哼了一聲,道:“那我明日就回去,從此留在京城再也不出來,濮陽都統,此舉可合你心意了?”
濮陽靖答:“是。”
外頭一片靜寂,半晌,急促腳步聲起,似乎是趙承陽重重摔了門,戚朝雲在院中嘆氣,說:“濮陽,你又何必……”
濮陽靖說:“無妨,至少我一字一句都是為了他。”
……
張小元大氣也不敢喘,好歹六指聽懂了他的暗示,沒有把二師兄如今的下落告訴趙承陽,他心中石頭落了地,直到聽見濮陽靖與戚朝雲二人先後離開後,他才看向陸昭明,小聲喚:“大師兄,你聽見了嗎?”
陸昭明略有些驚訝,點頭,說:“原來他們在找的是二師弟。”
張小元:“啊?!”
等等,原來大師兄知道二師兄的身份?
張小元:“二師兄是……是皇上……”
陸昭明一頓:“我好像忘了與你說。”
張小元:“……”
張小元記得自己問過兩次蔣漸宇的身世,陸昭明每次只答他的母親,未曾再提過其他,這應該不是忘記與他說,而是習慣性幫着二師兄去隐瞞這件事。
不過想想也是,這件事不管大師兄怎麽提起,都有些不對勁。
師弟你知道嗎,二師弟是皇上大哥。
這也太奇怪了。
“當年之事,師父與師叔都知道。”陸昭明解釋,“二師弟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世。”
張小元想了想,也只是問:“那……二師兄是怎麽想的?”
他雖已想辦法阻斷了趙承陽尋找二師兄的線索,可若是真說起來,他其實根本不知道二師兄究竟是怎麽想的,若二師兄早想回歸王家,自己豈不是做了違背二師兄意願的事?
陸昭明說:“他更喜歡江湖的快意。”
張小元懂了。
“十五年太久,他們好像沒查到有用的線索。”陸昭明輕聲說,“這是好事。”
張小元挺起胸膛,有些不能說出口的驕傲。
快誇他!應該誇他!
“好了。”陸昭明說,“該背劍譜了。”
張小元:“……”
……
張小元真的很讨厭看這本晦澀不明的劍譜。
明明每個字都是字,可是串聯在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了。
更可怕的是陸昭明還坐在他身邊,不時問他一句,他不敢渾水摸魚,感覺好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讀私塾的時候,若不注意聽講,先生照着你的手心就是一下。
他渾渾噩噩熬了一下午,好容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趙承陽已經決定明日便離開,濮陽靖要護送他返回京城,戚朝雲為了送行特意在衙中設宴——其實不過也就是吃得稍微好了一些,要戚朝雲自己出錢,他是絕對請不起客的。
大麻煩一下走了兩,張小元一時難免極為開心,可到了吃飯的時候,他一擡頭就看見蕭墨白黏着趙承陽,趙承陽似笑非笑好像很是受用,而濮陽靖在一旁黑着臉一言不發,文亭亭頭上瘋了一樣往外冒字,憤而辱罵男人簡直沒有一個好東西。
只有張小元知道濮陽靖臉色陰沉的真正理由。
他顯然不是因為蕭墨白黏着趙承陽而不高興,此時他頭頂正飄着另一行字。
「今日線報:伊爾散疑似移情蕭墨白,且截獲望裕侯與柳侍郎寫給蕭墨白情信各一封。」
「仍查不到蕭墨白半點出身信息,此人故意接近聖上,極為可疑。」
張小元不由又看向蕭墨白。
到底有多少人喜歡他?
下午他頭頂冒出的那幾個字也很奇怪,雖然在張小元看來他的容貌并沒有什麽變化,可文亭亭卻好像覺得他突然就變好看了,他不會用這個奇怪的天賦去撩撥了其他人吧?
趙承陽知道嗎?
張小元捏着下巴,覺得趙承陽的頭頂簡直是綠油油的。
81.
第二天一早,張小元還未起身時,濮陽靖便已護送趙承陽和蕭墨白走了。
戚朝雲已将那些獲救女子家人的賞銀送回師門了,大麻煩全部離開,張小元神清氣爽,也暫時沒有了繼續留在縣衙裏的理由。
等确定濮陽靖和趙承陽已經離開鳳集縣後,張小元找到大師兄,表達了自己迫切想要回到師門的心情。
陸昭明當然沒有意見。
從鳳集縣返回山中不過也只有小半天路程,他向戚朝雲辭行,文亭亭戀戀不舍牽着屁墩送他們兩出了城,不過到傍晚時候,他們便已走到了地方。
師門房屋尚未蓋好,王鶴年總算有錢雇傭當地短工前來幫忙,蓋的也是青磚青瓦的好房子,張小元遠遠地喚一句師父,再看看那初具雛形的小院,心中頗為感慨,滿是自豪。
看看,這都是他賺來的銀兩!
他們回來得突然,王鶴年甚為驚喜,不過幾天未見,他欣喜拉着張小元看了又看,總覺得孩子是瘦了,而後目光一轉,瞥見了陸昭明的劍穗。
王鶴年僵滞當場,半晌方問:“昭明,為師給你的劍穗呢?”
陸昭明一怔,說:“劍穗太舊……”
張小元:“……”
大師兄也太不會說話了吧!
王鶴年擡起一只手,止住陸昭明想要繼續往下說的話。
“為師知道了。”他聲音顫抖,“你不必再往下說了。”
佘書意從院中堆放的石料後繞過來,看見二人,不由也跟着一笑,問 :“你們怎麽回來了。”
張小元嘴甜,未免陸昭明再說出什麽刺激到師父的話,他幹脆搶先開口,說:“當然是想師父師叔了!”
佘書意甚為受用,便也跟着笑:“回來是好事,只不過……還有個大麻煩。”
張小元不解。
“房子蓋了一半,你們現在回來,只怕沒有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佘書意微微皺眉,又說,“這幾日我與你們師父商量過,今日正好得出了一個主意。”
他們這些日子不過是搭了幾個草棚同短工們住在一塊,王鶴年與佘書意尚不覺得如何,花琉雀是快受不了了,而他們也知道張小元大約是沒吃過這種苦頭,張小元應當也過不慣這種日子。
張小元眨了眨眼,問:“什麽辦法呀?”
佘書意說:“我想再過幾日,武林大會便要召開了。”
他看了一眼王鶴年,原是想等王鶴年繼續說下去,可王鶴年似乎還在備受打擊之中,根本不曾聽見他們的交談對話,佘書意嘆了口氣,只好繼續解釋。
“近年來江湖沒有什麽大事,武林大會不過是各門派比試收徒的地方。”佘書意說,“我已給裴盟主寫了拜帖,你們師兄弟幾人,正好拿着這拜帖,去武林大會上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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