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收了祂的玉,就是他的妻了。◎

驚叫聲就在唇邊, 莺時卻強行咽了下去,逼着自己冷靜下來,渾身繃緊, 睜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

只是再怎麽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的指尖和呼吸也依舊在顫抖。

冰涼的觸感靠近,落在臉頰和脖頸。

是頭發!!!

莺時試圖擡手掙紮,但發現雙手如同鐵箍一般, 被對方壓在身側。

那手,好涼。

是, 是僵屍嗎?莺時屏息,差點閉過氣去。

忽然,那僵屍松開了她一只手。

莺時心裏一喜, 就在這時, 她忽然愣住了。

棺材裏很寬敞,随着僵屍的動作棺材裏忽然泛起一陣瑩瑩的白光, 就像月光。

莺時睜大眼, 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短暫的幾秒鐘後, 她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入目,是一個男人。

一個玉冠束發, 長眉星眸,俊秀如玉的男人。

對方血紅的雙眼正一絲絲的在她臉上游移,那樣細致到仿佛要看到骨子裏的打量,讓莺時有種恍惚的感覺, 仿佛對象想一寸寸将她吃下去一樣。

莺時慌亂極了, 手忙腳亂的想要推開他。

祂挑了挑眉, 攥住了莺時的手,緊緊箍在手腕上的鎖鏈發出一陣細碎清脆的聲音。

“唔——”莺時仿佛聽到隐約的一聲脆響,疼痛感從手臂處彌漫開,她眼中頓時就噙了淚。

眉微微一皺,眼中略有些慌亂,祂一臉嚴肅的低下頭。

斷了?

忙松開手坐起身,祂扶着莺時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摸索了一下,轉身在棺椁裏摸了一下,取出一塊玉遞給莺時。

莺時在祂松開自己的時候就忍住痛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見着他前後的反應動作,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

這個僵屍,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大概是因為對方那一張臉太犯規的原因,莺時遲疑了一下,顫着手試探着接了過來。

祂輕輕笑了笑。

莺時頓時就被這個笑晃花了眼。

低下頭,祂看莺時沒有動作,就捏着她拿着玉的手,靠近受傷的胳膊。

莺時不解的看着祂的動作,忽然感覺一陣暖流從玉石和手腕碰觸的地方擴散開。

幾秒鐘的時間,她的胳膊就不痛了。

莺時頓時愣了。

……

既然僵屍都有了,再有一個可以療傷的玉,似乎沒那麽稀奇?

莺時有些恍惚的想。

祂低着頭又小心的摸了摸莺時的胳膊,确定那裏愈合了,從莺時手中取出玉。

莺時直接松開手,絲毫沒起其他的心思,卻見祂擡頭對她笑了笑。

她頓時小小的抽了口氣。

這,這,這個僵屍怎麽能笑的這麽可愛,再加上那張清秀俊美的臉,一旦彎了眉眼笑起來的時候,就顯得又奶又乖,活脫脫就是這會兒最流行的小奶狗。

當然,祂比那些所謂的小奶狗可愛多了,也好看多了。

“你……”莺時下意識想開口,忽然忍住。

這可是僵屍!她提醒自己。

祂疑惑的看着她,莺時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着他。

纖長濃密的眼睫輕眨,祂顯而易見的有些失落,擡起手把玉佩套在了莺時的脖頸上。

沉甸甸的玉佩墜在鎖骨處,莺時下意思伸手去握住就想拿下來。

祂捏住她的手,輕輕拉了下來,一舉一動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把她胳膊捏斷。

“你,要給我?”莺時提着心,輕聲問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眼前的僵屍。

祂點了點頭,低頭伸手擺弄了一下玉佩,讓玉佩端端正正的墜在莺時鎖骨下面一點的地方,眼中笑起。

莺時看着他的神情動作,越發迷惑。

這個僵屍到底想做什麽?

祂坐好,靠在棺椁上,朝着莺時伸出手。

莺時眨了眨眼,不懂他的意思,目光忍不住落向他手腕上的鎖鏈。

為什麽,會有這個?

