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置之死地而後生】

★天帝這一賬,是該好好算算了!★

……

白衣人行禮:“臣沈越,見過帝君。”

男人聲音都抖了:“他的脾氣,絕不會主動來見我,你今日拜訪,莫非他……”

白衣人再拜。

“紫微大帝病危,臣此行是瞞着來的,若帝君還念着一份心思,不知可否跟臣走一趟妄墟?”

“你、你說什麽……病危?誰?!”

“帝君,你……”

“帶我去!”

男人一把抓過白衣人的衣襟,一臉陰狠猙獰:

“要是他死了,你!他!還有他……所有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小軒亭中的華服男子靠在欄上閉目坐着,身旁是東倒西歪的酒瓶,馥郁的酒香萦繞在四周,散都散不去。

面色蒼白,氣息微弱,整個人就像雕像一樣定了在了那。

謝臨淵看癡了,忍不住朝男人走去。

那朝思暮想,盼也盼不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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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着手,撫上男人蒼白消瘦的臉。

“敬之……真的是你麽……敬之?”

回應他的,只有穿過涼亭的微微風聲,他這才發現,男人不知是寒風吹得久了還是怎的,冰得不成樣子,怎麽喚也不醒,他下意識的就将男人往懷裏抱,打算借此給他暖身驅寒。

衣衫層層,熟悉的味道和觸感。

讓他着迷,讓他狂。

那張恢複了額際星紋圖騰的臉,記了上萬年都無法忘懷的臉,比天上最遙遠的星辰還要清冷的……唇畔……一如曾經他對他如何荒唐,如何蹂~躏,他似乎都不會動搖半分。

一如北極星耀眼的存在,象征着永恒。

他是個罪人,自己堕落,還要扯着那人跟他一起,用他的雙手将他聖潔的光輝染上黑暗,刻上他的烙印,哪怕逆天,哪怕滅世。

……帝……

……帝君……

“帝君?”

他猛地睜開眼,驚覺自己還在騰雲駕霧的馬車內,心下頓時一陣失落。

原來,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夢境罷了。

心有所思,夜有所夢……

禁不住垂眸,遮去一切失态。

他或許,是真的……太想他了……

“何事?”

沈越掀了簾子,恭敬的站在外頭的祥雲上:“帝君,妄墟的入口……”

“轟隆——————”

馬車停在虛空之上,對面上空猛地一聲爆炸,滾滾濃煙中,彈飛出兩道身影。

不管隔得多遠,不過多少年未見,他都能第一眼認出那個人來。

而現在,正是那個人,渾身是血的撐着□□半跪在那,捂着心口直喘氣,雖然稍顯狼狽,但仍是抹不去他一身傲骨,歷經多少都無法更改他的一分一毫。

敬之……他的驕傲……

他的敬之。

“沈臨硯!你以為給了我什麽真氣什麽仙身,就能和我一刀兩斷?!”

對面铠甲加身的那人同樣一把紅纓槍在手,直指向他。

他嘆了口氣,松開捂着心口的手,緩緩站起,背脊挺直:

“陸言,你執迷不悟是你的事,今日你引雷欲毀我妄墟入口,卻是不該。”

“什麽不該?”陸言揮槍冷笑,“你躲來躲去,也就只有這種鬼地方能容身了吧?膽小鬼!除了躲,你還會幹什麽?”

沈臨硯皺眉:“你說我便罷,碎我玉佩作甚?”下意識的握緊了掌心用絹布包裹的碎片。

“那個男人不要你,你竟還拿着咱們的定親玉佩懷念他,憑什麽?”

“你們說什麽?”

淡漠的男聲憑空插~了進來,打斷了兩人的劍拔弩張。

只見袖袍紛飛,高大的男人踏空步來,周圍祥雲環繞,宛若神祗,身後跟着一身白衣的沈越。

“謝臨淵?”他看見來人,下意識的念了句。

“這回記得我了?”謝臨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視線停在陸言身上,“他方才說,你碎了他的那枚血玉?”

陸言不懼,冷哼一聲:“是又怎樣?”

