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相思相見不相親】

★你是跟我走,還是留下?★

……

他剛要轉身回屋,沈越卻叫住了他。

“聽說陸家為了絕咱們的後路,請帖已在前些日子就發了出去?”

他點點頭,不解:“是。”

沈越忽然勾唇一笑:“不知可有發至羽族謝家?”

“朱榮城的謝家?”沈臨硯想了想,“這我倒沒想起來,難道陸家因了兩族敵對之事有所緩解,也要邀那羽族的……”

沈越打斷道:“自然,你看我狐族和羽族休戰這些年,你親自寫一封喜帖過去,不正是促進了兩族關系緩和的态勢麽?這陸家在我狐族地位也不算低,邀請羽族大家謝氏一脈,面子上挂得住了。”

他聽着頗有道理,點點頭:“好,就不知大哥想請哪幾位謝家的人物來觀禮?”

沈越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

“自然是前些年平了謝家內亂的前任宗主,謝臨淵。”

沈臨硯下意識的抖了抖手,很是奇怪:“怎麽,我記得謝家此任宗主是謝雲昭,大哥你……不請現任宗主倒要請……?”

沈越拍拍他的肩解釋:“無妨,不止謝臨淵,他謝雲昭一應兄弟咱們都要請來,熱熱鬧鬧的請~請帖你得親自寫,記住了?”

沈臨硯不疑有他,點點頭:“好。”

“哦,對了~記得謝家來的時候,你去接待,不用怕,我跟着你就是~”

沈臨硯忍不住笑:“我何以會怕?又不是仇人見面或者生離死別,不過成個親罷了,大哥不用埋汰我鎮不住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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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硯回身,掩上門。

門外的沈越卻笑意不減。

“估計到時候發威的可不是你啊……我到要看看,他陸家是不是真的能娶到我沈家的人!”

沈越猙獰的表情一收,又變成了平日裏溫潤爾雅的貴公子,搖着扇子步态悠閑地離開了。

窗扉輕移,細縫內沈臨硯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直到沈越的身影離開視線。

陸府與沈家,到底有什麽複雜的恩怨,竟不惜犧牲唯一的獨子嫁娶之事,也要将他牽扯進來?

還有大哥……

朱榮謝家……謝臨淵……

為何大哥一再提醒他這三個字?

看來,是時候要會會這個隐藏在謝家幕後的前任宗主了。

謝臨淵。

……

鑼鼓齊天。

四裏八鄉的族人們都趕來參加陸家這場盛大的喜事。

陸言身穿喜慶的大紅喜袍,被陸老爺扯着這一桌的寒暄那一桌的搭話,雖然很不耐煩,但還是皺着一張臉跟過去了。

他站在門外,穿着嫁衣,并未像一般女子那樣披上蓋頭。

穿着嫁衣迎賓,新郎卻在裏頭被陸老爺推出去陪-酒,四裏八鄉的族人們投來的眼神更加怪異了。

他趁着間歇掃了一眼偌大的喜堂,發現沈越正沉默的坐在長輩席上,一杯一杯的喝着悶酒。

“大哥……”

他剛想過去,一旁的陸家家丁眼疾手快的扯了他一把,差點沒将他絆倒在地,壓低聲音惡狠狠道:“跑什麽!我家老爺吩咐了,除非宴席結束,否則你休想離開這半步!”

說完,不着痕跡的巧勁推了他一回,他沒有跌倒,倒是那股力道撞得他關節骨頭都疼了一片。

偏生還說不出來。

他掩去鈍痛的手腕,正要轉身繼續去迎賓,冷不丁一個人影靠近,他下意識的側身擋手,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他受傷的手腕。

“說,方才誰推的他?”

沈臨硯擡眼,正對上陸言語氣不善的掃着四周發問。

家丁們頓時愣了,求救似的望向陸家老爺。

陸家老爺就這麽一個獨子,趕緊跑過來拉着他就往一桌人那邊走:

“阿言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別搞這些節外生枝的東西壞了咱們陸家的喜慶~快來快來,爹給你介紹天界來的大仙……”

“爹!”陸言終是沒忍住,抽回自己的手,“我沒這麽多心思!你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成不成?只要我能把陸家打理好,你還求什麽?到處賠笑臉,甚至賣-兒子……”

“閉嘴!”