祂也眨了眨眼,朝着莺時笑,拉着她把人抱進懷裏。

莺時想要反抗,可看着又乖又軟的僵屍先生行動起來卻分外果決,快狠準的把她拽了過去,牢牢抱住。

被人抱住,莺時渾身都是僵硬的,卻也不敢亂動,剛才下意識的反抗,已經是她僅存的勇氣了。

身後是僵屍硬邦邦的身體,絲毫沒有他表現出來的柔軟,她一直警惕着,可僵屍在把她拉進懷裏後就沒了別的動作。

似乎……只是想抱着她而已?

莺時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

僵屍沒動靜,她開始關注周圍,仔細的看着這個棺材。

這個棺椁很寬敞,遠比如今發現的所有古墓的棺椁都更大,要不然,也不能讓僵屍這樣輕易的靠坐在這裏。棺材壁上延伸出四條鎖鏈,綁在僵屍的四肢上,但是很長,能讓他在棺材裏自由的活動。

棺材一側放着一個木盒,裏面好幾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珠子,棺材裏面的白光就是它們散發的。

木盒之外,還放着好些東西,大多都是玉飾之類的。

冠,簪,環,佩,應該是這個僵屍生前的貼身飾品,視線往下,應該是青銅器,只是看不太清楚。

祂一直注意着她,看她目光頓住,就伸出手,從身邊摸出了一個青銅酒杯,放在莺時眼前。

莺時怔了怔,試探着拿了過來仔細打量。

雖然是幾千年前的工藝,但這個酒杯依舊精巧的讓人驚訝,她仔細摩挲着上面的紋路,低頭認真研究。

是鳳鳥紋。

看她看的認真,祂微微皺了皺眉,把人轉過身,低頭擋在莺時面前。

莺時不解的看着他。

怎麽了?

祂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這張瑩白的臉,只覺怎麽看怎麽喜歡。

彎了眉眼揚起唇角,祂對着莺時燦爛的笑了笑。

遲疑了一下,莺時慢吞吞的,回了一個微笑。

祂眼睛一亮,頓時就滿意了,回身扒拉着,把一整套酒器都放在了莺時面前,讓她接着看。

莺時感覺自己自從被僵屍拽進棺材裏,心情就一直在省略號和驚嘆號兩者上面橫跳。

祂好像有點可愛,但祂是僵屍诶!!!

莺時繼續看着這一套酒器。

祂趴在莺時肩膀上看着她的動作,一會兒就有些無聊了。

莺時剛放下酒杯,正準備拿起另一個,就發現自己的手被僵屍拉住了。

她一僵。

祂拉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捏着把玩,覺得比他以前的玩件有意思多了。

發現莺時有些僵,祂苦惱的皺了皺眉。想了想,祂伸手,從身邊摸出自己以前最愛的那個雙魚佩,放進了莺時的手中。

莺時捏着手裏的小東西,低頭看了一眼,立即就被吸引了。

哪怕看過很多次,她依然很佩服古人,明明只是寥寥幾筆的簡潔線條,卻完美的刻畫出了神韻。

尤其是,這兩條魚竟然是異色。

一條黑色,一條銀色,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的,竟然隐約好似閃爍着星光一樣。

莺時下意識就想抽出另一只手拿着仔細看,可手頓時被捏緊,她才想起,自己的手被僵屍拉着。

對方輕輕的捏捏拉拉,又用他的手和她的比。

垂眸看了眼,僵屍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除了烏黑的指甲,和活人沒有絲毫不同。

眼看着僵屍玩的認真,莺時就放棄了念頭,單手拿着雙魚佩打量。

越看,莺時就越驚奇。

這雙魚佩上黑銀二色,融合的恰到好處,沒有絲毫混雜,界限分明,其間還有一枚珠子,是瑩潤的玉色。

三種顏色,看不到絲毫拼湊的痕跡,就好像天然而成。

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真的會有這樣天然形成的石頭嗎?

但是也不像石頭啊?

莺時越看越驚奇,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忍了忍,心中微動,抱着試探的想法轉過身去看僵屍。

祂驚喜的睜大眼,燦爛的對莺時笑起。

莺時臉有些僵,心裏卻忍不住一軟。

但這不是她的錯,實在是僵屍笑的太乖太可愛了。

扯了扯嘴角,輕吸一口氣,莺時也回了一個微笑。

祂眉眼彎彎,立即更高興了。

“這個雙魚佩,是用什麽做的?”莺時拿着玉佩問他。

發現她是在跟他說話,祂眼睛一亮,而後,卻又飛快的熄滅。

怏怏了一會兒,他擡起她的手,攤開掌心。

莺時身上仍舊不由緊繃,但控制住了反應,等着看僵屍要做什麽。

祂伸出手,指尖落向莺時的掌心,忽然頓了頓,然後又收回了手。

莺時茫然的看着他的動作。

這是怎麽了?