謝臨淵眼神驀地一沉,整個人瞬間化作烈焰現出畢方原形,巨大的身影攜上呼嘯的火海,奔着陸言所在就沖去。

陸言一見着鋪天蓋地的火勢,當即化作一團青光,靈巧的左右閃躲,時不時還沖上去與那火團撞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青色的毛發完好如初,與當年二人對峙時的青色青狐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勁氣與兩方力量的沖撞與交織,震得他心口氣血不斷翻騰,忍了許久,嘴角還是躺下了猩紅的血絲。

沈越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扶了他掐了個口訣,他即刻化成了一只通身火紅的赤狐,本該柔順的毛皮下傷痕遍布,因着發色紅豔,若非血塊凝結,根本看不出他傷到了什麽程度。

“帝君,入口已毀,待此事了結,還請帝君速速跟上!”

說完,抱着那染紅了他白袍的赤狐一頭栽進變薄的結界裏,隐去了身形。

“沈越。”

他一身狐形虛弱的躺在沈越懷裏,淡淡喊了一聲。

沈越腳下不停,直奔這幻境中他造出的紫微宮寝殿:“帝座請說。”

“你既不遵我號令,我也沒必要再在此處待下去了,這妄墟……還你便是。”

說完,已被渾濁暗色侵蝕大半的紅光往四面八方擴散,他自己造出的紫微宮宏偉氣勢的建築全漸漸淡去,最後歸于曾經的一片荒蕪。

“帝座!”沈越本來正在趕往殿內的石階上,此刻不得不停下腳步,定在一片虛無的荒海中,眉頭緊皺,“帝座這是何苦?若是氣惱臣擅自去請帝君,帝座懲罰臣下便是,不必……”

“這裏只你我二人,我本以為可以清淨無憂,但……”

他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把狐珠融進了那血玉還我……可我早前神元受損,天帝那一掌可不是開玩笑的,如何是能用區區一個千年修為的狐珠就能了事的?陸言說得對,這些年我一直在躲,哪怕自封記憶。”

沈越不解:“可帝君說是他将你的記憶封印的。”

“若非我自願,這世上誰都不能左右我。”

他自負的笑笑,耷拉着沒什麽精神的腦袋在爪子上趴着。

“大哥雖然不懂我,但……只要他在身旁,什麽煩心事都沒了。所以我不敢見他,不願記起他,我以為這樣便能絕了他的念想,到時候我也能走的安心。”

“可他實在出乎我的預料。”

沈越随手一揮,水面上即刻長出一朵寬大的蓮葉,将他輕輕的放在上頭,輕聲道:

“有些事,不是你想斬斷就能斬斷的。”

伸手到袖中,取出一只毛色豔麗的雀,遞到他面前。

“這東西染了不少帝座的神力,顯然跟着帝座時日甚久,竟瞞得帝座半分察覺也無,想必得了它的主人安排。”

他只覺得眼熟,睜着通透的狐貍眼,與那耷拉着腦袋的小雀大眼相互看了看,忍不住伸出爪子默默小雀挫敗的腦袋,忍不住笑了:

“哪來的小東西?莫不是被你欺負了吧?還不快放了人家。”

沈越不離,只是将這小雀往旁一旁,“砰”的一聲煙霧乍起,一個少年模樣的家夥一邊揮着難散的煙霧,一邊“呸呸呸”的吐着吸進嘴裏的煙。

乍一聽這聲音,沈臨硯沉默了,良久才涼飕飕道:

“彥總管?”

少年聞言,趕緊恭恭敬敬的立在那,話都不怎麽敢說的樣子,乖覺得不行。

“公、公子……”

“怎麽,監視我監視得不夠,還追着來了這妄墟?這麽多年,你就是這樣把我的行蹤都告訴了他是不是?你……”

“帝座!”

“公子?!”

“你們走吧……沈越,我已是強弩之末,幫不了你什麽事,你在陸府這麽一鬧,如今除了他陸言保去了四聖座下修行,陸家早就沒落得不成樣,你還想如何?”

