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夏眠走進了控制室, 室內明晃晃的白熾燈照亮她毫無血色的臉。

她不知道自己身邊圍着多少的人, 後邊是警察, 前方是藍錐的手下。兩撥人對峙着。他們腰間手裏都有槍, 甚至有一些人抱着槍管長長的獵, 槍。

章教授、兩個師兄和胡瑞敏靠在牆角,幾把手, 槍對準着他們。幾日不見他們便面黃肌瘦, 胡瑞敏最為慘厲, 她面色枯槁失魂落魄, 衣衫淩亂不堪。

夏眠不忍心再看過去, 移開了眼睛。

她看見對面為首的是一個看不見面龐的男人,他用衣領遮住眼睛以下,手上帶着黑色的皮手套, 身材高大但卻精瘦, 氣場帶着無形的壓迫。

他忽而望過來,夏眠看見他混濁的雙眼。

他瞳孔的顏色很淺,是栗色的, 瞳仁又窄又小。

夏眠感覺自己仿佛在跟毒蛇對視。

她也看到葉介,他站在衆人的身後,戴着口罩隐在角落裏,收起全身的痞氣, 露出一雙嚴謹戒備的眼睛。

雙方沉寂,沒人打破這個平衡。

胡瑞敏突然意識到夏眠的存在,她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身體朝前傾。

“夏眠!”

她聲音幹啞凄厲,扯着夏眠的心一陣一陣地疼。

看着胡瑞敏的男人不容她有出逃的舉動,拉着她的頭發把整個身子靠回牆角邊,嘴裏說着肮髒的話語,一腳踹向她的肚皮。

她疲憊無力地只剩嗚咽。

夏眠下意識地沖向前一步,邵義伸手抓回她的肩膀。

藍錐接過線人遞給他的手,槍,皮質手套摩擦着槍管。

他說:“用鑒定師交換人質。”

他的聲音像冰冷的毒蛇環繞着你的脖頸。

存在海藍寶鑒定數據的系統亮着藍色的屏幕,章教授的指紋是第一個密碼,頁面停留在第二個密鑰。

只有夏眠的指紋才可以打開它。

邵義忽而冷笑:“我不喜歡威脅。”

藍錐聽罷,緩慢地走到胡瑞敏的身邊,一手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整個人帶起來。

他說:“那我也不喜歡不乖的人。”

藍錐的槍口對準胡瑞敏的雙手就要扣動機板。

夏眠睜大了眼睛。

邵義比他更快,“砰”地一聲射擊,他擊中藍錐一個手下的右手,卸了他的槍。

在男人的哀嚎聲中,夏眠難以置信地看着邵義。

他面上不起波瀾,異常冷靜,甚至帶着陰冷。

嘉吉大叔乃至其他警察沒有用語言警告或者阻止他。

這個舉動意味着什麽?

他激怒了藍錐,不顧人質的安危。

怪不得他保護不了其他人的安全,他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解救人質。

他想活捉藍錐。

夏眠緊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地泛起白色,心如死灰。

她逐漸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她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誘餌。

因為邵義的開槍,全體警戒起來。

藍錐皺眉,如果剛才只是單純的威脅,這時他便徹底起了殺心。

他已要扣動機板,不知是誰突然朝夏眠的腳邊射了一槍。

夏眠冷靜地紋絲不動。

線人聽到槍令,朝嘉吉大叔使了眼色。

警察率先開槍!