祂皺着眉在周圍摸了摸,找出一把小刀,低頭開始削尖長的指甲。

先是左手,然後右手。

僵屍的指甲很長,大概有手指的一半長度,可現在,都被他用小刀削下去了。

然後,又花了好長的時間,一點一點的修整的整整齊齊。

莺時心中浮現了某個猜測,忽然一跳,僵屍,是擔心指甲傷着她嗎?

所以才開始剪指甲?要真是這樣,那他也太可愛了吧。

注視着僵屍,莺時的眼中不由浮現出些許笑意。

終于弄好了指甲,祂才放下小刀,又拉起莺時的掌心,開始在她掌心寫字。

莺時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不能說話,所以想通過寫字告訴她嗎?

【天,生】

冰涼的指尖落在掌心輕輕滑動,細微的癢意彌漫開,莺時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指尖,但絲毫不敢分心,仔細體會,然後又回想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他寫的是什麽。

“你是說,這玉佩,是天生的?”莺時聲音微揚,不可置信。

這怎麽可能呢?

祂點了點頭。

“可,可這怎麽可能呢?”莺時忍不住懷疑。

祂燦爛的對她笑起,又在她掌心寫起了字。

【真的。】

莺時的疑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她還是沒辦法相信,只是沒再繼續問下去。

說不定是有人騙了僵屍呢。

“我叫莺時,你呢?”發現僵屍可以繼續聊下去,莺時又問。

【伯崇。】

“伯,崇?”莺時問他。

祂立即就笑了,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以前是什麽人?”

【王。】

“哪個國家的王?”

【楚。】

“你的封號是什麽呢?”

【成。】

“楚成王?”莺時找了一遍腦海中的記憶,确定歷史上的楚國并沒有封號為成的君王,她不解的看着僵屍,想了想沒有問出口。

萬一問了刺激到他怎麽辦。

僵屍一開始還有些不滿意,可這樣和莺時對了一會兒話後,好像喜歡上了這件事。

這會兒莺時還沒說話,他卻又寫了起來。

【關關雎鸠……】

冰涼的指尖在掌心比畫不停,莺時的表情逐漸變得別扭。

僵屍,竟然在給她寫關雎?

他什麽意思?

關雎全詩八十個字,祂一筆一劃寫的極其認真,足足寫了十幾分鐘。

莺時先是驚訝,然後茫然,等他寫完,已經平靜下來了。

她一如剛才的平靜,看不到絲毫波瀾的念了一遍這首詩,最後評價了一句,“詩很好聽。”

祂一直注意着莺時,看她這個樣子,垂了垂眉眼,收回手不說話了。

看着他連頭發絲都似乎在說着‘沮喪’兩個字的模樣,莺時眼中劃過笑意。

怎麽辦,他好像被她欺負了。

這個樣子……還有點怪可憐的。

但,僵屍怎麽會忽然給她寫這個?