“怎麽,原來帝座什麽都看在眼裏不是麽?既如此,沈越有一個不情之請。”

沈臨硯疲憊的閉上眼。

“你說。”

“帝座已萌生死志,既然生無可戀,還請帝座能允臣一魂一魄。”

“放肆!”小彥猛地一把擋在他面前,惡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沈越,怒道,“你想搶公子的魂魄,有本事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我家主人不會放過你的!”

“區區一只雀仙,也敢同我地官作對?找死!”

電光火石間,沈臨硯幻出人形,拂袖一卷甩開小彥扔了出去,手掌一送現出一把銀杆□□,同那沈越便鬥了起來。

“你以為我為何會先将陸言引來,同你纏鬥,再去找那謝臨淵?”

沈臨硯此刻看上去哪還有什麽重傷瀕死的樣子,一招一式皆盡狠辣幹練,半點猶豫也無,勁道越發渾厚迅猛。

“一箭雙雕……”沈臨硯一把架住對方方才幻化出的長劍豎劈,嗆了口血沫,咬牙道,“謝臨淵如何會栽在陸言手裏?陸言就算再天有賦,也不能這麽短時間內趕上謝臨淵……”

沈越笑得詭異,猛地一壓,沈臨硯的□□便出現了裂紋,以自身神力所化的武器再也支撐不住,“砰”的一聲碎散在空中,化成的赤色粉末回到了他的身上。

“陸言執念也不淺,你覺着,我要是給了他瞬間提升功力的丹藥,他會如何?”

“沈越!”

“你不是說陸言同你青梅竹馬麽,用你報複陸家再好不過……”

小彥沖了過來,扶着他朝沈越瞪眼:“你算什麽,雖然同是狐族,可公子的事哪輪得到你來置喙?”

“輪不到我置喙?”沈越冷笑,劍尖一甩直指連手抖擡不起來的沈臨硯,危險眯眼,“誰說狐族的沈臨硯沒爹沒娘的是個孤兒?雖說他是紫微大帝托生,但是沈臨硯這只狐貍的生父卻是我!”

沈臨硯愣了愣。

沒成想一旁的小彥比他還激動:

“呸!你有什麽資格說是公子的生父?他一出生,你就不待見他,出生沒幾日便把他丢出府去!若非我家主子一路尋來,他早就凍死在冰天雪地裏了!”

沈越猛地将劍尖一轉,逼向小彥:

“你怎麽不問問當初是誰害的她難産,若非我拼死使用禁術,他沈臨硯如今早不知胎死腹中多少年了!還輪得到他在這?”

小彥一把拍開那長劍,長劍瞬間彎了個折:

“你夫人難産……笑話,你怎麽不去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麽虧心事!還想讓我家主子背黑鍋是不是?公子和主子多年誤會就是你在攪合!天帝真是瞎了眼,錯信你這種小人!”

沈越大笑:“那又如何?他們自己要信,假的都能成真的,若非心底有鬼,這種拙劣的伎倆傻瓜才會看不出!心魔吶……都是人自己做了個牢籠,來疑神疑鬼的蠢蛋!”

“咚!”

冷不丁一個黑影被丢在了雙方面前,仔細一看,竟是被打暈了用捆仙索反手綁在身後的陸言。

緊接着,一道低沉帶笑的聲音傳了過來。

“狐王拿着這麽危險的東西對着舍弟……這是要作甚?”

謝臨淵毫發無傷的自遠處的霧氣迷蒙裏走出,仿若戰神臨世,上揚的嘴角帶着令人拔腿就跑的殺意,氣氛瞬間就變了。

“謝臨淵……”沈越一見到謝臨淵的瞬間,臉色就變了。

“我說過,這世間……再不容許任何人,對他不敬。”

“你敢動我?”

謝臨淵步步緊逼,笑意不減:

“我知道你是天帝分魂派到狐族的影子,怎麽,謝婉平失敗了,就輪到你出場了?你以為你是誰?你過不是替紫微轉世的容器出了一點微末的貢獻罷了,你以為除了你生下的兒子,我便找不到別人來當他轉世的容器?”

