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三日月宗近（上）

1.

審神者坐在走廊下，午後的暖陽正好照在她身上。

她平靜地眺望遠方，就好像她本就是能夠看見的模樣，然而那雙本該是明亮的瞳孔卻是一片混濁。

耳朵裏忽然傳來外頭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伴随着門開，外出出陣的小短刀們一股腦兒撲了過來。

“大将！我們回來了！”

“您今天還好嗎？有沒有按時吃飯？”

“有啊，光忠今天中午做的壽喜燒很好吃。”

捧着個鍋子經過她身後的燭臺切光忠謙虛一笑，盡管明知審神者什麽也看不見，可他還是恭恭敬敬的道謝：“您喜歡就好。”

有人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主君只關心燭臺切君！一點也不關心我們，好氣哦！”

“沒有那種事情。”

審神者翹了翹嘴角，依舊是微微仰着臉，只是手在他的腦袋上熟練的摸了一遍。

“厚你的頭發長長了。”

“诶？這都能察覺！”

審神者笑了一下，旋即摸向下一個：“……唔，小退，你的臉被劃傷了？”

“對、對不起！”抱着小老虎的五虎退要哭不哭，“本來還想瞞過主君的……不想讓您擔心……”

“沒關系，等會我就幫你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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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您了……嗚……”

她擡起了手，摸向下一個默不作聲的付喪神，“我猜猜這是誰……”

加州清光乖順地蹲在她面前，任由審神者溫暖的指尖劃過自己的眼角。由于審神者天生失明，所以本丸裏很多事物都是由當日的近侍安排的——比如這幾天的行程都是由一期一振來安排。

因為審神者是個柔弱的失明女子，大家都盡可能的不給主君添麻煩，希望她能夠順心如意的過好每一天。

“是清光吧。”

“猜對了！”

旁邊圍觀的人都歡呼起來，仿佛中獎的是他們自己，就連加州清光自己也忍不住笑道：“是什麽特征讓主人認出我了呢？”

“是你的小辮子。”

“那您喜歡嗎？”

審神者報以善解人意的微笑：“很喜歡。”

“那麽您以後可要更愛我喲！”

“當然會的。”

從善如流的審神者總是能夠令別人高興起來。

此時身為隊長的一期一振正巧事最後一個從門外進來的，他手裏還拿着一柄刀，來到審神者面前，将那武器呈現給她。

“主殿，此次出陣，我給您帶來了禮物。”

“哦？”眼神茫然的審神者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唇邊，“是小判嗎？”

身着軍裝的付喪神抿嘴笑了笑，旋即又變成了敬重的神色。

“您要知道，我這次去的可不是大阪城的地下。”

所以是別的東西。

有些疑惑的審神者的手掌輕輕地貼在了禮物的外表上——光華閃過，身着深藍色狩衣的付喪神慢悠悠的登場了。

“三日月宗近。鍛冶中打除刃紋較多，因此被稱作三日月。請多多指教了。”

一旁的一期一振也滿意的幫襯道：“三日月殿可是號稱天下五劍中最美的劍。”

聽聞此言，審神者的瞳孔微微縮小了一點，然而不是極為細致的人根本沒有辦法發現。

“最美的刀劍嗎……哈哈哈，很好啊。”她若無其事的笑着說，重新擡起手，“您介意讓我摸一下您的臉嗎？”

初來乍到的三日月宗近明顯愣了一下，但是看看旁人都一臉習以為常的模樣，他自然笑着回答道：“啊哈哈哈，您請随便觸摸吧。”

于是審神者接下來認認真真的摸了對方快一分鐘，時不時還會發問“這是什麽”之類的問題。

“是發繩喲。”三日月笑眯眯地回答。

“什麽顏色的？”

“金色的。”

“純金？鍍金？鉑金？玫瑰金？”

“……”

新來的付喪神感覺自己可能是年紀大了，以至于在思維無法跟上跳來跳去的盲人小姑娘。

而且這種迷一樣的黃金執念是怎麽回事……

“應該是純金吧。”他有點手足無措的說。

可惜審神者窮追不舍，“那麽純度是多少的？18k？還是24k金？是國标嗎？今天的市場金價是多少來着？能不能借我咬一下？等等，你洗過頭沒有？”

這話題越來越過分了，三日月宗近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一期一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輕輕的咳嗽起來，吓得審神者立刻縮手，又變回了原本那與世無争的溫和模樣。

“您該去休息了。”他按照醫囑，溫柔而不失強硬的吩咐，“就算是曬太陽，也不宜過久。”

“是……”

2.