場面瞬間混亂,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小小的控制室刀光劍影,子彈亂飛。

夏眠被無數的警察圍着,混戰裏面已經不需要她了。

聽着無數的槍聲,她的腦袋要爆炸。

夏眠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她始終安全,因為邵義賦予了保護她的承諾;可她的夥伴陷入困境,甚至承擔着犧牲的風險。

警察有防彈盾,他們在火力壓制下不斷前進,而混戰中有藍錐的人倒下了不少。

控制室有前門更有後道,藍錐被幾個男人保護着往後撤退。

他始終帶着章教授。

夏眠想起了葉介跟她說的話,藍錐想要數據更想要鑒定師。

師兄是研究礦類,胡瑞敏只是一個藝術生,他們對藍錐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而章教授有,他是資深的珠寶學家。

夏眠手裏還抓着邵義交給她的移動硬盤,他讓她将數據轉移并删除,夏眠猜想他要摧毀藍錐最後的底線。

而現在,她就要拿着這些數據,和藍錐做一個交易。

最好的計劃是激戰只在控制室內進行,可以将甕中捉鼈。可藍錐準備從後門逃走,嘉吉大叔立刻命令外圍的人馬将指揮房的後方包圍。

藍錐的餘黨在控制室內茍延殘喘,沒有反抗的餘力。夏眠留在室內才是最安全的,保護她的任務交給了楊江。

邵義和嘉吉帶着剩餘的警察追出去。

室外如同潮水般的狂風直通指揮房的甬道,掀起邵義沖鋒衣的衣擺,他踏着雨水,步履帶風,黑色的身影像死神。

藍錐出了指揮房,他的周圍只剩下不到十五個人。

葉介知道自己被包圍了,機械臺裏藏着狙擊手,黑壓壓的槍眼瞄準着他的臉龐。

看似嚴絲密合的天羅地網已經将藍錐逮捕,可礦區的山坡突然沖出四五輛越野車,迅速地朝藍錐的方向彙集過來。

他自己也設置了埋伏。

高大的男人們下了車,全副武裝,将藍錐乃至邵義的人馬給圍住。

一下子,雙方又恢複了勢均力敵。

狂風驟雨,雷電在天空炸開來。廣闊的天地間,巨大的礦坑像一個漩渦,又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夏眠拿着拷貝好的數據走出指揮房時,室外的情況比她想象地更加嚴重,仿佛天人交戰。

很多警察和犯罪分子近戰肉搏,混戰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将線人推給了嘉吉大叔,而嘉吉大叔朝天空開了三槍。

此時此刻,雙方都有了人質。藍錐搶抵着章教授,嘉吉鉗制着線人。

線人在藍錐團夥中的角色僅次于葉介,雖不是左右臂膀,但也舉足輕重。

這時博得就是他在藍錐心中的分量了。

嘉吉的聲音如同威嚴的命令:“放了他。”

章教授形銷骨立,如同風卷殘燭。

藍錐受了威脅依舊紋絲不動,他将自己的臉掩蓋,但聲音裏卻聽得見一絲冷笑:“誰不知道那是內鬼?”

一剎那銀色的閃電在黑幕之間綻放,雷聲滾滾,震耳欲聾。

線人的身份被揭露,他全身一霎,在雷聲中嘶吼:“朝他開槍,他槍裏沒子彈!”

“你敢?!”

藍錐怒吼,搶眼一拐,瞄準,一擊擊中了線人的左肩胛。

他捂着傷口瞬間跪下,雨水猩紅,眼裏含血。

他看了一眼藍錐,又看了站在藍錐身後的黑色身影。

葉介……

嘉吉與藍錐交手多次,他的狡猾和心狠手辣他都心知肚明。

嘉吉親眼看着線人給他遞了空槍,才敢下令讓警察火力全開,可他早就懷疑有內鬼,他遞給他的空槍被替換,不知何時上了滿膛。

嘉吉僵在原地,有一些束手無策。

藍錐:“嘉吉,你是警察,我知道你要人質安全。我現在只有一個條件,把你們手上的鑒定師和數據給我,我拿教授和你們交換。”

“你忘記了,我不是警察。”

邵義從黑暗裏走出來,背影筆直堅毅,沾滿雨水的眉眼全是冷冽。

夏眠聽到了風聲帶回他的話:“我不是警察,我不保證人質的安全。”

夏眠聽的清清楚楚,他坦蕩地承認,毫無遮掩。

邵義正拿着槍,緩慢踱步。

藍錐看向嘉吉:“你沒有義務阻止一下?”