“這天下,可不止你一個在天帝将他毀滅前,吞噬了他神力的家夥。”

“沈越,如果你此次僥幸得脫,幫我轉告天帝一聲,別指望他能好過……他對敬之做過的事,我會一件一件的讨回來。”

他輕描淡寫的說着,一把抓住了沈越的手腕,“喀拉”一聲,手臂瞬間沒了半截,刺目的血紅染了大片大片的荒海海水。

沈越忍着沒出聲,咬得唇都白了,惡狠狠道:

“等着吧,上頭不會放過你的!”

謝臨淵卻出其不意的伸手一掏,貫~穿了沈越的心口,沈越不敢置信的低頭,愣愣的看了一眼,又擡頭:“你……”

他利落一抽手,鮮血四濺,沈越頃刻間抽搐着倒在了荒海面上,瞪大着雙眼,沒了氣息。

“是你自己不珍惜活命的機會,怪不得我。”

謝臨淵面無表情的取出帕巾,擦拭着手上的血污,而後一把捏碎了沈越那枚狐珠。

回過頭想去看那人,卻驚聞小彥一聲驚呼,“公子?!”

他猛地轉過身去,沈臨硯倒在那像個血人似的,合着赤紅色的發,無論小彥如何搖晃呼喊,都沒有反應。

他只覺得四周都變得安靜了,沈臨硯越見微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傳過來,他無論怎麽伸手,都無法阻止。

他猛地推開小彥,抱起沈臨硯狠狠地就往懷裏摁:“你又要吓我是不是?!”

沈臨硯被他這一吼,奇跡般的半睜開眼:“喊什麽……”

謝臨淵猛地一震,抱着他視若珍寶,聲音也不自覺柔和了:“我不喊,你別睡,嗯?”

他不耐煩的搖搖頭,眼神渙散。

“我想,這回天帝就算知道我還沒死,也弄不起什麽風浪了……不過依他那多疑的性子,恐怕就是我這樣,他都不省心呢~”

“他敢!”

“他是不敢……可他有的是法子在背後折騰你,我……看不得他折騰你,所以,才會願意自廢魂魄……他對你果然重視,沒有食言……我……欣慰了……”

“你跟他作交易?他那種人你居然會信他守承諾?!”

“只要你能活,我什麽都肯給。”

“你傻麽!”

“……”

“我這樣活着,跟死了有什麽區別……敬之,你別走!我求你……敬之!”

他不知何時,竟閉上了眼,手自他的掌心無力的掉了下去,濺起的水花撒了他一臉,他只覺得眼眶酸澀發脹,心口空落落的。

“敬之?”

而後,虛妄瞬間燃起熊熊大火,謝臨淵抱起沒了氣息的沈臨硯,背着身對小彥道:

“你走吧,你修為尚淺,受不得這火。”

“我不走!”

謝臨淵嘆氣,沒再多勸,麻木的往妄墟深處走去。

忽然,一陣如甘霖般的細雨灑下,熄滅了躁動不安的大火。

謝臨淵愣了愣,停下腳步,虛妄混沌的頭頂忽然裂開一道口子,金芒灑下,祥雲翻滾間,現出一位尊君。

“帝尊命數不該隕落在此,小仙奉旨前來度化帝尊,還請帝君将紫微大帝交于小仙。”

謝臨淵忍不住冷笑:“他會那麽慈悲的來救他?他巴不得他快些死才對!誰信你們?!”

尊君嘆口氣,看了眼面色漸漸青白的沈臨硯。

“帝君若再耽擱,他連最後一絲魂魄都要散透了。”

謝臨淵渾身一僵,一番掙紮後,終是咬牙:“他有什麽條件?”

尊君滿意,念了聲法號。

“重回天界執掌勾陳大帝一職,替天界‘巡防’。”

“只有這些?”謝臨淵嘲諷的笑笑。

“不止這些,天帝到時候自會招你說明,還有……你不許再見紫微大帝。”

“……”

“帝君答應否?”

“……好!”

方才見面的人,又得面臨分別,他最後深深的看了眼沈臨硯平靜的面容,拱手将他交了出去。

“告訴天帝,別耍手段,照顧好他,省的我叫他天界永無寧日!”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這次耽誤得久了些~陸炮灰,我對不起乃……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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