新來的三日月宗近很快适應了本丸裏的老年人生活，畢竟大家都習慣去照顧一個什麽也看不見的小姑娘、整天不想出陣只想世界和平的江雪左文字和滿心念着大包平為啥還不來的莺丸，再加一個老年人，根本不算什麽事情。

有一天晚上，出陣回來的疲憊衆人在泡溫泉時，不知為何，三日月宗近問起了審神者的眼睛。

看來對于自己的美貌無法被主君看見，還是心有不甘的。

“這個啊……”

“不清楚诶，反正我是不敢問她。”

只有跟在她身邊最久的初始刀加州清光想了想，才猶豫不決的說道：“我聽說……她是來當審神者之前的好幾年前，就因為意外而失去視力了。”

“哦？我還以為是先天的病症呢。”

幾人議論紛紛，覺得十分可惜，誰讓審神者認人只能靠聲音和手感呢。

三日月歪了歪頭，溫泉池子中升騰的霧氣遮蔽了他的細微神色變化。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點評的說道，要知道，有些東西在擁有後失去才更加痛苦。

3.

“主君為何每次都在仰望那片天空？有何深意麽？”

又是新的一天午後，輪到三日月宗近休息，所以他幹脆來到審神者身邊坐着一起曬太陽。

說起來，他與小姑娘的交流非常少，少到屈指可數。

不知道是不是被觊觎黃金飾品的緣故，據說連那位虎徹真品都自稱身上的盔甲是鍍金——不然可能會被她扒下來拿去收藏——反正自那以後，三日月很少有機會與審神者單獨相處，但他并不讨厭這個外表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小姑娘。

“不然呢。”審神者繼續平靜的說道，“不望着外面，難道還要我去誦經嗎？”

“原來主君不喜歡江雪殿啊。”三日月用恍然大悟的語調，一邊還拍了拍自己的腿。

等等老人家你這曲解能力是不是有點強。

“不過主君總是這樣子安靜的看同一片風景，卻什麽都看不見……這樣的場景，總是讓老頭子忍不住憐惜呢。”

這一次，審神者平靜無波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鮮活的反應。

“那要不，三日月你幫我看點不一樣的風景？”

老人家微微愣神，頭上的流蘇擺起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旋即他露出了寬和大氣的笑容，“故所願耳。”

4.

“那個帥氣的總裁對她說，你這個領我工資的下屬，居然敢偷開我和總經理的車？還胡亂寫我的尺寸？最重要的是還讓總經理信以為真了！啊！真是好大的膽子，今天我就讓你實地考察一番，到底是多長！這樣霸道的說着，男人将這個不負責的同人圈寫手往床上一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探上領帶，緊接着……”

院子中，三日月宗近那抑揚頓挫的嗓音十分好聽，審神者一臉滿足地聽着他在念自己買來的小黃本，臉上不禁露出了迷之微笑。

出陣回來的一幫人推門而入的就是這種糟糕的場景。

“三日月殿！你到底在對主上做什麽啊！”

對此，審神者十分淡定：“聽說書啊。”

“要聽也不是聽這種書啊！”一期一振幾乎要震驚了，“上次我不是把您的這類書都給沒收了嗎！”

“這你就做的不對了，一期殿。”三日月滿臉平靜的放下封面令人臉紅心跳的書，“這種書也好，那種書也罷——主殿做人，總得有點追求吧。”

想要追求也不是這種追求吧！這個本丸還能不能好了？！

“那也不行！”

堅持主君應該健康積極成長的一期一振很生氣，“三日月殿！你不要帶壞了主殿！”

“就是啊！”旁邊的笑面青江表示贊同，“我覺得我們應該一起聽聽故事！審查一下裏面的內容是否适合主公來聽！”

群衆們：“……”

人群中最沒有底氣說這種話的就是你了吧青江先生。

“不可以！本丸裏還有弟弟們！”

審神者嘆了口氣：“別鬧了一期，我可是知道，短刀們對于這種事情，可比你還精通。”

一期一振登時紅了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主殿！您聽我說！……”

“不，我不聽。”

“……這種書看多了，對您身體不利！”

“我看不出有哪裏不利的。”

“有了三日月殿作為仰仗您就開始任性了嗎！”

“是的，任性。”

審神者配合的說道，一邊還故意挽住了三日月的手臂，而付喪神低頭看了一眼後，只是“哈哈哈甚好甚好”的笑起來。

最後，實在是拗不過任性的主殿，大家只好圍坐在一起，“審查”三日月說的那個故事的最後片段。

“然後，就在他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際，這座沿海的城市……突然地震了。”

聽衆們：“哈？”

“就這樣，無論是曾經富甲一方的霸道總裁，還是同人圈的寫手部下，亦或者是發現自己不小心出櫃的總經理，統統埋葬在那片廢墟裏。”

“……”

三日月宗近微笑的放下書，面對瞠目結舌的大家，安詳的笑道：“畢竟，我和主君看的這本書，講的是地震自救的措施呢。”

“所以各位，究竟在緊張些什麽呢？”

沒有人說話，只有雙目失明的審神者，還在煞有其事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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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考了幾場關于誤人子弟的考試（。

回來越想越氣憤，覺得這次挂定了。

——我怎麽知道學生被狗咬了之後該怎麽辦啊，我簡直想去咬狗了好嗎。還有什麽加德納的多元智能理論？那是什麽鬼？

所以有了這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