邵義停下,嘉吉對他露出為難的神色。

他是警察,剛才邵義在控制室裏激怒了藍錐讓女人質陷入危險,已經讓他十分抓狂。

但沒來由的,比起藍錐,他更害怕邵義。

這個男人,或許比藍錐更加不擇手段。

雙方僵持不下。

“我跟你走。”

一道女聲,衆人回頭。

夏眠就站在機械臺的燈光下,明晃晃的燈照出她的臉頰,毫無血色。

她手舉着硬盤,面容堅定,像獨自一人站在孤島上。

“我手上有你想要的東西,放了章教授,”夏眠重複,“我就跟你走。”

藍錐聲音帶笑,似有嘲諷:“我怎麽知道你那硬盤裏有沒有東西?”

夏眠面色不變。

衆目睽睽之下,她将移動硬盤扔到自己的腳邊。

她拔槍、拉栓、對準,一瞬間萬千數據成了碎片。

夏眠在控制室奪走了楊江的槍。

人在最危急的時刻,什麽都做的出來。

她說:“我沒辦法證明,但這些數據我可以重造。我知道你要鑒定師想幹什麽,無非是幫你鑒定和造假。”

夏眠昂着頭,雨水大得令她睜不開眼,但卻隐隐強硬:“我是珠寶鑒定學博士,該有的證書都有,曾在香港蘇富比拍賣行、深圳的質檢所實習。我用锆石造的仿品,不經仔細考證,可以假亂真。”

浩渺的天地間,她說的話擲地有聲。

藍錐看着夏眠的眼睛,似在辨別她話中的真假。

過了幾秒鐘後,他吩咐葉介:“把車開過來。”

邵義咬着牙齒,看夏眠緩慢地走向藍錐,團夥的越野車也在與他彙合。

邵義在夏眠身後喊她的名字,而她似乎聽不見。

她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暴風驟雨中,藍錐團夥的車輛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他們在泥土留下深深的車轍,從高處俯瞰,猶如毒蛇經過的痕跡。

而夏眠是他們的獵物。

很快的,葉介将車開到藍錐的身後,車門大敞。

他看見夏眠屹立在雨中,機械釣臺的工作燈将她的臉映得慘白。

她很冷,她也很害怕,但從她的臉龐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思緒,甚至連身子都挺得筆直。

與她一同走向藍錐的還有邵義,他和葉介一樣穿着黑色的沖鋒衣,在工作燈的陰影下很難被發現。

葉介突然意識到他們的上方還有狙擊手。

他往上看,狙擊手認識他,眼神示意邵義,又和葉介比了一個手勢。

他已瞄準藍錐。

夏眠已經離藍錐很近,但她還是故意保持距離。

藍錐看她手裏緊緊抓住的槍:“放下。”

夏眠不蠢,她交換條件:“你将章教授松開。”

雨水罩住章教授的臉,他嘴唇發青,卻也鎮靜,沖夏眠搖着頭。

他不想讓他的學生以命換命。

夏眠知道如果她不率先做出反應,藍錐也不會信任自己。

她打算慢慢地蹲下,把槍放到沙地裏。

夏眠的動作很慢,槍還沒有放下,但藍錐能看得到她的妥協。

邵義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切。

藍錐何其狡猾,他不會以一換一。

章教授和夏眠對于他來說,都有利用價值。

邵義在緩慢靠近的同時,藍錐也稍稍松開鉗制章教授的手……

夏眠的槍漸漸貼地,藍錐的槍眼漸漸遠離……

時間似乎停留在一個尖銳的臨界點。

邵義瞳孔瞬間一斂,狙擊手朝藍錐的脖頸開槍!

遙遠的槍聲在空氣中爆發。

千鈞一發,勢不可擋。

作者有話要說:8好意思,補了一點東西吼。。。

最近有點忙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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