“你,”莺時試探着說,就發現僵屍瞬間擡起了頭,眼中帶着小小期待的看着她。

“可以放我走嗎?”莺時吸了口氣給自己鼓勁,聲音很輕。

祂頓時皺起了眉,一臉不高興的看着她。

“我餓了,我要吃飯。”莺時咬着牙找了個借口。

“但是這裏,沒有吃的。”她皺皺眉,捂住肚子。

祂遲疑的看着她,想了想,伸手一抹手腕,下一剎,莺時手腕一沉。

很快,他另一只手和腳腕上的鎖鏈都落在了莺時的身上。

莺時驚愕的看着手腕上緊扣的鎖鏈,很沉,很涼。

但最讓她回不過神的,是看着很好欺負的僵屍忽然做出這種事,而且——

祂對着她笑的很開心,伸手繼續寫,【等我】

說完,祂起身出了棺椁。

棺椁半開,目光中一身玄色長袍的僵屍離去,只剩下了她自己,莺時眨了眨眼,輕輕吐了口氣讓自己放松下來。

這個小奶狗……似乎有一點病嬌啊。

墓室裏兩方對峙,原本分成三隊的考古隊成員已經彙合,一部分士兵小心保護着他們,另一部分則在和盜墓賊對峙。

但是兩方誰都沒有妄動,把大部分警惕都對向周圍。

殿外是剛才殉葬大殿裏的甲士,殿內是仆人石俑,甲士把他們逼進了這處大殿,石俑也睜開了眼,将他們困在了這殿內。

甲士們沉默的站在殿外,石俑們臉上勾起笑容。

殿中火光,忽然亮起。

所有人驚了一下。

沒有人看到燈火是怎麽亮起來的。

殿中寂靜了一會兒,全都屏住呼吸,直到發現那些甲士和石俑沒有繼續再動,才深吸了一口氣。

“陳教授,您還好吧?”扶住陳教授的人發現他呼吸漸漸急促,忙問。

“莺時,一定出事了。”陳教授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等到莺時出來,悲傷的說。

“陳教授,鎮定,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是出去,出去了才能想辦法找到人救人。”士兵低聲說,見着一衆人精神一震,才繼續說,“我現在聯系不到外面的人,再這樣下去,外面的人肯定會發現不對,到時候,一定會有人來的。”

“對,沒錯,有異調局。”陳教授忽然想起,連忙說。

他一直熱愛考古,這些年大大小小不知道下過多少陵墓,自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異調局,全名異聞調查局,專門處理這種帶有靈異色彩的事情。

另一邊盜墓賊豎起耳朵自然聽到了這些話,心中不由嘀咕起來。

“老大,異調局那些人……”

“怕什麽,我們只是謀財又不害命,就算來了也頂多是罰款。”說起這個,老大的臉色也不好看,可沒辦法,這些東西邪性的很,他用了自己壓箱底的辦法,竟然也沒能奈何的了對方。

如今,只能期待異調局有辦法了。

不然,他們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叮當——

忽然,鈴铛聲響起。

所有人頭皮一麻。

衆人屏息等待接下來的事,一直到發現殿外的甲士和石俑沒有動靜才慢慢松了口氣。

沒人發現,殿後牆壁上畫着的天女悄然動了動。

“王。”兩個天女輕飄飄的穿過牆壁,出現在內殿,一擡眼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王,眼中有些驚吓,忙不疊跪伏在地,恭敬喚道。

【準備些飯食。】祂意識微動,傳遞出吩咐。

左側那個天女名喚女蘿,右側則是女苕,兩人茫然了一下,恍然明白自家王是在為王後準備,可——

“王,王後可有說想吃什麽?”作為一個專業能力滿級的女使,女蘿立即問。

祂頓了頓,轉身進去。

殿中在僵屍出去不久就燃起了火光,莺時站起身發現棺椁高至她的肩膀,根本出不去。

所以僵屍當時到底是怎麽把她一把拽下去的?她忽然忍不住想。

左右看了看,莺時無奈坐下,開始研究着手上的鎖鏈。

鎖鏈通體烏黑,也不知是什麽打造的,并不沉重,但是聲音十分清脆,叮叮當當的竟然有些悅耳。

【你想吃什麽?】祂忽然出現在棺材裏,拉過莺時的手,一筆一劃的問。

莺時驚了一下,緩了一下呼吸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不過,飯還能挑嗎?

“額,魚香肉絲蓋飯?”她試探着說。

祂又等了一會兒,才發現莺時似乎不準備要別的了,頓時不滿的說,【只有這些,這怎麽夠,一餐最起碼要十二道菜,四樣飯食,四樣湯食,四樣果子才行。】

微微皺眉,祂仔細打量着莺時,她這些年就是這樣吃飯的嗎?

他這次寫的有些快,莺時絲毫不敢分心才連猜帶蒙弄明白他的意思,而後忍不住眨了眨眼。

不至于吧,她就一個人,而且——

能不能找到還不一定吧?