陸老爺氣的胡子都顫了,一巴掌高舉的手愣是抖着打不下去,只得憤憤揮袖,回過頭立馬換上笑臉給大家賠禮,再不管這邊的事了。

陸言哼了聲,沒好氣的強行拉過他的手就要走。

“放開他。”

忽然,來送禮的人群後傳來一道低沉至極的聲音。

四周因了這一聲,一下子沉寂了下來,視線所及,那人一身火紅的華服玉冠,深邃的五官無一不在彰顯着曾經位極人臣的身份氣勢,尤其懷裏還抱着個很是安靜的嬰兒。

周圍的人紛紛不自覺在心裏揣測,但是這份氣度,一個眼神一掃,自己的膝蓋就忍不住貼地,甚至于兩股戰戰……此人是誰?又來自何方?

身穿紅衣來此,莫不是要跟新郎官争個高下——砸場子的?

正在疑惑的衆人,一旁報禮的小厮看了眼之前遞上的拜帖,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哆哆嗦嗦扯着嗓子,尾音都在飄:

“恭、恭迎……勾陳上宮天皇大帝……”

衆人大驚,嘩啦啦朝着來人跪倒一大片。

唯有他沈臨硯,見到此人并未有什麽膝蓋發軟的感覺,而是一種熟悉的、久遠的……思念。

這人懷裏也抱着個嬰兒,不同于夢中,此人的臉容清晰的呈現在他面前,一眉一眼,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他都能下意識的捕捉到,竟是如此的……真實。

一旁的陸言竟也未跪,陸老爺扯了他好幾下,他一把揮開,沖到那報禮的小厮面前奪過拜帖,這才發現拜帖有兩封,打開盯死了的看。

沈臨硯好奇,禁不住也跟過來探頭去瞧。

自己的字跡他自然認得,上書致謝家前宗主謝臨淵,大意無非是邀請這謝家來觀禮蓬荜生輝雲雲,禮數周祥,無一不妥。

而另一封……

一樣的帖子封面,一樣的字跡,一樣的內容,唯一不同的,竟是新郎官的名字,由“陸言”生生改成了“勾陳上宮天皇大帝”!

“勾陳雖下凡後行事低調,但也容不得這般糊弄……今日趁衆位在此,良辰美景,機會難得,不若便把本帝的婚事一同辦了,請大家吃個酒,讨點喜氣如何?”

那人印象中似乎不會這麽笑,對着人笑,還是這麽多人。

不過那笑容下隐藏的怒氣爆發的前兆,他是看得一清二楚,默契似的,那人也一把看了過來,視線定在他的身上。

“你說你跑什麽呢?”

骨節分明的手将挂在嬰兒脖子的血紅玉佩托在手中,正中一個雕刻精良的“硯”字。

“你定親的玉佩是親自給我的,咱們可不能這麽就算了……我是不介意你玩這種游戲,可你說你我孩子都有了,還跑來跟人家成親,不惜被娶……圖什麽呢?我就那麽可怕?他就那麽好?”

陸言猛地回頭,瞪着他的眼似能噴出火來:

“你說你的玉佩在落水的時候就弄丢了?!”

他聽着這一切,茫茫然搖頭:“我不知道……”

“你什麽都說不知道,把什麽事都推給旁人麽?!”

陸言一把抓過他就吼:

“憑什麽我陸言一娶親就要有人來攪亂,憑什麽當年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說服我爹去你家提親,你卻要跟着那沒心沒肺的裴元峥遠走高飛!”

下一秒,陸言卻被無形的勁氣撞開,松了禁锢他肩膀發疼的手。

“敬之,這樣的人你還跟着做什麽?”

那人不知何時到的身旁,一手抱着嬰兒一手攬着他,笑得自負:

“跟我回紫微宮……要是你不喜歡,那咱們就在這凡間多待些時日,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我陪你~”

說完,攬着他轉身就要走。

“沈臨硯!”

陸言狠狠一喊,他愣了愣,定住了腳步,那人皺眉,想要強行帶他走,他卻轉身,看向身後重傷不輕,仍堅持站起來的陸言,心底輕震。

“我一早就知道你的字和勾陳大帝的字相似,但我知道,你不是他……之所以不惜重金也要收集勾陳大帝的墨寶,我無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

“當年我努力了,與你擦肩而過我認……可我不能接受這些!你明明回來了,上天可以讓你忘卻所有,這樁婚事我争取到了,你也點頭首肯,可為何偏要這時候……”

那人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

“也就這點能耐,一些破事算什麽……”

“你!”

