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留下

程惜惜與許猴子,在城門甫一開,就匆忙出城趕回了碧峰山。

摸黑從賈通書房偷來的文書中,除了幾封往來書信,只有一本賬冊還算有些用處,賬冊程惜惜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可她也沒有扔掉,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得上了呢。

其實程惜惜打算偷偷溜掉的,和舫來了臨安城,他絕對不會讓青山村百姓枉死,自己與他兩人像是鬥雞眼一般,按照他睚眦必報的性格,他絕不會放過自己。

可程憐憐還留在山上,她不得不硬着頭皮回去,雖然它貪生怕死用處不大,可自己選擇的狗,就是含淚也要養下去啊。

到了山上之後,程惜惜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內,寫了無數篇罪己告書。

上面以賈通的口吻,羅列了他強占百姓之地,強搶民女,爬寡婦牆頭,收受賄賂,貪污賦稅中飽私囊,地痞混混勾結欺行霸市,等等她能想到的罪行,就差沒有給他安上造反了。

賈通反省了自己為官貪婪殘忍,辜負了聖上的栽培,有愧于臨安百姓,故出此書以告誡百官,做一個官之前先做一個好人,因為善惡終有報。

程惜惜用衙門印章,賈通私章,在告示上蓋了一堆的印,将書信賬冊與告示分別裝好,收拾好自己的細軟正待出門,李嬸子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霸爺,來喝碗熱湯。王屠戶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這是他特地送來的紅蛋,見你在忙就讓我帶給你。”

程惜惜接過熱湯喝了一口,鬼天氣越來越冷,一口熱湯下去五髒六腑都暖了起來。

李嬸子慈愛的看着她,絮絮叨叨跟她說着東家長李家短。

“唉,沒想到我們還有不愁吃穿的這一天,這都是托了你的福。天氣越來越涼,你可不能凍着了,小娘子受了凍以後可不好生養。”

程惜惜瞠目結舌看着李嬸子,驚得不能言語,她自認為自己的易容術,除了她爹程放之外,在大周沒有人比她更厲害了。

“你怎麽看出來的?”

李嬸子嗔怪的看着她,“你那雙眼睛,清靈靈活潑潑的,臭男人都眼濁,哪能有那麽好看的眼睛?再說了你嬸子我活了一大把歲數,大家都是女人,要是這點都看不出來,那不成了睜眼瞎?”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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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一個小娘子都這麽厲害,知道的哪裏有臉說出來?大夥都真心感激你,是你救了全村子的人,所有人都發了誓,要敬着你。”

李嬸子見程惜惜臉色有些蒼白,走過去摸了摸她的手,觸手之下手心冰涼,又急着說道:“我去給你拿個手爐來,屋裏也放上幾個炭盆,山上比山下冷許多,切莫受涼生病。”

程惜惜看着李嬸子匆忙離去的身影,撲通一下跌坐在搖椅裏。

自己随時可以溜走,可要是賈通派兵攻打,和舫沒有阻攔該怎麽辦?

再說将希望托付在自己的敵人身上,怎麽想都覺得怪怪的。

程憐憐趴開門滾了進來,它歡快的圍着程惜惜打轉,圓滾滾身子上的肥肉一層層蕩開,看得程惜惜眼都疼。

“你是狗,不是豬,胖成這樣是想過年被殺了吃掉麽?”程惜惜扯着它的臉,将它的胖狗頭捧在手上搓揉了半天,手心頓時暖了起來。

程憐憐嗚咽一聲,身子往後縮想要逃走,程惜惜瞪它一眼,将它按在自己的腳下,“這麽胖也該出點力了,蹲着不許動,正好拿你暖腳。”

李嬸子拿着手爐炭盆進來,見到程憐憐一臉郁悶趴在那裏,笑眯眯的道:“它最近是越發的懶了,以前還跑動幾下,現今估計是胖了跑不動喽。”

程惜惜接過手爐道了聲謝,“以後少喂它一些,本來就蠢,太胖了看起來更蠢。”

李嬸子笑了起來,蹲下身子摸了摸程憐憐,“它才不蠢呢,哪裏有這麽聰明的狗,我看啊它都是随了你。”

程惜惜見程憐憐眯縫着小眼睛,擡了擡它的狗頭,一臉得意的模樣,抽搐了一下嘴角,忙嫌棄的別開眼,對李嬸子說道:“喬大當家可得閑?我找他與許猴子有些要事相商。”

李嬸子一聽有正事,忙又出去叫來了喬大當家與許猴子,程惜惜與他們在屋裏商議了許久,才各自下去準備。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幾人就駕車,出發去了青山村。

在傍晚時分,趕車的喬大當家,見到青山村頭巨大的榕樹時,高大的漢子眼眶都濕潤了。

程惜惜掀開車簾,遠遠的望了一眼,見青山村背山面水,景色迷人,山腰的紅楓像斜陽墜入其中,染紅了半片山。

“找個僻靜處将車藏起來。”程惜惜望着村裏的袅袅炊煙,吩咐喬大當家。

待藏好馬車,程惜惜蹲下來,看着路上深深的車轍,眉心緊皺起來。

青山村地方偏僻,可地上的車轍卻是新跡,看來有很多馬車出入,這是誰來了這裏,難道是賈通?

可賈通就算是頭豬,也不會重得将路壓成這樣。

“前面有人來了,小心。”程惜惜拉了一把許猴子,他正癡癡望着村子,一下不察被拖得踉跄了幾步。

“誰在那裏?”前來的漢子聽到動靜,警惕的問道。

程惜惜與許猴子他們蹲在茅草從裏,放輕呼吸,從草叢裏望出去,只見幾個彪形大漢手上拿着刀奔了過來,拿起刀對着草叢一頓亂砍。

“快跑。”程惜惜看得驚心膽戰,急促的說道,貓着身子飛快往林子深處跑去。

程惜惜深一腳淺一腳的狂奔,身後起初還有跟來的腳步聲,不一會只剩下了她跑過時沙沙的草聲。

“衰。”程惜惜郁猝,抓狂了一會,又轉頭往回跑。

“給我打。”前面不遠處,火把的照耀下,許猴子與喬大當家手被捆在身後,一個壯漢擡腳狠狠向他們膝蓋窩,踢得他們慘叫出聲趴在了地上,揚起手腕粗的棍子,劈頭蓋臉揍了下去。

擊打在身上悶悶的聲音伴随着慘叫聲,飄蕩在田野間,程惜惜咬着牙眼眶通紅,抽出腰間的刀,直起身就要往外沖。

突然肩上多出一只手,将她壓了回去。

程惜惜吓得一哆嗦,僵硬的轉過頭,見和舫站在夜色裏,那雙眼像是天上的星河,流光溢彩。

他嘴角溢出一絲笑意,緊緊看着她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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