“随便就好。”莺時最後說。

【吾來安排。】定定的看了莺時一會兒,祂一臉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說。

莺時看着祂離開,靠在棺壁上嘆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

祂先說了莺時的要求,然後又交代了自己的要求。

女蘿沒有問題,應諾後就又飄了出去。

祂轉身,又回了棺椁。

“我可以出去看看嗎?”莺時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看見他的人影後立即說。

祂臉上有些不願意。

“這裏面我不習慣。”莺時微微皺眉,輕輕嘆了口氣。

祂想了想伸出手。

莺時心裏一喜站起身,祂笑着伸出手,莺時下意識把手搭上去,整個人頓時輕飄飄的,跟着就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明明只搭上去了指尖,但她整個人好像一瞬間變成了一張紙一樣,連姿勢都不需要變,僵屍就穩穩的扶着她出來了。

莺時頓時有些默然,發現自己對這些非人類的神奇還是想的太單薄了。

祂沒有放開莺時的手,反而牢牢的握住。

莺時抽了抽沒抽動,選擇放棄了掙紮,擡頭看見僵屍一直專注的看着她,發現她擡頭,立即燦爛的笑起來。

她頓了頓,也笑了笑,然後默默感受了一下四肢上的鎖鏈提醒自己。

醒醒啊莺時,眼前的不是小奶狗,他是扮豬吃老虎的大老虎!!!

“這是你以前的寝殿嗎?”莺時扭過頭,看向這處大殿。

這個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是休息用的寝殿,起居物事一應俱全,帳幔垂落,珠簾隔斷,雍容奢華,布局卻十分舒适,看的出來原主人精于享受。

祂擡起她的手,寫【對。】

說起這個,祂又來了興致,拉着莺時一一看過祂曾經的寝殿,将所有布置,拜見,事物的來歷全都和莺時說一遍。

祂不能說話,只能寫字,莺時只好壓下無奈,專心的感受着落在掌心的筆觸。

女蘿飄出陵墓,就近找了個人問了問,然後去了最近的飯店,要了一大桌子最好的菜,帶着人小心翼翼的送回了陵墓。

莺時正在看着牆上的壁畫,忽然就問到了一股飯菜香,下意識轉頭,就看見殿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大餐桌,一衆穿着暗紅色衣裙的女……人?恭敬跪在地上。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長這麽大,除了看電視,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她面前下跪。

祂眸光一冷,撇了眼女蘿等魂。

女蘿渾身一僵,知道王這是不喜她們驚到了王後。

莺時發現了這一幕,心裏暗道僵屍果然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溫柔。

“好香,是飯嗎?我更餓了。”她輕聲開口。

祂這才收回眼神,女蘿等魂死裏逃生,忙起身擺好餐桌,又放好凳子。

莺時看的輕吸了一口氣,這些女鬼,不止是飯,竟然連着餐桌餐椅都帶回來了。

飯店的人還好吧?

【吃。】發現她在走神,祂拉了拉她的手,在她掌心寫到。

“謝謝。”莺時回神,先道了謝,過去坐下,正要吃,就發現一衆女鬼蹲着水盆毛巾等東西過來,在她身邊跪下。

莺時又是一僵。

“可以不讓她們下跪嗎?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這樣做了,我不習慣。”知道和這些鬼說沒用,她看向僵屍。

為什麽不習慣?

祂想,但是也不在意這點小事,朝着莺時笑起。

一衆女鬼立即站起身。

“把盆放下我自己洗就好。”莺時又說。

祂搖了搖頭,自己上前拉着莺時的手放在盆裏,動作小心翼翼的幫她洗。

“別,”莺時試圖拒絕,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僵屍把她的手洗幹淨,然後還用帕子給她擦幹。

莺時有些走神,看着僵屍低頭時溫順的眉眼。

此情此景,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怕是要感慨一聲賢良淑德。若是不說,誰能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個僵屍呢。

放下帕子,祂又對莺時笑起,在她身邊坐下。

一衆女鬼悄然退下。

祂拿起筷子,為莺時夾了菜,對着她笑。

莺時吸了口氣,動了動手腕,聽見鎖鏈叮當,再次提醒自己,這這只是僵屍的表象。

是表象!

她不能被迷惑了。

莺時低頭認真的吃起了飯,這一桌一如僵屍所說,菜,主食,湯,水果俱全。

一張大概二十人的大桌子,現在就她們倆。

吃了一會兒,莺時總算吃完了。

祂有些不滿,拉過她的手寫到,【太少了。】

“可是我吃飽了。”莺時說,又問,“外面是不是還有人?”