陸言被激,猛地化作一尾體型頗大的青狐,低吼一聲就朝那人沖來,攜着無數咆哮着的青色火焰。觸到那火焰的人道行低微的當即就昏死過去,頗有點能耐的也不免被燎得狼狽打滾。

然而就是這樣沖天驚人的來勢,竟被那人輕輕一個彈指,下一秒立馬全部反還給了一個勁往前沖的青狐。

青狐當即慘呼一聲,毛發燎得就剩層焦黑的皮倒在地上,驚得陸老爺沖上去,碰這心疼,碰哪都不合适,只得一個勁的瞪着沈臨硯。

那人似乎再也沒了耐心,看着陸言的眼神似要千刀萬剮才甘心似的,腳尖方動,他便看見了那人指尖因了怒火爆出的雷電飛舞。

他當即反身一把擋在陸言面前,那人聚滿雷電的掌離他不過寸許,生生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護着他?”

沈臨硯此刻心裏亂的很,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開口:“他雖然嘴上不讨好,但他以前幫過我很多事,你不要傷害他……”

“你要跟他過?”

他看到那人撤了帶電的掌心,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麽,眼裏透出的絕望和悲傷輕而易舉的感染到了他,他想解釋,他想拉着他的手。

然而那人卻轉了身,背影僵直,一把扯了嬰兒頸脖上的血紅玉佩,擲在地面的紅毯上,完好的玉佩瞬間裂紋遍布,卻仍頑強的沒有碎開。

“你的東西,我不屑要!”

說罷,邁步就走。

懷裏一直安靜的嬰兒,此刻哭的驚天動地,他哄都不哄。

那人孤寂寥落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了堂外,消失在了門口,他的心……似乎也遺失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他是誰?

他是夢中的那個人麽?

他是他忘了的……最重要最牽挂、最無法忘懷的那個人麽?

可是為何他一想起這個人,心裏的痛仿佛要撕裂所有的一切,呼吸不能,心跳驟停……這個人所帶來的一切恨意和絕望,他再也不想回憶、不能觸及。

“姓沈的都沒一個好東西!還我兒命來!”

陸老爺憤怒瘋狂的聲音随着冰冷的寒意襲來。

“嗤!”

心口一涼,他愣愣的低頭,看着那柄由後背貫-穿了前胸的劍尖,沒覺着怎麽疼。

轉身的那刻,正看到沈越一臉陰狠的拍了陸老爺一掌,陸老爺吐了口血,眼見沈越還要再逼近,陸言掙紮着要去護陸老爺。

“夠了!”

在場衆人忍不住被這一聲唬住了,沈越愣愣的望向他:“你……”

再擡頭,沈臨硯額前的星紋圖騰乍現,“滋滋滋”的閃爍着駭人的雷光,比那人的雷電還要激烈,還要耀眼。

在場有些資歷的老一輩仙家見了這星紋,吓得趕緊再次大拜,高呼:

“恭迎紫微北極大帝——————”

沈越嘴角的笑越發肆意了,緩步走上前,在仿佛換了個人的沈臨硯面前單膝跪下,沉聲道:“臣沈越,願誓死追随紫微大帝!”

沈臨硯只是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便道:“狐王沈越?”

“臣在。”

“本帝厭了九境紫微垣的冷,你且尋個清淨地方,給我造個紫微宮來,離了這煩人的塵世。”

“不知帝君可喜那超脫塵世六界之外的妄墟?”

“妄墟……未曾聽說。”

“此地隐蔽,入口若非專人帶領極難尋到,極合帝君的意。”

“你發現的?”

“是。”

“好,帶路。”

“臣遵旨!”

臨走前,沈臨硯看了眼重傷奄奄一息的陸家父子,尤其是陸言,寬袖一拂,二人身上的傷即刻好了大半,陸言得了救治,爬起身方要來追,卻被陸老爺一把死死抱住,急紅了眼。

“臨硯!臨硯……”

“你方才已得仙身,又得本帝真氣護體,自能騰雲駕霧來往上界,正巧北極四聖中的天罡大聖座下卻人手,你去拜他便是,他見着你這一身仙法自會明白。”

說完,俯身拾起地上裂了無數橫紋的血紅玉佩,本還炫目的火紅光芒微微變了冷色,一把罩住他和沈越,光芒大盛之後,堂內那還見得二人身影?

衆人當即再次拜倒一地:

“恭送帝君——————”

“臨硯……”

陸言一身喜服,一個勁的喃喃着坐倒在地,望着沈臨硯方才站着的地方,不知笑還是哭。

不遠處,抱着嬰兒的男人依舊藏身在角落的陰影裏,望着那變了色的紅光消失的方向,眼神絕望。

孩子降世,狐珠于他來說作用不大,可對他卻視若性命般的存在,而今他已找出分化和還原的方法,狐珠被他融在了那枚刻了他名字的血玉裏。

他現在仍是狐身,狐族只要不離狐珠,性命自然無憂。

他該慶幸,沈臨硯自始至終仍是念着他的,哪怕恨,他至少将那玉佩收回了。

如此這般,他就算去妄墟,若非他或者狐王自個出來,這一生二人便再無見面的可能,只要他知道他還活着,便是知足。

“朝雲,那是你父親,你記好了,他叫沈臨硯。”

嬰兒不停的蹬着腿,雙手亂舞,笑咯咯的看着他。

他低頭看去,越發覺得這孩子眉眼間像極了他的一颦一笑,喜怒哀樂分毫不差,心下驀地一陣悲怆,而後眉頭大皺,狠狠吐出口血來,撐在一旁喘氣。

“敬之……敬之……”

……

幾年後

朱榮謝府

“爹爹~”小男孩朝氣蓬勃的摘了一捧花,遞給石凳上端坐着微笑看他的男人,“給你的~”

男人接過,輕嗅一番,抱過那小男孩放到膝頭上坐着,神情安詳靜好,仔細的順着他的發。

“高興麽?”

小男孩懂事的點點頭。

“既然高興,就別走了吧,我想你了,敬之。”

小男孩笨拙的伸手,拍拍男人的頭頂,奶聲奶氣道:“不走不走,朝雲不走~”

“朝雲?”男人微微一愣,渙散的視線這才回神,看清了眼前的小男孩,雖然仍在笑着,但是眼底的失望令小男孩都跟着苦了臉,男人拍拍他,柔聲道:“朝雲,玩去吧~”

小男孩心思單純,即刻歡天喜地的爬下膝頭,像輕盈的蝴蝶撲進那後園的花海裏。

男人看着一派天真的小男孩,禁不住心口又是一陣疼過一陣的痛,捂着心口皺眉。

忽然,外頭一個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氣都沒喘勻,與府中平日裏嚴謹的做派極為不服,他忍不住心頭一跳,不安蔓延,下意識的站起。

小厮不是別人,正是他忍不住派去搜尋妄墟入口的下屬。

“怎麽回事?”

“屬下搜尋妄墟,方才有點眉目,便遇着個人……他說想見主子一面,但是到了府門前,又不肯進來,說是要主子自己去門口見他。”

男人忍不住心頭大震。

他回來了?

他願意回來了?!

奔着府門就跑的他,忘了自己一身渾厚的功力,忘了自己精湛的術法,只會用最原始的雙腳,去奔向他牽挂了多年的那個男人。

府門就在眼前了,守門的侍衛見了他,即刻開門的開門,行禮的行禮,他一概視而不見,心裏眼裏滿滿的只有門外那人。

厚重的門緩緩打開,一個身着白衣的背影立在階梯下,聽聞開門聲,緩緩轉過身來。

“敬……”

臉上初見的笑容瞬間凝固在那,男人停下腳步。

“怎麽是你?”

白衣人行禮:“臣沈越,見過帝君。”

男人聲音都抖了:“他的脾氣,絕不會主動來見我,你今日拜訪,莫非他……”

白衣人再拜。

“紫微大帝病危,臣此行是瞞着來的,若帝君還念着一份心思,不知可否跟臣走一趟妄墟?”

“你、你說什麽……病危?誰?!”

“帝君,你……”

“帶我去!”

男人一把抓過白衣人的衣襟,一臉陰狠猙獰:

“要是他死了,你!他!還有他……所有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那個劍三Q版的藏劍頭像,可以直達我的專欄哦~要是喜歡的話,可以點一下收藏此作者~

專欄是自己弄的喵,不管好看不好看,都好有成就感滴說~

最後~今天包包子了~揉面雖然辛苦,但還是很開心~號稱吃貨的我會說自己啥食物都來者不拒咩~

其實是自己對包子情有獨鐘吧~

“包子”……

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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