她說着,看向被帳幔掩住的木廊,她來之前看過了,後面是一片模糊,根本走不過去。

老師他們現在還好嗎?

祂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是我的老師,可不可以讓他們離開?”鎖鏈都綁上了,莺時看出僵屍怕是不準備放她走。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老師他們救出去。

祂又玩起了莺時的手,聞言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莺時心裏頓時一喜。

“真的嗎?”她确定似的又問一句,一臉驚喜的看着祂。

祂被看的心裏忍不住跳了跳,很是愉悅,就揮了揮手。

又是一陣叮鈴聲。

這是今天第二次鈴铛響,雖然第一次響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但這一次依舊沒人敢掉以輕心。

這些将他們堵在這裏的甲士和石俑都太詭異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那石俑臉上的笑容竟然在變大,連着原本恭敬的手勢也變成雙手合十,似乎在慶祝着什麽一樣。

莺時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女鬼,剛才匆匆之中來不及細看,這次終于發現,打頭的兩個女鬼雖然一樣穿着暗紅色的衣服,但是衣襟和袖口卻繡着淺淺的紋路,昭示着她們身份的不同。

祂吩咐一句,發現莺時在看她們,才想起忙對她笑了笑,拉了拉她的手,指了左邊,在她掌心寫下女蘿,右側則是女苕。

“女蘿,女苕,是她們的名字?”莺時試探着說,女鬼們頓時全都低下頭,拜伏的更深。

祂點了點頭,輕揮衣袖,女鬼們立即起身退了出去。

外面的大殿,從鈴聲響起後,陳教授等人就提起了心。

雖然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但是所有人心裏都緊着神,越發的警惕。

他們都明白,這鈴铛,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響起。

只是,他們還沒有發現原因罷了。

不多時,整齊的聲音響起,他們立即看去,震驚的發現,守在門口的甲士都退向了兩邊。

衆人心中一驚,下意識以為是要有更厲害的東西出來了。

但等了好一會兒,卻根本沒人出現。倒是殿裏,一衆石俑開始上前。

“她們,好像是要趕我們出去?”有人猜測的說。

衆人吸了口氣,對視一眼,一個士兵就準備上前,但那些盜墓賊卻比他們動作更快,直接跑了過去。

領頭的人打了個手勢,士兵頓時止住腳步,發現那些盜墓賊都安然無恙的出去後,才組織了人排成隊迅速離開。

“老大,你就不怕那些甲士們翻臉嗎?”盜墓賊們邊跑邊說。

“怕什麽,他們要是真準備對我們動手,你覺得還用這樣?”

剛才他們不是沒試過沖出去,可不管是他們手中克制邪物的寶貝,還是那些士兵的槍械,在落到這些怪物身上的時候,都起不了絲毫作用,只能被對方圍困在殿裏。

“那這是怎麽回事?”有人不解的問,看剛才那些怪物的動靜,分明是要生生把他們圍死在殿裏,可怎麽忽然又要放他們走了。

“大概是墓主人忽然發了善心?”老大随口說,心裏也在思索,只是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就壓了下去。

“對了,你們剛剛有沒有聞到一股飯菜香?”他忽然問。

“老大你也聞見了?我還以為是我餓暈頭了。”有人立即接道,其他人也開始附和。

一群人悶頭直沖,終于出了陵墓,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人給按住了。

沒多久,陳教授等人也順利的出來,留守在臨時營地的人頓時都松了口氣。

“自從發現你們的信號消失之後,我們就準備進去搜索,可連墓門我們都進不去,就好像就不知名的存在擋住了我們一樣。”

“我們已經給異調局遞了信,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對方就能趕到。”

看見衆人出來,立即有人上前說了吩咐,然後轉而開始問他們的遭遇。

“讓他們快,讓異調局的人快來,莺時還在裏面。”陳教授心心念念着消失的莺時。

在場的人默了一下,才有人上去安慰。

他們都覺得莺時現在應該兇多吉少了,但是怕刺激到陳教授,也就沒有多說。

臨時營地,一個小時候,一群人風塵仆仆的趕到,和留守營地的士兵長官對話後,領頭的人皺起了眉。

“都出來了,但是留下了一個女孩兒?”

“有那個女孩兒的照片嗎?”說話的人是異調局的副局長,八品天師,鐘愈。

他看着面容清秀,實則已經年過半百,只是因為修為高深才顯得十分年輕。這些年,他經手過不少靈異事件,一聽就有發現了不對。

沒多久,莺時的資料就送到了他手裏,而本地飯店莫名消失了一桌菜外加桌椅的消息也傳到了他這裏。

“這個女孩兒,應該是被墓主人看上了。”鐘愈猜測道。

“什麽?!”一道拔高的聲音響起,陳教授匆匆進屋,說,“你說被看上了是什麽意思?”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鐘愈不急不緩的說了剛才的消息,道,“你們都說,曾經在墓裏聞到過飯菜香。”

陳教授頓時臉色鐵青。

“往好了想,那墓主人還知道給莺時準備飯菜,看來對她不錯。”鐘愈心中轉過許多念頭,開口安慰。

但是這實在算不上安慰,陳教授的臉色眼看着更難看了。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救莺時。”陳教授直接問,一想着那女孩兒要在黑暗的墓裏獨自面對鬼怪,他心裏就提着。

更別說,他們忽然被放出來,可能就是莺時想的辦法。

“別急,總要先準備一下。”鐘愈說,他們一行人匆匆趕來,對精氣神都有所損耗,既然要面對一陵墓的鬼怪,總要先養好精神才行。

休息了三個小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異調局一行九個人,往陵墓走去。門輕松的被打開,他們走了進去,可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又灰頭土臉的出來,各個身上都帶着傷,尤其是鐘愈,身為八品天師,竟然昏迷了。

“我們進墓不久,就遇見了兩個穿着青銅铠甲的僵屍,無比厲害,鐘天師為了掩護我們逃走,被打傷了。”

營地裏的人早在下午調走了大半,如今只剩下軍隊和異調局的人在這裏,除此之外,只有陳教授堅持不肯走留下了,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失魂落魄。

鐘愈看着這麽厲害的人都失敗了,那莺時,還能救回來嗎?

異調局的人臉色更加難看,相比外行,他們更加清楚一個八品天師有多強。

天師分九品,而最強的九品,當世也不過五人,一個個有天人之能,鮮少出手,八品便已經是極強的存在,可鐘愈卻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受了重傷,甚至昏迷不醒。

對方,會不會是九品?

而如今,誰也不知道,像那兩個青銅盔甲僵屍一樣的存在,這陵墓裏還有多少。

“我已經傳信回局裏,局長說,會請三位客卿出手。”

三位客卿,指的是被異調局供養的三位九品天師。

陵墓中,絲毫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情,莺時吃完飯又探索了一會兒內殿,這鎖鏈分明在棺椁裏看着沒有多長,但卻好像能無限延長一樣,絲毫不束縛她的行動。

只是,每一聲清脆的鎖鏈聲,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的處境。

“可以解開嗎?”莺時忍不住問。

祂無辜的看着她,在她手心寫,【不可以,你會逃走。】

“我保證不逃,行嗎?”莺時打着商量。

祂搖頭,又認真又誠懇。

【吾不信。】祂說,說罷,眨着眼睛看她,帶着些許擔憂和祈求。

莺時一口氣頓時堵在了嗓子眼。

看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欺負了他。

可真相卻是——

又好氣又好笑,莺時轉過頭,作勢不理會他。

祂頓時就有些着急,抱着她一閃回了棺椁,轉身把所有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找來,放在莺時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

莺時低下頭,不看他。

祂忙握住她的手拉了拉,開始在她掌心寫這些東西的來歷。

什麽佩之可以變聰明的玉

什麽吃了可青春不老的果子

什麽戴上就不懼水火的珠子等等等等功效神奇的東西。

莺時不自覺的就認真記了起來,偶爾還忍不住追問。

祂抿了抿嘴角藏起那點得意,介紹的更認真了。

不知不覺,莺時睡着了。

她勞累了一天,本來就累了,更何況這陵墓中安靜,掌心輕輕滑動帶來的細微癢意,也無形的催化了她的困意。

祂停了手,小心翼翼把莺時攬進懷裏,專注的看着她,又去把她胸口的玉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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